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再碰上寒月,我不确定你的伤势会不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她的身体可等不了。”
眼见他没有说话,犰狳又继续说道:“为什么不把你的身份说出来?你可是救了她的命,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怪罪你吧?”
“不行。”墨白淡淡说道。
犰狳不解:“为什么不行?”
墨白不说话,只是依旧坚守着他的想法。
她没有欠他,这都是他自愿的。倘若让她知晓,自己用妖丹换回她的重生,不知道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她虽然生于皇宫,在各种教条礼数中长大,但是他知道,她不喜欢被束缚。
她更愿意做一只翱翔在天际的鸟儿,也不愿意做笼子里的金丝雀。
他因为一己之心让她重新活着,不忍看到她就这么离开自己的生命已经是他最大的罪孽和私心。
他又怎么敢让她知道?
重新把她拉入这痛苦的人世间,每当看到她怅然若失痛苦的神情,他的心里像是有无数根刺扎向他。
犰狳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执拗。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搞得这么复杂?”明明就是一颗内丹的事情,只要他能吸收到内丹的精气,那么就能缓解寒月噬身的痛苦。
想起刚才赵元灵将妖丹精气度到他嘴里的场景,犰狳心生一计,她蠢蠢欲动地试探道:“要不然你俩嘴对嘴,她将精气渡到你的嘴里面,这样她不会死,你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然而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办法却只换了一个字。
“滚。”
“喂!真是好心没好报,为你出谋划策还这样子对我,要不是有我刚才的帮忙,你哪里能醒那么快……”犰狳的声音在门口骂骂咧咧地散去,墨白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似乎也有一些无力。
月圆之夜……
他不愿意再回想起上一次被寒月反噬的感觉,仿佛浑身都结满了冰,就算用火灼烧身子也半点都没有感觉。
全身都麻木到失去知觉,唯有寒冷。
这种感觉让他不想再回忆第二次。
赵元灵在看到妖人的强大之后,她越发的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在面对绝对的武力面前,她就像一只小小鸡仔似的随手就能被人拎起来。
这次墨白能保护她,但下次呢?下下次呢?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即使是学一些皮毛的防身术相信对对她来说也是不难的吧?
于是,赵元灵又敲开了墨白的房门,强行压抑住自己心头的那股赧然,让他教自己一些简单的防身术。
门前的庭院地上有些许的残枝落叶,天空已经一片灰蒙。淡淡的月光拨开乌云,照射在屋檐边上,镀上一层银色的边。
灯笼火光昏黄,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影影绰绰。
在赵元灵的再三央求下,墨白终于肯答应教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
他指挥道:“你就先从扎马步开始吧。”
赵元灵十分听话的半蹲下去,姿势被他调整了许多才做到标准。
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还被他盯着,赵元灵觉得有些许的尴尬。况且她还没能支撑多久就感觉全身酸痛,不一会儿就忍不住站了起来。
她揉捏着酸痛的大腿,很是痛苦地说道:“我不想学这个。”
“那你想学什么?”
赵元灵从地上抓起一只树枝在庭院耍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动作潇洒无比,行云流水,最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给他了一个十分得意的眼神。
好似在说:怎么样?我舞的不错吧?
“你想学做法?这个我不会。”
赵元灵“……”
她的背后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如此的卖力,却被他说成是做法。
她气地跺了跺脚,“我想用剑,像你一样。”
虽然她对武功一窍不通,但不妨碍她心里也有个武侠梦,她也想着手持一把长剑行走尘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仗剑走天涯的快意很快就涌上心头,她跃跃欲试。
然而刚燃起的侠义心很快的就被浇灭。
“不管是学什么,最基础的就是从扎马步开始。从现在开始,每个晚上都练一个时辰,看你练得如何,才决定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步。”
赵元灵气势瞬间焉了半截,但仍是乖乖听话地扎起了马步。
她双腿曲着,只不过才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赵元灵时不时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人生太一帆风顺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没事找事做?
咬紧牙关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忘掉这短暂的痛苦。
过了片刻,她快要撑不下去了,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声音也颤颤巍巍道:“我……可以休息一会儿吗?”
墨白就站在她旁边,赵元灵转头望去,只见他眼睛紧闭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武功高强,不仅仅是因为天赋异禀。更是有强大的自律和日复一日的刻苦练习才取得如此成果。
他的要求想必会比其他人还要严格,所以赵元灵没敢动,不确定是不是在考验她。
过了好一会儿,赵元灵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的身子好似在发抖。
“你怎么了?”赵元灵停了下来,只见他长眉皱起,双唇紧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他似乎很痛苦。
“墨白,墨白!”
墨白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漆黑的瞳孔像是在暗夜之下波涛汹涌的海浪,凶戾地吓人。
赵元灵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怵。
他转过身子,平复着紊乱的气息,“今天就先到这里。”
“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不用担心我。”他的语气没有半点的生气,甚至透露出一股隐忍之色。
赵元灵很少看到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是一个侍卫,一个杀手,平日里多的是像个木头一样面无表情,更多的是严肃。
就算是受了伤,也会极力的抑制住不表现出来,除非是难以忍受。
墨白在前边疾步走着,赵元灵在后面脚步不停地追赶。
就算是已经到了房门,她仍是没放过他,双手扒住门扇,一脸倔意,势必他要给出一个答案,否则不会善罢甘休。
短短的几步路,墨白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肉眼可见豆大的汗珠划过他俊俏的脸庞。
“别闹。”
他的语气沉沉,目光是抑制不住不断溢出的痛苦之色。
“你别跟我说只是受伤,我不相信。”
“你要怎样?”他的声音很冷,赵元灵如坠冰窖,仿佛眼前的他是个陌生人一般。
一瞬间觉得自己好似不了解他,曾经是主仆的关系,他只是个下人,自己的身边也有许多人在围绕。
她没有办法,也不会把精力都放到他一个人身上,只是需要的时候才会召见他。
如今赵元灵的身旁只有他,她想尝试着跟朋友一样跟他相处,关心他,但他却说出这番冰冷的话。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真的不太舒服。”他艰难的吐出这句话,紧皱的眉头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舒展。
他需要一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疗伤的空间。
赵元灵的脸色缓了许多,关切地望着他说道:“我想要帮你。”
“你帮不了我。”
直接了当的话让赵元灵呼吸一滞,从来没有人这么反驳过她,即使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们都会很委婉的说出来,不会伤了她的心,因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要是换做以前的赵元灵,听着早就愤怒不已,亦或者是伤心万分。
但如今她只想真心的能帮得上忙,即使他生病痛苦,她也能在一旁帮他端茶递水。虽然不能缓解他的痛楚,但这些小事还是能做的。
赵元灵一点都不畏惧他冰冷的话,她目光从他的胸口缓缓的向上,直到对上那一双如黑夜一般漆黑的双眼。
“我能帮得上忙。”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他的笑穴一般,墨白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艰难,却肆意。
他如一只孤傲的野兽,受了伤只想默默的找个地方舔舐伤口。
他不愿将自己脆弱的一面让任何人看到,他是侍卫,是护盾,坚不可摧。然而她说的话却能轻而易举地一举击破他的心房,来到他面前。
赵元灵不解道:“你笑什么?”
他笑得无缘无故,让赵元灵瞬间觉得自己说的话好似很可笑。
她有些郝然道:“我是说真的,虽然我不是大夫,但是总有大夫做不到的事情。你可别小瞧我,虽然我之前什么都不会,但如今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你也不是我的侍卫,我们现在是朋友,你帮我,我也会帮你……”她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即使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帮你!”
她这话说的没几分底气,毕竟自己曾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如今说大话说要帮上什么忙,确实是有些不太可信。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气氛肉眼可见的平静下来,眼前意兴盎然的人也变得逐渐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