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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坨喜怒无常的冰块

    傅天霁冷声道:“这药膏非常难得,原是内门弟子重伤时,方能使用。我给你取来这药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既进了蜀门,便安生过日子,便总想着作死。”

    风凝霜的心微微颤了颤,也不想多做分辨,轻声道:“好。”

    傅天霁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再度捧起她脚裸,两指一并,指间白光微泛,拂在她的骨折处。

    风凝霜顿觉那骨折处,又犹如滚油一般沸腾起来,比刚才更痛百倍。

    “等等,这...这是做什么.....?”风凝霜痛得半死,几乎要晕厥。

    一只握着拳头的手,伸到她面前。

    傅天霁:“续骨膏配合灵力,才能发挥最大作用。你若是真痛,可以咬住这个。”

    风凝霜望着面前这紧实的手腕,咬紧牙关:“我不需要——啊!!”话音未落,她一口咬了上去。

    痛啊,难以形容的痛!恐怕刚才被那蛇一口吞下,倒还都好些。

    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傅天霁一收灵力,她才全身一松,宛如从滚油地狱里解脱,冷汗淋漓,近乎虚脱。但足部居然有了反应,也不再那样肿胀。

    赞啊!她疼痛之余,是喜不自胜,正要感谢傅天霁,目光突然落在他手腕背。

    那手腕背坑坑洼洼的,全是牙印,有些还沁出了血珠。

    她怔住,下意识伸出手,想去触摸那手腕。指尖刚一触及他皮肤,他犹如触电一般,极快地抽回手,袖子一盖,若无其事的,视线转到另一边。

    “我...对不起,”她手足无措,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从来没感到过语言是如此苍白,不管是“对不起”,还是“谢谢你”,都如斯单薄。

    他没回话,那双琉璃色的眼瞳,定定地望着她身旁的箩筐。

    她的心骤然一跳。

    那箩筐被她方才剧痛中的挣扎,打翻了,一大簇黄金九层塔曝露在空气中。

    傅天霁盯着看了半晌,原先和缓的目光,逐渐冰冷。

    “原来你上山,就是为了采这玩意儿?”

    “呃...算是吧。”她模糊以对,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空气中一股诡异的安静。

    等了片刻,她见那坨冰块没说话,便抬起头,只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冰冷的目光下,似乎翻涌着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她无法窥透。

    “黄金九层塔,做紫金云酱的好材料啊!”他望着她,一字一顿。

    风凝霜张了张嘴。这坨冰块也真是见识宽广,被他点破,她要不要承认呢?

    “傅上仙说得哪里话?紫金云酱是宫中酱料,我只听过名称罢了,不会做。”她打个哈哈,模糊应对。

    他语带讥讽:“是么?那你半夜爬这山摘采这东西,为的是什么?”

    她干笑两声,道:“大概是......一名吃货的力量?”

    他又不说话了,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站起身来,走到河边,负起手,仰头看漫天星辰,不知在想什么。

    风凝霜松了口气。

    他每次望着她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些压迫感和心虚,且伴有一丝诡异的愧疚。

    他确实救了她几次。但狼妖那次不过顺手而为,藏剑阁中是她为了夺回令牌而去,无意中也算帮了他一把,算扯平。这一次却不同,他从翼蛇下救出了她,是不折不扣的救命之恩。

    知恩图报是她一贯的原则,正因为不知该如何报答,所以才有愧疚感吧?她想着,重新望向他的背影。

    淡淡星光下,他一身玄色长袍融在夜色中,银发如霜,被夜风轻轻吹拂着,孤傲和冷寂的背影,仿佛氲上了一层哀伤。

    她忽然很好奇,他这头特殊的银发是天生的吗?

    正专注望着他的背影,冷不防的,他一下回过头来,她避之不及,骤然撞上他的视线。

    时间顿时凝结。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心骤如潮水,翻涌起许多想问、想说的话,但一细想,却又捞不住具体哪一句,只得沉默着。

    空气里缓缓流动一种奇异的东西。

    她的脸不自觉地微微发烫,脆弱的小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地乱撞。

    她有些手足无措,咳了一声,缓解几分尴尬,便扶着身后的树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眼前一花,却是他闪到了自己面前,淡道:“你打算就这样走回去?”

    她抬起头,他高大的身形立在她面前,俯首望她,像是一株随时能为她遮风挡雨的苍松。

    心头些许暖意,她开个玩笑道:“不然呢?要不,你背我?”

    她看见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触碰她,又停了下来。过了片刻,他突然像下定决心,将她一下抱起,目光却错向另外一边。

    她听见他淡淡地叹息了一声,似极无奈。

    她不说话了,头轻轻靠在他胸膛。

    这是他第三次抱起她,与前面两次不一样,这一次的她,竟有些许紧张,有些眩晕,眼见他就要御剑而起,她才猛然想起黄金九层塔。

    她赶紧一指地上的箩筐:“还有这个——”

    话刚出口,尾音立马止住。

    她看见傅天霁眼角抽了一下,蓦地低头,目光冷如重霜,简直要将人冻成冰块。

    “念念不忘这个。看来你对我那容师侄,还挺上心。”他盯着她,每个字都无比寒峻。

    风凝霜急忙道:“不是这样的——”

    话音未落,身子突然一下失重,直接掉落在地面,屁股又是重重一摔,疼个半死。

    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傅天霁已然御剑而起,转瞬飞远,消失在夜空。

    风凝霜坐在原地,目瞪口呆,一头雾水。

    “什么跟什么啊?!”她揉着屁股,气得不着调。

    这会好了,脚伤没有好,屁股又差点摔成八瓣。这坨冰块果然接近不得,喜怒无常、无法以常理度之!

    看他刚才那张臭得不行的脸,就知这次他肯定不会再去而复返了。风凝霜只好扶着树干站起来。

    算了,求人不如靠己,一步步走吧,总能走回去。

    **

    仿佛行了许久,其实她知道只是过了那么一会儿。

    脚上的伤令她只能一撅一拐的走,速度像蜗牛,歇歇走走,望山兴叹。

    沉寂的暗夜里,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天际。

    她惊讶抬头,只见稀薄的云层间,一只巨鸟陡然俯冲而下,快如飞箭,眨眼便落在她身畔,羽翼一个扑扇,唰的收起。

    一名女子从鸟背上跳下,朝她来走。

    风凝霜见这女子长相清雅,气度不凡,腰间长剑更散发出非凡的剑气,暗自叫绝。

    这女子上前来,自我介绍道:“我是内门弟子幽雪,来这里送姑娘回去的。”

    “是傅上仙叫你来的吗?”她赶忙问。

    幽雪笑了笑,并不答话。

    风凝霜索性也不再问了。

    那坨冰块肯定是心下嫌弃她,知道她要为容凤珩做那紫金云酱,猜到她想“收买”容凤珩。虽然但是......他怎么能说自己对容凤珩上心呢?这意思不是说她看上他了嘛?

    啧,太看不起人了,小人之心......

    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她第一次坐这等灵兽,心中又有说不出的雀跃。又想到那坨冰块怎么来去都御剑呢?用这种大鸟多好,省得他抱着她,互相都膈应对方。

    巨鸟速度很快,眨眼功夫,便回到了外门住处。

    在距离院落百米外的地方,幽雪将巨鸟降下,说道:“姑娘自行进去吧。今夜之事,不好对其它人提起。”

    风凝霜了然且感激地向她行了一礼。

    目送幽雪驭鸟离去后,她才往自己屋舍走去。

    此时天才蒙蒙亮,大部分人仍在睡梦里。风凝霜推开门,阿瑶还在打着鼾呢!

    她轻手轻脚地换了一身衣裳,抱起箩筐,一撅一拐地走进厨房。

    离考测就剩四天,她今天就得把酱料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