“芷瞳妹妹,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罗敷早已经命下人换了一副崭新的碗筷,顾仙佛抄起筷子,笑眯眯地问道。
“不……不用了。”徐芷瞳脸色通红地拒绝道。
徐少棠长出一口气,暗道姐姐你还没傻到家。
“你……你看着夹就好,我……我没有忌口的。”徐芷瞳羞涩的这句话直接令徐少棠呆若木鸡,他连生气都提不起来了,有心想走,但是若是就这样把自己这个腼腆的姐姐交到顾仙佛的手上,那估计徐府明天就能直接收聘礼了——还是奉子成婚的分量。
顾仙佛笑眯眯地挟了筷“百花鸭舌”放到徐芷瞳面前的碗里,柔声道:“这罗府的百花鸭舌做的最为地道,不仅滑嫩爽口,而且还有美容养颜的作用,正适合你这等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徐芷瞳低着头,一边拿筷子挟了一片鸭舌,一边小声道:“顾公子谬赞了,芷瞳……芷瞳哪里担当得起国色天香这四个字。”
“叫什么顾公子,芷瞳妹妹,咱们才六年不见,你可不能就这么生分了,若是芷瞳妹妹还瞧得起我这个西凉蛮子,唤我一声药师便好。”顾仙佛故意打趣道。
“好,药师……哥哥。”徐芷瞳说这四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说完后便彻底把头埋了下去,专心致志的对付盘子里的鸭舌。
少女刚刚说出的这四个字让顾仙佛骨头都酥了几分,赶忙喝了两口罗悠之的九酿春酒平复心情。
对面的徐少棠看顾仙佛这得意模样,眼睛里差点喷出火来,不过刚才邓新岐和罗敷二人已经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虽说两人一副喝酒吃菜的老好人模样,但是若自己翻脸,那下一刻不用顾仙佛出手,他的这两个忠实狗腿就能把自己一脚踹下桌子。
当着这么多文武官员的面,自己可不能丢了徐府的脸面,看来,要想落顾仙佛的面子,只能智取了。
这是徐少棠思前想后得出来的结论,他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
顾仙佛惹不起,邓新岐也不是好惹得,那么能下手的,就只有这个只知道吃喝的小胖子了。
想到这里,徐少棠平复了一下心情,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道:“一个区区兵部侍郎,过个六十大寿就敢摆出这种排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坐在他右边的罗敷一摔筷子,胖胖的右脚抬起,狠狠踩在了徐少棠的左脚上。
“哎呦,你……你真是粗鄙不堪!怪不得是个大老粗的儿子!”徐少棠抽回左脚,瞅着罗敷恨恨的说道。
罗敷冷冷一笑,正待反击,顾仙佛轻轻咳嗽一声,小胖子顿时偃旗息鼓,换了一双新的筷子继续埋头吃饭。
“怎么?哑巴了?!还是无话可说了?!”徐少棠顾不得脚痛,冷嘲热讽道。
顾仙佛挟了筷“菊花佛手酥”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品尝着,似乎不经意道:“兵部侍郎?很快就不是了。”
徐少棠哈哈一笑,拍了一下桌子道:“是贪污受贿被人举报了吧?连个侍郎都不是还好意思说。”
顾仙佛叹了口气,替徐芷瞳倒了杯罗悠之专门为女眷准备的果子酒,道:“徐少棠,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一点就好。”
徐少棠大怒,道:“顾仙佛!你的意思是难道罗悠之还会升迁不成?!”
顾仙佛诚实地点点头。
“你竟敢妄言朝廷命官的官职升迁问题?你还真的以为朝堂之上是顾……顾相的一言堂吗?!”徐少棠气恼万分地说道。
“没错啊,那又如何,你咬我啊?”顾仙佛一边喝酒,一边笑的很灿烂。
徐少棠差点被气到昏厥,还好徐芷瞳及时解围,小声道:“药师哥哥,你这六年在西凉都做了何事?我们大家都很好奇呢,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不待顾仙佛说话,徐少棠率先冷笑发难:“在西凉那种蛮荒之地能做什么,不外乎打打杀杀,在酒桌上谈起,真是有辱斯文。”
这孩子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
顾仙佛微微一笑,诚恳道:“我也这么觉得,你要是能把这番话对令尊说一遍的话,相信他肯定会夸你的。”
对沙场起家的怀远大将军说这番话?那大将军肯定会夸他,顺便打断他的狗腿!
被顾仙佛这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的徐少棠终于再次意识到自己凭嘴上功夫是无论如何都争不过顾仙佛这个泼皮的,打架的话更别说,顾仙佛让自己两只手两只腿自己都未必能打赢——只要真气一外放,自己小命估计就差不多了。
越想越气闷的徐少棠一扔筷子扔下一句“我吃饱了。”就起身匆匆离去,还好他没被气昏了头,临走的时候留下几个护院看护着徐芷瞳——他实在预料不到顾仙佛这种人下一步能做出什么。
望着弟弟气冲冲远去的背影,徐芷瞳担忧道:“药师哥哥,你也别太生弟弟的气,他其实只是担心……担心你对我使坏而已。”
顾仙佛笑道:“我怎么会沦落到和一个孩子生气的地步,不过芷瞳啊,俗话说,慈母多败儿。徐将军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也不希望别人说徐府是虎父犬子吧,少棠根骨不错,这诺达长安城,敢跟我唱对台戏的,一个手掌便能数过来,少棠算一个,我还是蛮欣赏这个小子的,不过要不是看在芷瞳妹妹的份上,我才不费这个力气磨砺他,真是费力不讨好啊。”
“我就知道药师哥哥最好了,可惜我这个弟弟一直不领情。”徐芷瞳甜甜一笑,心说回去得好好教训教训弟弟。
“那我这么费心费力,芷瞳妹妹有没有什么表示啊?”顾仙佛贴在徐芷瞳晶莹的耳垂旁边问道。
“药师……药师哥哥想要什么……表示。”徐芷瞳声若蚊蝇地问道。
“给我吃你嘴上的胭脂就好了。”顾仙佛一本正经地说道。
然后顾仙佛满意地看着徐芷瞳果然又成了一个大红脸。
调戏完这个害羞的小姑娘,顾仙佛抿了口九酿春酒,挑了几个自己在西凉有趣又不失英武的事迹说了出来,逗得徐芷瞳这个在长安长大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就连酒桌上的其他人都听得入神,放下碗筷沉迷其中。
在顾仙佛平稳的声音中,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待到顾仙佛的事迹刚刚讲完,罗悠之的六十大寿也到了尾声,众人期待已久的唱堂会部分,也拉开了序幕。
万音园不愧是在江湖上盛名已久的梨园,只花费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在院子中央搭起了一个不小的戏台子。
待到戏台子搭好以后,先是万音园的杜班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上台,按照惯例先祝罗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又扯了一大通废话,就在罗敷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上台揍人的时候,杜班主终于说道:“想必各位听我这老头子说话也快听烦了,在下知道,各位爷是冲着咱万音园的台柱子——小凤仙来的,按照惯例,小凤仙这样的名角要留在最后压轴的,不过各位爷都是有身份的人,咱也不来那些俗套的,下面,就让小凤仙,来伺候各位爷一段。”
说罢,杜班主鞠了个躬便走下台去,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看来也是个爽快之人。
罗敷嘿嘿一笑,邀功道:“新岐,佛哥儿,这马上就上台的小凤仙,就是我说的那个小娘子了,你们之前听说过她的大名没?”
顾仙佛摇头一笑,道:“自秦国以来,天下的戏子,叫小凤仙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们怎么会专门听说过这个小凤仙。”
罗敷讪讪一笑,道:“佛哥儿说的也对,不过这小凤仙长相确实不俗,尤其是那嗓子和那腰段,啧啧……”
说到这里,罗敷看到徐芷瞳那略显不悦的羞怒表情骤然反应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在一个妹妹面前夸另一个妹妹,这不是作死是什么,想到这里,罗敷赶忙补救道:“不过,这小凤仙长相我也见过,虽说好看,但是比起芷瞳妹妹来说,还是差了一截的。”
“罗敷,此言差矣。”顾仙佛微笑着摇摇头。
罗敷不解,心道我夸芷瞳妹妹还有错了,迷茫道:“佛哥儿,愿闻其详。”
顾仙佛笃定道:“小凤仙是什么身份?芷瞳妹妹是什么身份,你怎可拿这两人做比较,这根本就是云泥之别,没有丝毫可比性,芷瞳妹妹的气质,远远不是那些戏子伶人能比拟的。”
顾仙佛的这一段话,不仅把徐芷瞳哄得喜笑颜开,而且罗敷也是心悦诚服,看看,这才是夸人的典范。
在这二人说话间,身着戏子装扮的小凤仙已经登台,清亮婉转的嗓子一开腔就镇住了院内的所有人,就连顾仙佛也略微有些失神,忍不住想起一首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唱到一半,小凤仙舞动起青色的水袖,这一舞一转间,尽显大家风采,戏台上仿佛是人间仙境,台下的观众,看得也是如痴如醉,恨不得上去共舞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