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樱不肯低下头,执拗地认为自己没有错。
偶尔她会去撵走成群结队的龙鱼群,把它们搅得翻天覆仰天大笑几声然后开始四处逃窜,享受着被追赶畅快感。偶尔她会浮上水面游到岸边,去戏弄水面上捕捞的人族,听他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心里暗自偷乐。
虽然少了族人,但她的生活不亦乐乎。
累了就一个人待在深海里,厌倦了就自己去找乐子。比起没有开智的海鱼,她更喜欢去逗弄那些人族,看着他们贪婪求而不得的样子,不由得阵阵发笑。
南竹说人族里面也有善良的人,她试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然而从他们的眼里只看到了贪婪和垂涎。
看着他们撒起一张张大网,她总是愤怒的去将它们撕碎,看着渔民颗粒无收最后还损失惨重,心里有莫名的快感。
但有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她失手了。
天色阴暗朦胧,黑云密布。
冬樱一跃至海面,在等待雨落。
远处听到有鲛人的呼唤声,她游了过去,那是玉龙。
听到是他的声音,冬樱嗤之以鼻想要掉头,然而他嘴里吼出的痛苦之色,让她停住了脚步。
只见他的那张最让她讨厌的嘴巴被利器割破,往耳朵两边撕裂露出里面的牙槽,下颚和脑袋似乎能随时分离。
他的身体被紧紧的捆在一起,身上密密麻麻都是伤痕。
有鞭子,刀割,烫伤的痕迹……
最致命的是,脖子有一道深而长的刀痕,可以看到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血迹从伤口流出蔓延至脚底,形成一条蜿蜒的血河。
“滴答滴答……”一滴一滴鲜红色的血花在海面上绽放。
玉龙是冬樱最讨厌的鲛人,他的嘴巴最碎,如今声带被破坏只能发出嘶哑的吼叫声,恐怕再也说不出话了。
但她心里丝毫没有一点高兴,反倒压抑无比的情绪在心头蔓延。
“喂,你们在干什么,快把他放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冬樱单枪匹马地上前去挑衅。
玉龙看到她仿佛看到救星,眼里泛着泪光。
随即他摇晃着脑袋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走……”
冬樱没有理会他,继而将目光转向这群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
她的尾巴一甩,无数的水花飞溅到他们身上。
奇怪的是他们非但没有被她吓跑,反而眼里盛着更浓烈的精光。
炙热,贪婪,热烈……
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她身上宛如蝮蛇,一寸寸的在她肌肤游走,忍不住的毛骨悚然。
“是鲛人,是鲛人!”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朝着她围过来,冬樱没多想,直接尾巴一甩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捆绑住玉龙的绳索被她斩断掉,他噗通一下掉进了水里。
她尾巴轻晃,不屑地高抬一眼。
冬樱游了过去将他身上的绳索松绑开来,沉声说道:“快走。”
然而他只是不停地啜泣,摇着了魔似的摇晃脑袋,一脸恐惧。
紧接着一张白色的大网朝着两只鲛人铺天盖地的袭来。
鲛人的尾巴锋利无比,甚至连石块都能轻易割碎,这网对它们来说只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冬樱照例甩了甩尾巴,意想之中的画面没有发生,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网坚硬的超乎想象。岸边上传来渔民传来阵阵笑声:“别挣扎了,这鱼网是特地为了抓你们做的,这可是用你们的鲛人骨制成的,刀枪不入。”
听闻,她脸色一沉,眼里燃着浓浓的怒火,势必想跟他们争个鱼死网破。
然而冬樱太低估他们这些卑劣的人族了,他们轻而易举把她抓了起来。
他们知道鲛人最怕的是什么,明亮的火把发出滋滋的声音,禁锢她的行动。
一直以逗弄人族为乐的冬樱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栽到他们的手上。
直到手脚被彻底地捆绑住之后,一抹恐惧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看来今天又是大丰收呢。”
他们将着锋利的刀尖点在她的身上,指指点点像是看待货物一般。
她当即气恼的朝他们喷了一口唾液,换来的是一计重重的毒打。骨网将她的行动束缚住,只能硬生生地挨下去。
为首的络腮胡男人抓起她的一头白发,眼里满是惊艳的神色。
这是她第二次没有遭受到厌恶的目光,然后他们想的只是把她的头发拔掉,拿来编织成手绳。
“你们这样会遭到报应的。”她冷冷的威胁道。
然而这话非但没有让他们感到恐惧,甚至更加眼神更加热烈痴狂。
“那就更好了,把它们都引过来,正好给你们做伴呢!”
几人哈哈大笑,说着便把它们关到了一间屋子里,屋子里面放置有几个笼子。
在那里,冬樱看到了其他的族人,他们大多数都是之前欺负过她的,但如今一个个都受了严重的伤,看见房门打开,也只是木纳地抬起头,最后惊恐地蜷缩到角落里。
它们眼里黯然无光,没有任何生气,就像是在静静的等死。
待人走之后,冬樱试图说道:“我们一起想办法闯出去。”
话刚说出口,鲛人都抬起头看她。
冬樱本以为大家都跟她一样热烈激昂,但意外的是,大家的眼神都是冰冷麻木的,甚至带了一些嘲弄。
“你看我们这样子,能逃出去吗?”
它们身上都带着深可见骨的伤痕,皮肉往外翻,蜷缩在半人高的笼子里直不起腰。
但是这些对冬樱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她不相信这些小小的人族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只要有机会进到水里,那便有希望。
很快,冬樱便知道为什么大家会这样看她了。
有一只试图逃跑的鲛人被抓了回来,那些渔民当着它们的面喂鲛人喝下一瓶药水,随之而来的是痛苦的呻吟声。
片刻后,被抓起来的鲛人将他们当场活活生剥,鲛人引以为美的鳞片被一片一片的生生拔光,锋利的獠牙被冰冷的铁钳一颗颗撬开。
然而它没有挣扎的能力,仿佛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看着她满身的鲜血,冬樱身子不由得瑟瑟发抖,这群不是人,他们是恶魔!
被关在笼子里的鲛人没有一个敢反抗,全都害怕地蜷缩起来,头低低地埋在胸口生怕下一个被抓去的人是它。
或者说,反抗的都死了。
冬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活生生挖掉了双眼,喝下的药水让它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地抗住疼痛,被毁坏的声带发出吱呀的沙哑吼叫声。
酷刑一直到了后半夜,直到鲛人身上所有皮肉都被割掉,只剩下一具白骨。
最后被一把蹭亮的斧头将它拦腰斩成两半。
周遭陷入一片死的寂静之中。
拿着斧头的男人狠狠地朝着它们啐了一声,恶狠狠道:“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随着牢门的声音一关,冬樱浑身瘫软下来。
她终于知道,玉龙那恐惧的眼神,其他鲛人的麻木是怎么来的了。
冬樱吓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上来。
她一言不发地蜷缩着,和其他鲛人一样。
就这么睁着眼睛到了天明,很快便有人把她的笼子打开,向对待牲畜一样把她拽起来。
冬樱被他们拖着带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上,石头下面是她熟悉的海水,只要她一跃而下,就能获救了。
眼里闪过一抹亮光,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
为首的男人一句话就把她火热的心浇了个透,“把你的同伴召唤上来,我会让你死的没那么痛苦。”
他嘴角扬着诡异的笑,阴鸷森冷,“别想着逃跑,昨天逃跑的鲛人下场你也看到了,你要是跟我们赌,输了,你可就生不如死了。”
冬樱打了个寒颤,哆嗦着点了点头。
他们用绳索将她的身子缠了个严严实实,最后,拉着绳索的一端将她高高的吊了起来,就像是当初对待玉龙那样。
鲛人的声音有奇特的声波,能让千里之外的鲛人族都能听到。
此时冬樱心里想的只有两个字:“南竹。”
南竹快来救我!
她的身子不停颤抖着,紧咬牙关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你若是不叫,别怪我们不能让你死个痛快了。”旁边的渔民嘿嘿笑着,看待她的眼神就像是对待牲畜一样。
冬樱脑海里浮现之前被残忍杀害的族人,一股寒意从脊梁骨涌上头顶。
活生生的将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该有多疼呀!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汨汨流下来,最终她在恐惧之中,咬着牙哭喊着叫出了那个名字,“南竹,南竹快来救我!”
眼泪和汗水混杂在一起,冬樱心里绝望又渴望着。
她双唇紧抿,克制住自己忍不住痛哭的哀嚎。
当看到海水里熟悉的身影在涌动之时,她后悔了。
“别过来!”她用力的嘶吼着,然而却被渔民一棍子打了下去。
额头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紧接两眼发黑脑袋一晕,便是什么都忘了。
再次醒来,四周不再是冰冷陌生的地牢,而是她熟悉的大海。
当看到南竹就在她身侧,冬樱猛地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将她紧紧的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