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说到花魁飘雪降临丝竹宫,自此丝竹宫在镐京城风头一时无两,有想一睹风姿者,有想占为己有者,总之各怀心思,丝竹宫自此之后更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座,晚至不得入者大有人在,风月场的风流事大多相同,而今又无甚奇妙传奇可供把玩,暂且不提。
却说宛丘之后,各府之间达成一致,许玄默乃柱国将军之后,来京都必有所图,此事自然惊动不小,柱国将军虽走,然所留下的余威还在,谁也不知他留有何等后手。此刻许玄默进京都可以说让各方势力均有权衡,尤其是宁王以及太子心思活络,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若得许玄默相助,或许功业已成一半,除了长公主切齿之外,其余势力均有意拉拢,只是还未挑明,一切只是猜测,如若唐突,反倒落了下乘!
这一日长公主姬沅陵,入宫请安,先见得太后,因聊到宫外趣事提到丞相少夫人久病不愈,连宫内御医都无法可医,从而求诸江湖。长公主说道:“听闻韩少夫人不远千里之遥携女去了首阳山。”
太后问道:“如此之远,世人以为身在皇家则事事安心,就今日看来宫中上百号御医竟然医不得一个外臣夫人。”说罢有些唏嘘,又问道:“如此这般折腾,可是见好了?”
长公主说道:“说来也是奇了,首阳山闻名于世者,唯大医陆铭,皇帝陛下也曾几度招揽,陆铭皆以其学艺不精为由辞却了,只是这次治愈长公主之人竟然不是大医。”
太后忙问道:“那是何人?”
长公主说道:“据说是个后生,年岁不过双十,传闻一手岐黄之术有起死回生之能,也不知真假。”
太后说道:“倒也却是奇闻,人言少年老成,也多指性情通达老练,学问大多都要经年累月之积累见闻方能有所建树,竟真有神童。”
长公主附和说道:“谁说不是呢,我以为所谓少年英才,神童降世不过是传记话本里的胡诌之语,今儿真正的确是见到了。”略顿了一下,说道:“据说韩少夫人病未痊愈,为了更好地恢复,连同小先生一同带进京里,近日听闻说是叫什么许玄默。”
太后惊问道:“他姓许?”
长公主说道:“是呢,据说姓许,姓许有何不对吗?”
太后正色道:“倒没什么,就觉得有些巧了。”
长公主佯做不知地说道:“哪里巧,什么巧,您老太太说的话愈发高深了!”
太后说道:“没事,老了,前言不搭后语的,不过这小先生倒也有趣,要是近便找个时间让紫灵那个丫头带进宫来瞧瞧!近来身体犯懒,总也不好,一干御医只说静养,养了这些时日,也不见好的。”
长公主忙答应道:“这有何难,近来快到中秋,陛下每年在养心殿宴请群臣,各诰命夫人重臣女眷皆能进宫,带进来不就成了么!”
太后说道:“倒是我忘了,如此也不突兀,甚好甚好!”又续了些闲话,长公主便告辞了,去了太子生母也就是皇后处,又去了宁王生母惠妃处,聊的也是些道听途说之语,不过都聊到了玄默,众人看似无甚表露,可是都添了心事。
丞相府,太监总管郭宝亲临传旨,丞相韩楚风连忙摆香设案,跪迎接旨,其文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岁丰年,百姓安居,乡里富足,朕心甚悦。文臣内阁实朝廷之根基,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朕能得文武兼全,群臣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丞相韩楚风恪守三纲,四德咸备,五常无忒,特准其入宫与孤同享中秋佳节,一应家眷亦可随从,其余功绩,另旨嘉奖!另:太后闻少年神医许玄默有鬼神莫测之能,心中甚喜,准其一并进宫觐见太后,钦此!
敕命真武十八年八月十二日之宝”
韩楚风说道:“臣韩楚风接旨,叩谢天恩。”说罢叩首接旨,起身后,郭宝说道:“韩大人,老奴旨已宣罢,就此告辞。”
韩楚风说道:“有劳郭总管亲自跑一趟,些许心意不成敬意。”说罢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于郭宝手里。
郭宝假意推辞,说道:“丞相这话外道了,您乃大禹国股肱之臣,老奴素日想要亲近还不能够呢!”
韩楚风决意地将锦囊塞在郭宝手里,双方告别,郭宝笑盈盈地回宫复命了。
自从上次宛丘之后,韩紫灵一直闷闷不乐,韩丞相甚为担忧,而今圣命下达,命玄默进宫,其中深意难以揣测,韩丞相告知韩紫灵,皇帝命玄默进宫,让其知会玄默一声。
韩紫灵听到皇帝特旨玄默进宫,惊道:“陛下让玄默进宫?”似有下文,又有些欲言又止。
丞相看到韩紫灵模样,便说道:“有什么话,你问便是,进来看你神思难定,现在又欲言又止,说与我听听。”
韩紫灵沉吟片刻说道:“爷爷,你可知道玄默姓什么?”
韩楚风看了一眼韩紫灵说道:“我知道,你以为随便带回京中一个人我便能让他进府?”
韩紫灵惊异地说道:“原来你早知道他是谁?”
韩楚风说道:“是的,我早知道,早在你们去首阳山之前。”
韩紫灵“啊”的一声,说道:“难道母亲久病不治,外出求医,都是您安排的?”
韩楚风说道:“不是我安排的,是玄默安排的。”
韩紫灵更加惊讶,她了解韩楚风,身居丞相没有一些手段不可能,没有个性和骄傲也不可能,但是玄默一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后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说道:“他远在千里之外,如何知晓我母亲会生病?”
韩楚风说道:“本来这些事不打算让你知晓,其中牵扯纠葛很多,今日你知道得够多的了,有些事还不是时候。他原先有别的途径入京,你母亲病得突然,便打点一下太医,只言难医,便能顺理成章出京求医,玄默也能借机来京,不致突兀,只是不知为何泄露了身份,玄默彻底暴露在京城豪门面前。”
韩紫灵说道:“此刻身份曝光,很难有所作为,而柱国将军所留之阴影,有太多人并不想他走近庙堂。”
韩楚风说道:“此变故虽然紧急,却也早有预算,不算棘手,他自有办法。”好像并不想在此事纠缠,说道:“好了,你暂时不必知道太多,以后该你知道会让你知道的,你去告知玄墨,皇帝宣他入宫。”
韩紫灵欲要再问什么,又不得要领,只能作罢,转身去找玄墨,心中疑惑越来越多,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她对于许玄默此刻才算有了真正的兴趣,心中盘算着,想着能让家国受益,无辜之人不被牵连。
有人叹紫灵一介女流尚思报效国家,叹曰:
心系黎民常怀忧,胸怀大志细筹谋!
中秋节,大禹国一个象征着收获和团圆的日子,人们憧憬着期盼着,日月轮回从不负人,年年如期而至,偶有阴晴,风云际会向来如此,与人之聚散无异,正因难以预测才有了万般期盼。
玄默跟随众人入宫而去,纸鸢不在宴请之列,只在丞相府留侯。宫门口难免盘查,只是例行之事,皇宫禁苑今日灯火通明,红灯排列纵横,耀映着亭台楼阁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明月悬挂银河,璀璨着香榭水丽的檐牙廊回,勾心斗角!
众臣列席,皇帝四子太子姬浩山、景王姬浩河、宁王姬浩宁、怀王姬浩定及群臣依尊卑坐毕,只见宫女寺人摆酒上菜,乐师调弦弄琴,一片祥和之景象,只是殿内并没有过多喧闹之声,人人肃穆,个个拘谨。看到玄默列席,众臣交头接耳,各人神色各有不同,玄默所见之人不多,仅宛丘之行认得几个,点头示意,拱手施礼,并无交流。
良久听到内监总管郭宝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列队跪迎,山呼万岁之后,只听皇帝说道:“众卿平身,今日君臣同乐,不必拘谨。”说罢眼神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玄默,玄默一脸平静不见波澜,众臣谢恩归席。
皇帝说道:“今日中秋佳节,恰逢今岁丰年,正该君臣同乐,万民庆贺。”
太子开口说道:“自父皇治世以来,我大禹国力一年强似一年,边境安宁,百姓富足,实乃父皇英明,群臣尽忠而得也。”
宁王见太子发言,说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父皇文治武功亘古所未有,致使朝廷内外上下一心,方有此太平盛世。”
皇帝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今天下承平,乃众卿尽心国事,殚精竭虑所得,朕今日设此宴,替天下苍生感谢诸位爱卿。”
众臣忙跪拜,说道:“臣等惶恐,感谢圣恩,今日大禹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实赖陛下体恤万民,内治群臣而得功。”
皇帝说道:“说了君臣同乐,怎的又跪下了,都起来吧,君臣闲话,不必太过拘谨。”又对韩楚风说道:“你身后所坐可是近来名满京都的神医许玄默先生?”说话间许字格外的重。
丞相未及搭话,玄默施礼开口说道:“草民许玄默叩见陛下,神医之名不敢当。”
皇帝说道:“先生不必过谦,御医都束手无策之症顷刻之间便药到病除,神医之名实至名归,又师承大医陆铭,真是前途无量。”
玄默说道:“陛下谬赞,只是学了些皮毛。”如此这般,养心殿内众人心思各异,听着皇帝与玄默你来我往的寡淡之语,二人说了一些无甚有趣的话,没个究竟,也就作罢,只听皇帝说道:“既然是宴饮,怎可无乐?”
只听郭宝宣道:“陛下有旨奏乐。”养心殿内氛围为之一变,编钟鼓舞,八佾纵横,说到八佾之舞其实与体现自然规律及原理的八卦、八音、八风、八方有不可分割之关系,其中精妙不一而足,宫廷盛宴自然恢宏大气,群臣时而点头称赞,时而举杯共饮,此间之乐,不比凡俗,更不足与外人道也。
良久歌舞毕,只见一个太监进殿,跪禀道:“启禀陛下,太后有请玄默先生觐见。”
听得此言,众人皆是一惊,宫内规矩森严,外臣不得入内,更何况一介草民,不及众人多想,便听皇帝说道:“既然太后有旨请见,玄默先生辛劳一趟,去御花园走一遭罢。”
玄默施礼说道:“草民惶恐,怎敢言辛劳。”说罢施礼随太监出去了,只见紫灵已经等在殿外,紫灵开口说道:“我怕你不知道宫内规矩,便跟了过来。”
玄默说道:“有劳韩姑娘。”
紫灵低声说道:“只怕太后也知道你的身份,你可要仔细应对。这座宫城没你想象得简单。”
玄默说道:“多谢韩姑娘提点。”
紫灵说道:“我虽不知道你和爷爷他们所谋何事,然爷爷信你,我也便帮你,我相信爷爷之判断断然不会不以家国天下为念。”
玄默略微释然地说道:“韩姑娘蕙心兰质,天资聪颖,长居高位而能悲天悯人,以苍生为念,殊为难得,玄默在此保证,尽力而为,绝不会伤及太多无辜之人。”
你一言我一语中,已然到了御花园,只见园中奇石星罗棋布,佳木葱茏,其古柏藤萝,亭台楼阁,池馆香榭,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太后坐落在一个叫寿春亭的亭子里,只见宫娥簇拥,妃嫔促膝,莺声燕语,比起养心殿内的拘谨,确实显得温馨和睦。
见到太后,玄默跪拜在地,施礼说道:“草民玄默拜见太后。”礼毕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太后。
太后听到声音,看向玄默,不知为何有种没来由的亲切之感,之前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亲切地说道:“你就是玄默?快过来孩子,到我这里来。”说罢伸出手,示意玄默过来。
玄默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拉住太后的手,不及说话,太后说道:“这孩子真是标致,让人看了亲近。”
众人大惊,不仅仅是玄默唐突的拉手,还有太后突如其来的慈祥,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宫城里所有的温情脉脉背后都是充满了血与泪,只是此刻众人有些恍惚,太后真的亲近这个叫许玄默的人,不是作假,不是众人粉饰伪装的那般。
玄默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太后说,皇后突然插话说道:“是呢,果然一表人才,而又医术精湛,真是老天偏爱。”
惠妃说道:“今天可是沾了母后的光,真是青年才俊。”
长公主在人后看着这个有几分神似许尚武的脸,眼神飘忽,神色失去往日的雍容华贵,显得有些阴鸷,太后说道:“老太太我没什么事,就是近日听闻先生医术超群,近来身体乏闷,想让先生瞧瞧。”说着拍拍玄默的手背。
玄默说道:“太后您身体有恙,那快让我诊诊脉。”说罢让宫女拿个小枕头过来,宫女应诺去了。
只听太后接着说道:“久来不曾出宫,也不知道宫外是个什么光景。”神色有些神往,又对玄默说道:“你行医游历,见得光景比她们只是京城内走走见过得多,人老了就爱听些江湖传闻的事,得空了就让紫灵丫头带着宫里来,让我老太太解解闷。”
众人更加惊异,太后素来都是不大言辞的,都是看着他们一干人等你争我夺,今儿真是奇了,众人看太后如此看重玄默,心中都做着各自的盘算。
玄默一一应下了,又给太后诊了脉,说道:“此乃气滞心胸之症,时常心胸满闷、痛有定处、食欲不振,以及遇到情志不遂容易诱发加重,伴有胸部的胀闷,得到嗳气或湿气之后,憋闷、疼痛能够缓解。”听玄默说罢,太后说道:“真是奇了,小先生说得严丝合缝,不过宫内御医也如此说,方子开了,汤药吃了也有些时日,因何无用?”
玄默说道:“此病要疏肝理气、活血通络,主要是抒发情志,少些操劳才行。”然后要了纸笔,写了方子:“柴胡疏肝散,柴胡疏肝芍川芎,枳壳陈皮草香附,疏肝行气兼活血,胁肋疼痛立能消。陈皮(醋炒)、柴胡各一钱,川芎、香附、枳壳(麸炒)、芍药各一钱五分,甘草(炙)五分。”因而又叮嘱道:“以疏肝理气为主,疏肝之中兼以养肝,理气之中兼以调血和胃,有所好转再做加减。”
太后看了心里甚是欢喜,便让宫女拿去太医院核验用药去了,又聊了些琐事,众人稀里糊涂的散了,每人心思各异,正是:
本欲发难请进门,又因欢喜错良机!
玄默紫灵才出宫门,身后边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先生就这么走么?”二人惊异回头。
不知是何人拦住二人去路,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