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亚看着桌上发了疯一样不停地叫唤着的电话,竟然有些哆嗦起来,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的好,仿佛那电话听筒是块滚烫的烙铁。他知道是谁打来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如何应对对方的质问。当电话铃声响到第四下的时候,他赶在自己的语音信箱之前接起了电话。
“hello,thisisso
gspeaki
g.”
“it’sp.liste
,so
g,thatwasabigboo-boo!iwas
eally,
eallyhateimp
essed!”包务恩的声音明显地听上去很暴躁。“thewholeblockwasblow
away,so
g!ido
’tk
owwhatthehisto
yofthecityofmayo
saysi
thebook,butsu
ethisisgo
abea
ew
eco
d!”
包务恩是刚刚接任仰光警察局长这份差事的。原先那个两个月前因为在处理佤邦的地盘时被批魄力不足,不得已引咎辞职。结果,市长兼市警务委员会部长吴廷觉专门跑到北区密支那市去,把刚在那儿当警察局长的包务恩死乞活赖地请了过来,上任才不到两个礼拜。
颂亚对包务恩一点都不熟悉。听说包务恩是第三十一期加拿大皇家骑警警校的学员,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军队的参谋部,至于警察为什么去军队挂职,这两个系统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的,这个只能说包务恩的家族很有势力,可以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颂亚毕业去了泰国边境小城市基华士担任警官。两个人根本不认识,更没有因为工作关系接触过。数年后,颂亚又被调任至东盟警察联合组织加入那里的缉毒组;而包务恩则受吴廷觉的邀请不情不愿地被迫回到仰光。两人因为工作关系刚刚认识,但是理论上讲,县官不如现管,整个仰光来说包务恩要比颂亚在这里更强势一些。两个都已经成家立业的人,转眼四十好几了。
年轻时的包务恩是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加上他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喜欢将名字缩写成p.e
,皇家警校的同学都在背后叫他pe
is,也就此闹出了不少笑料。那会儿,每当学员们在背后嘲笑他的时候,包务恩在心里都充满了不屑:傻子们,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现在,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性格也沉稳了不少,和周围尔虞我诈的人群相比,他反而挺欣赏颂亚那种单纯直爽的性格,心中暗自把他想象为自己的好朋友。否则,他不会这么客气的,哪怕对方是东盟的警务人员。
可这会儿,他必须上门兴师问罪,这个祸本就是颂亚他们跟踪的嫌疑人肇事的,不了解清楚,他怎么跟市长交代呢?由于市政府预算紧张,仰光警方无法像新加坡那样的城市那样拥有警用直升机追踪逃犯,警匪追逐往往搞到后来就变成了车毁人亡。过去几年里,已经接连有警员和无辜市民因为警车在市内高速追逐案犯而丧生,搞得民怨鼎沸。不得已,仰光警局只能重新制订政策,要求警员在追逐中视情况决定是否放弃追逐。可泰国方面来的人不了解这种状况,这不今天就惹下大乱子了。可是因为这次行动极为机密,连包务恩都不知道里面还有很多其他人员也参与了这次行动。
还没等颂亚说话,包务恩又开口道:“i’ve
oideahowyoueducateyou
guys,butwhatyouguysdidisgo
ade
ailmyca
ee
.okay,so
g,ijustwa
amakesu
emyha
dcove
ed.”
颂亚吸了口气,道:“p,we’vebee
buddiesfo
almosttwe
tyfivedaysa
dyouk
owwhe
ei’mf
om.i’lltalktomayo
a
dtheothe
mem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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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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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boutthemedia,letmeha
dlethem.”
“so
g,i’vegotafeeli
g.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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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do
’t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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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io
.butifi’m
otclea
edtotheaccess,fi
e.ijustwa
ak
owthati’mdoi
gmyjob
ight.”
“you’vegotmywo
d,p.”颂亚想轻松一下气氛,“hey,howisly
doi
g?what’she
duedate?”他听说包务恩的妻子又怀孕了。
“she’sdoi
gg
eat.it’sgo
abesometime
extmay.”
“jesus!thisisthefiftho
sixth?youguysa
ejusttoodam
amazi
g!”
“it’sgo
abetheseve
th.remembe
that?maybeyoudo
otk
ow,somebodycallmem
.pe
is!hehehe…”
“hohohoho…okay,ihea
you,p!”颂亚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还是第一次听包务恩提起自己的绰号,在一个有相当身份和地位的人口中这样的话,怎么听着就怎么都觉着怪。
“okay,iletyougo.talkyalate
.”
“late
,ma
!”放下电话,颂亚的心里轻松了许多。他这一辈子能称得上交心的朋友大概不超过五个,他也很想包务恩能成为第六个。为了一份薪水,他犯不着在退休以后少一个一起喝酒打发时间的好朋友。他打定了主意,起身往会议室走去。那儿,几个手下正等着他。
走廊里,他们低着头满怀挫折感地或站或蹲,他安慰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人没捉到,还引起一场大火灾,确实不好交代。隔着会议室的玻璃门,他看见郑煌郑炫也象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他一推门,走了进去。
“okay,ge
tleme
,
owwhat?”
“so
g……”郑炫抬起头刚想说话。
“it’sove
,so
g!youlosthim!liste
,youguyshavecausedtoomuchchaoshe
e.justcould
’tbea
ywo
se.letmetellyousomethi
g,nobody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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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iticalco
seque
ces.thisisjusttoomuch.i’m
eallyfedupwiththiski
dacowboy-stylestu
tmove.”
颂亚完全明白郑煌在说什么。他现在必须承认,这次行动是完全失败的。让柳天云从他们的眼皮底下被人带走,牟子宽这样的诈骗犯逃之夭夭,就意味着他携带的艺术品资料也完全消失了。可是,颂亚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认输。在这一点上,他和郑家是一致的:即使资料拿不回来了,人一定要找到,liveo
dead。
“so
g,iag
eethatwefailedthisope
atio
.butido
’twa
aletthisguyjustwalkawaylikethat.someo
eshouldbec
i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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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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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ellthepublic?”
“okay,butwedo
’thavema
y
esou
cesavailable.the
e’stoomuchbad
ewstobeclea
edup
ightatthismome
t.”颂亚也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了,虽然是郑家在背后操纵,但明面上这毕竟是泰国和缅甸政府部门之间的合作行动。
“weca
doit!”
就在仰光东区那儿兵慌马乱的时候,也是一片忙乱的西部地区报警电话中心“199”的接线员缇娜接到了一个车辆报失的电话。对方用很生硬的英语告诉她:“myca
wasstole
to
ight.”
“what’syou
ame,si
?”
“god!”
“what’syou
d
ive
’slice
se
umbe
?”
“12345.”
“you
ca
’slice
seplate
umbe
,please?”
“ven4168.”
“okay…pleaseholdfo
asec.sothat’sa
ed1999be
zco
ve
tible.whe
wasthelasttimeyousawyou
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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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w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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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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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heddi
e
withmyfamilya
ou
d11o’clock,i
ealizedthatmyca
wasgo
e.”
缇娜飞快地将记录输入数据库。当她听到“火锅店”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当愣了一下。作为第二代本地土生土长的越南裔,他们对火锅店是一点都不陌生的。似乎在一个礼拜之前,也有人从那里报失过车辆。她一面安慰了一下报案人,告诉他一般被偷的小汽车都会在第二天就被寻获。然后,她用火锅店的英文名字对数据库进行查询,当结果跳上屏幕之后,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在三个月内,有将近十辆车是从火锅店的停车场被偷走的!失车从奔驰等豪车到一般品牌各种都有,大多是仰光地区偷车集团最青睐的车型。她将查询结果用打印机打了出来,又再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她拿着文件去找上司温廷。
今天晚上是温廷加入警队以来最糟糕的一晚。这会儿他正站在一个199接线员的桌子边上对她吩咐着什么,缇娜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张打印件。
“we
,ithi
kyoumightwa
ttotakealookatthis.”
“whatisit?”温廷接过来看了一下问道。
“thisisastat
epo
tofsomestole
vehiclesi
the…”缇娜赶忙解释。
“okay,ti
a,wouldyoupleaseleavethiso
mydesk?tha
ks!”温廷没等缇娜说完就不悦地打断了她。“thisis
otthe
umbe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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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o
ityto
ight,a
dithi
kyoushould’ve
oticedwhat’sgoi
go
he
e!”
缇娜看看情形不太好,不敢再说下去,接过报告赶紧走人。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we
,li
e?o
eplease!li
eo
eplease!”外线有人找温廷,可他正好不在自己的桌子上。
正跟接线员忙着说话的温廷听到呼叫,赶紧顺手把电话提了起来:“hello,thisiswe
!”
“hey,we
!thisishkoldpolice?f
omo
ga
izedc
ime.needyou
helphe
e,
eallyu
ge
t!”
“okay,goahead!seewhatica
dofo
ya.”
“h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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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o
tedst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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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ht?a
edbe
zco
ve
tible…”
温廷的脑袋一亮,脸就马上红了。dam
!whatthehelldididototi
a?youalmostmissit,we
!他马上对着话筒道:“okay,ithi
ki’vegotsomethi
gfo
ya.ca
youholdfo
asec?”他在电话上按了一下“hold”,然后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桌子。
缇娜刚刚打出来的那份报告整整齐齐地搁在他的文件夹上头。他拿起来一看,按时间顺序从最近的依次往后排列的失车中,赫然排在第一的那辆正是1999年产的奔驰敞篷,红色!报案时间正好是今天的日期。
他按了一下外线,抓起电话道:“okay,he
ea
ethedetails…”
香港差佬被其他行动人员请回到总部的时候,已经累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一半是真的累坏了,一半是给吓的。这种感觉只有以前在香港当差的时候才有过,那时候皇家警察这碗饭最难吃了。特别是九十年代中前期那会儿,往日繁华忙碌的闹市区几乎变成了战场,一班过江龙大圈仔三天两头端着枪扫荡铜锣湾尖沙咀那儿的金铺,连飞虎队都搞他们不定。上面是三天一大训,两天一小骂地催着破案,那日子才叫惨呢。
好在他祖上积德,没几天,作为港英政府与缅甸政府在警务督察中合作项目的一部分,他被指派长驻缅甸,以协助缅甸政府甄别有黑社会背景的香港偷渡分子。走的前一天晚上,同事们个个痛哭流涕,不是伤心他走,是伤心他们怎么就没那么好命!去缅甸当差?哇,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吧!
缅甸虽然落后一点,但至少压力就不那么大。你看看仰光,破案率才百分之十,有人挨训吗?没有!最高明的是,这儿看上去差佬比贼蠢,警察有工会和互助委员会,只要少做少错就行了!不求无功,但求无过。这里的黑社会占人口的比例比香港可差远啦,反正他的工作就是专职对付华人帮会,对已经是半个老差骨的香港佬来说简直是湿湿碎啦!
原来就想回去交了差之后,就去松一下骨,再去钱公公那里唱上一曲,饮上两杯,看看有什么新来的学生妹。谁知道,原上司一个电话就把他叫了过去。
新的任务是绝密的,就是协助两个泰国佬追捕今天走掉的那个越南仔。没想到竟然把他这种退休人员也喊来,看上去,那小子挺猛,而且很可能有人接应。但是转念一想,对方劲是劲了点,不过以他在香港警队二十来年的浸淫,对付那几个越南仔简直是,湿湿碎啦!
不就是用香港人对付越南人么!一早就知道的啦!他大大咧咧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