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很久,攥紧拳头正打算冲上去告诉母亲,然而却撞上了小少年,只见他温和一笑,将桑葚果子放到他面前,和颜悦色说道:“拿去吃。”
这是他最爱吃的果子,他每次上山砍柴都会摘一小框子带给他。
望着手里一串串饱满肥硕的果实,他犹豫了。
后来,娘亲生了。
是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一直帮衬他们家的小少年不见了,母亲说,弟弟出世,他们家养不活这么多口人,于是他走了。
不知为何,张元济松了口气。
随着弟弟的出生,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与此同时,张家仿佛有佛光庇护一般,日子过的蒸蒸日上。
爹娘都说,是弟弟张元清带来的福气。
只有他知道,那里面是灵,他的亲弟弟早就死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不伤害自己的家人,他就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张元济没有跟张元清争宠,平时对他也是百般的呵护。
就这样,他一直到平平安安活到了九岁。
后来,张元清的身子每况愈下,张家的气运不知怎么也陡然变得昏暗,仿佛有一层阴霾笼罩在他们头顶。
父亲官位不顺,母亲在家也跟着心神不宁生了病,而他也被同僚排挤。
一切的厄运似乎都是从张元清生了病开始。
之后,弟弟张元清提出要出去静养,他和母亲都答应了。
直到在后来,天下大变,皇朝换了新王,父亲重新受到重用,就连他也受到新皇的召见。
而他的弟弟张远清,身子居然莫名的好了起来。看到张元清面色逐渐润红的脸颊,张元济知道一定是有其他的高人相助。
张元济不去问,也不去打探,只希望这个弟弟活得好好的。
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家人的气运,跟他息息相关。
只有他健康的活着,他和父亲才会直上青云。
这次让张元清跟他一起上京,也是怕突然发生异变,表面上是向佛祖祈求保佑,实则将他捆在自己的身边,让这一切不要发生变数。
然而没想到的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看着这张濒死的脸庞,张元济的眼角禁不住地淌下眼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
当初只是想着一家人其乐融融便是什么都好,都怪他们太贪心了。
他抓着张元清的手,身子抖得不像样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
此时的张元清已经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他的气息肉眼可见的沉寂下来,要说之前是久病不愈的病人姿态,如今就像是一具枯木,已经没有任何的回春余地。
“你们没有错。”他的脸色阴沉地吓人,竭力地转过身看向张元济,声音断续道:“是我不应该干涉因果轮回,如今遭受的报应是我应得的。还请哥哥回去告诉爹和娘,感谢他们多年以来的养育之恩,等我死之后,请把我的尸骨火化掉,把骨灰撒进海水里。”
“这是我最后的遗愿,希望哥哥不要拒绝我。”
张元济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张元清瞳孔涣散脑袋一歪,蓦地闭上了眼。
“元清……元清!”
屋内只有张元记痛彻心扉的哭喊声。
最后他们一行人离开了屋子,只留下他一人。
这样的结局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张元清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眼看这件事情已经拉下了序幕,三人站在屋外面面相觑,赵元灵看着眼眶红红的犰狳,想起之前说的话不由得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她率先出声,一脸真诚道:“对不起,之前是我说了气话,确实是我太自私了。”
不仅是她还是人族,他们都太自私了。
在没有接触过这些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之时,他们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高高在上,一度认为危害人族的利益和安危的妖物不应该存在。
即使这里面有明辨是非的妖。
可如今,看到张元清的义,看到冬樱的情,看到为了利益被蒙蔽双眼,不择手段违背人道的人。她才知晓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肤浅。
妖之间的情义不比人族的浅,人心的险恶不比妖族的差。
犰狳在看到赵元灵的那一刻,神情有些许的扭捏,就像吵架还没和好的朋友碰面,不知该如何开口。
听到赵元灵先低下头道歉,犰狳神情有些赧然,也松了一口气。
“我也有错。”
不管是人还是妖,当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就不可能保持绝对的清醒和中立,是她把这一切都想得太简单。
世间不仅仅是非黑即白,还有更多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两人的气氛开始缓和下来,看向对方的神色都带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对了墨白,你之前问张公子那个黑袍道人的事,是看出什么了吗?”赵元灵知道,墨白不会无缘无故的问出口,一旦问出口,必定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墨白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看向阳光普照的天际。
海岸附近,是一群如蚂蚁大小的渔民还有官兵。
周遭的一切俨然变成一片废墟,但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的颓废,仿佛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他沉声说道:“龙王祭是在十年前开始创办,张元清也是在十年前才开始变成了张家人,在这里都出现了一个道士,我在想他们是不是同一人。”
赵元灵和犰狳神色皆是一沉,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蹊跷,让人不能不怀疑。
前来的小和尚路过此地,听到他们说到道士二字,还以为他们在找人。
于是上前一步道:“阿弥陀佛,施主们若是要找道士,便是来晚了,他前脚刚走,你们后脚便来了。”
“有道士前来?是不是穿着黑袍?”
得知他们找的就是他,小和尚眼睛一亮,“对,玲珑墟最近有海妖在作祟,我们劝他早日离开这里,但他仍是留下来,而且还神神叨叨地说什么没用,废物……”
当时,小和尚在扫庭院,听到咒骂声还以为是在说他,故回头多看了几眼。
得知他只是一个人对着海域自言自语,于是他只是摇摇头也就再也没听了去。
赵元灵和墨白相视了一眼,随后,她问道,“那小师父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小和尚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道:“这个倒是不知道,不过倒是听说他是从皇城来的。”
说来也真是奇怪,怎么皇城的贵人接二连三的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难不成是他们的姆祖寺出名了不成?
于是赵元灵决定去问一问西门仲。
西门仲此时正跟着他的父亲连云城城主在部署着内城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仅仅牵扯到了民众百姓,要更重要的是还牵扯到了皇城。
他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闲下来喝上一口茶,就遇到了前来的赵元灵。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倦怠之色,“如今新皇下令,妖和人一视同仁,所以这事先是人族做的不对,他们惨遭报复死伤无数,但是也没有办法追究,只能先安抚这些群众,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听到这样的圣旨,赵元灵不由得沉默下来。
她垂下眼,并没有自己意想中的那般愤然,赵王在位的时候,把妖族看成是如临大敌,朝中文武百官也是对它们愤恨万分。
如今说要一视同仁……
赵元灵垂下眼,将思绪慢慢的理直。
这条圣旨听起来虽然不可思议,但是她知道,倘若真的要实施起来,也是没那么容易。
这虽然代表着官家的态度,只是意味着他们表面上不会再主动拔刀相向。
半晌,她面色如旧,声音清冷,“你可见过这里出现过一个黑袍道士?”
西门仲惊讶一声,“你怎么知道?”
当他们前往海域的时候,他派出的下人回去搬救兵,于是他一个人躲在寺庙里避难。
恰好就遇上了一个外地来的道士。
“我还跟他说过话呢,他说是从皇城来的,知道我爹是城主还热情地跟我交谈。”
犰狳见状急忙出来问道:“那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说着她又咬着牙忍不住道:“让我知道他是谁,非得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这剥皮抽筋的听着可怕,西门仲不由得想到之前那只被虐待的鲛人。他浑身打了个寒颤,身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抖。
“我我不知道……”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令牌,好像是刑部的我当时还纳闷,怎么刑部还穿的跟个道士似的,神神秘秘……”
刑部……
听到这,赵元灵不由得想到了刑部侍郎周立。
曾是他父亲曾最看好的臣子,也是他,逼得自己跳下城墙。
看来,皇城是要非去不可了。
夜晚,海岸边上驻扎了一堆帐篷,那是前来赈灾的士兵居住的地方。
火把漫天连成一条火红的长龙,月光映照在水面上,像是给水面铺上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
渔民和官兵都在休息,因为有了西门仲,所以赵元灵也住上了更好的宅子。
他们一人一间屋子,里面铺着柔软的锦被,陈设也比寺庙里的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