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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因吹思挺

    老林的话能相信吗?虽然他是我爸爸。听老林讲了这么多,我像是来到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和我以前的时间完全不同,我仿佛走进了一个噩梦,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一个刚刚上大学的我,就在一个秋光明媚的上午和一个暴雪凛然的下午,从天堂跌回地狱。我不知道为什么,老林把他自己的儿子带到一个完全不同的,血腥,凶恶,处处山高水险又布满陷阱的世界。我闭上眼睛,不想看到周围的一切,不想看见老林。可是在迷迷糊糊的黑暗中,想起了鱼子酱。

    有一天她穿着一双新鞋来学校,上课的时候明显不自然,脚一直扭来扭去。鱼子酱的家境应该是不好,我听班上几个女生背后议论过她。她穿的衣服都有点土气而且很旧,可怜的我正是青春期的朦胧冲动,很想把我妈不穿的一些衣服偷出来送给她。但是终究没有这个贼胆,就趁着脑子里那些桃色幻想,放学后我装作无意地跟着她,走着走着就快到她家门口了,我现在要承认自己自己当时的状态,确实对她有那么点意思的话还是会脸红,当时却有一种推理小说谜底揭晓的冲动。正在此时她闪了一下,突然不见了。

    我东张西望找不到她,这是一个胡同的十字路口,我想她大概觉察了我的跟踪,也许是害怕,也许是警惕。我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下面这个。

    猛然我听到她的呼叫声。像是被人捂着嘴巴然后猛然挣脱拼尽力气呼喊,,然后又被人猛地紧紧捂住了嘴巴。

    我慌乱起来,四处寻找她。正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络腮胡子凶相毕露地拖着她从一辆卡车的后面走了出来。这个男人看见了我,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凶狠地瞪着我,意思是,小崽子,快逃吧。不然连你一起抓走。

    鱼子酱的脸憋得通红,那人的胳膊粗壮有力,勒着她的脖子。她背着书包,书包里面的书都快要掉出来了,新的白球鞋在地上拖着,裤脚管露出她的脚踝,白生生的。

    我扔掉书包,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朝那人扑了过去。

    背上狠狠地挨了一记,络腮胡子转身过来,放开了鱼子酱,朝我就是一个大巴掌,扇得我眼冒金星,鼻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正在这时,鱼子酱忽然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别打啊,他是我爸爸。

    这次阴差阳错的相识让我很是狼狈。少年人内心那种直来直去的幻想很快被这种魔幻的奇遇打破,我有些不堪回首。原来那天她偷拿了他爸爸的钱应该是私房钱去卖了一双新鞋,在她出声的同时,他爸爸抡完一个巴掌以后还趁机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我被踹出一丈多远,差点踹断了肋骨。我替她挨了揍,据她说是因为虞子佩告的状。我曾经以为的文质彬彬的准岳父就这样像个肥皂泡一样在太阳下炸开了。鱼子酱并没有因此感激我什么,反而有些回避。我们上课时也小心翼翼地避免不经意的身体接触。我那时特别想以后长大了当个警察,把老鱼抓起来,油炸。听说园子的主人对长得稍微大一点的白菜格外在意,外面随意闲逛的猪算是领教到了。其实当时的我绝对不是去偷吃白菜的,和他一样,也是施肥培土的人。可惜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的我不想听什么名画什么艺术品,就想好好躺着休息一下。

    一盒烟都已经抽完,老林的脸上满是倦色。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先站了起来,要求老林把箱子打开给我见识见识。老林“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知道这表示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也站了起来,在旁边的土沟里找了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拿起来掂了掂,递给了我。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斜着眼睛看他。他开口道,去,把那司机的脸砸烂,不要让人认出来。

    我吓得浑身哆嗦,要这么狠毒吗?这个是我绝对不敢去干的。老林大声说道,人家都要杀你,你怕个屁呀。

    我不敢。老林气呼呼地说,傻鸟。从我手里一把抢过石头,朝那具尸体走去。我背过身,觉得老林就是一头恶狼。

    任谁也想不到的是,老林刚走了过去,就声音急促地喊我,快来。妈的,跑了。

    那具尸体已经不见了。刚才在搏斗中,我其实并没有成为主力,那人很敏捷地躲过了我的拳头,但我的加入明显让老林有了可乘之机,他趁机夺下匕首,捅了那个司机很多下。有一下应该是最致命的,我看到血喷到了我裤子上。但谁能想到,有时候人的命就是那么顽强。

    当我们描述巴黎海牙波士顿的时候,那具尸体要么复活了,要么被人偷着带走或者藏起来了。老林做过警察,我以为他应该是确认过司机已经挂了,才放心大胆地休息了这么久。

    老林命令我一起四处寻找,可我们都知道这多半是徒劳无功。老林说,这个人还有一个女同伙,那个肯定不是他老婆。刚上飞机的时候我就留意他们了。我心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不来这里不就什么事也没有嘛。老林不说话,山地不平,他气喘吁吁地寻找着。

    找不到,没有任何明显的痕迹,血迹只有短短的几步就消失了。这时老林离我有七八米远,他张望了一下,然后准备去河里洗一下手和脸,忽然,一根棍子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后背,力气很大,老林被打得滚到了河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个外国女人,从一颗大石头后面走了出来,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正对着我笑,笑得很和善。我那时并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我知道,可怕正像阳光一样包围我,我和老林都难逃劫难。她笑,是因为我裤子湿了。

    紧接着她收起笑容,对猎物的调戏到此为止。拿着棍,嘴里吹着口哨,晃晃悠悠朝我走来。我快速地想去捡一块石头砸她,正当我低头弯腰的时候,那根刚刚击中老林的棍朝我的后背狠狠地袭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