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夜收到潭州加急邸报,至今日午时,皇帝只堪堪憩一个时辰。
连夜召集群臣商议潭州疫情,当即派有丰富处置经验的霍山往潭州。
潭州与京城相隔上千里,当地官僚尸禄素餐,人浮事,以至瞒报已达一月久,控制不住,死亡过多,蔓延过广,方才禀报朝廷。
户部,兵部与太医院等各衙署,倾巢联,或备资,或调度人手,日夜不停。
皇帝布置妥当,忙到凌晨方才眯下眼。
不消片刻,孙钊禀报太皇太以祈福为由,往大报恩寺。皇帝立即明白其企图。
他并未阻止,堵不疏,干脆治一治沈家及老一辈恃功慢上的军将。
是以,吩咐孙钊派人暗中行事。
上午,朝臣为立及潭州疫情争论不休,他几乎陷在朝堂抽不出身来,至午时方知孙钊的法成,沈家推至风尖浪口,与此同时也得知傅娆与母亲去大报恩寺上香,当时他里咯噔一下,连日来的不安忽然有些引。
他立即嘱咐暗卫去保护她周全。
随,潭州新一轮邸报已到,真实感染数字怕是远远大上报数,各地医官不断驰援潭州,死伤不计其数,他中罩阴霾。
周行春年迈,因珍珠阁那夜着凉,已经连着数日在府上歇息,贺攸与唐旭已转成陀螺,上次嘉州一疫,太医院折损不少医士,短时间内并没补上空缺,人手捉襟见肘。
从昨夜至今日午时,不知凡几的朝臣在他面上书,着乾宁县主傅娆赶赴潭州。更有百姓敲登闻鼓请命,纷纷恳求遣傅太医往疫区。
他这些折砸得脑仁疼,公私,傅娆都不去,她在怀着孩,何去潭州?
结果,午时正,便有暗卫急报,傅娆遇险。
他暗想,太皇太定是从皇那得知傅娆与他间有情,暗恨自己那夜没一刀果决废,一边吩咐孙钊亲自去冷宫处理此事,一边直奔大报恩寺。
百姓均在请命让傅娆往潭州。
只要沈家将傅娆带离大报恩寺,他便左右为难。
让他当众承认傅娆有孕,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怕是一败涂地。
以他对傅娆解,她哪怕怀着孕,也定挺身往潭州。
他不想,更不舍得她带着孩儿涉险。
马蹄声声,撕裂朔风,离箭奔往大报恩寺。
每近一,他中的不安便深一。
他恨自己,恨自己一次又一次让她陷入险境,恨自己没护她母周全。
也在同时,他对这位出身将门的皇祖母刮目相看,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么犀利的选择,还真是将他一军。
倘若成功将傅娆带出,挽救沈家名声。
哪怕不,在大报恩寺对傅娆武,也以抓贼等各种由头糊弄过去。
兵行险着,不愧是将门女。
大报恩寺的大门此刻百姓围堵,广场乌泱泱的全是人头,那些不知情的百姓,一半是来祈福或面相,堵得出不去,一半是太皇太失德,上天示警所惊,来报恩寺广场跪拜。
皇帝带来的羽林卫先是包围整个大报恩寺,随他亲自领兵从侧门破入寺内。
原先观望的寺僧见皇帝亲临,立即调转矛头对准沈家暗卫,不多时,沈家兵力吃撑不住。
陈章亲自拿下谭信,刘桐控制住太皇太等人,又着人安置郑氏与傅坤。
而皇帝则一袭玄『色』帝王常服,步履风,直奔观音堂。
越过满地的尸身,他瞧见还剩两名暗卫强撑着守在一间厢房外。
随着铁甲卫鱼贯而入,沈家剩下的黑衣人均控制,而那沈柚也侍女搀着,立在廊下摇摇欲坠望过来。
“陛下”她扑通一声跌跪在地,惊骇交加。
皇帝眼底眯出一寒光,他在没功夫理她,而是将视线往那间厢房一投。
暗卫挪走秋香尸身,将锁门的链条一勾。
门应声而开。
皇帝目光钉在布满鲜血的门槛,一双绣花鞋跨过那摊浓稠的血渍,缓缓步出,她步极是踉跄却依然勉力维持。
一步一个血印,最落在一根廊柱旁。
须臾,一滴血悄声砸下来。
鲜艳,刺目。
皇帝眼眸募的凝起,仿佛揪在嗓眼,随着那血滴速度越来越快,他瞳仁豁然睁大呼吸静止。
这位无往而不利的帝王,高大的身影罕见地颤颤,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拽住什么,却惶恐地发,有什么东西从他指尖悄然滑过,再也握不着。
时间仿佛凝固,唯有那血滴不间断地滑落。
顷刻,她脚边已聚一滩血,刺目惊。
最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下身跌落下来,砸在那片血渍里,更砸在他尖上。
“娆娆!”
他目『色』眩晕,喉咙间顿时涌上些许血腥,猛地蓄力,牙呲目裂抬步上,
与此同时,那沈柚也满目惊愕地望着那摊血,一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着她,她下意识朝傅娆扑去。
“不要!”
惊恐的声音撕裂开来,身枯叶扑地,一步一步朝她的方向爬去。
怎么这样呢
她怎么怀孕呢
若傅娆只是傅娆,今日事沈家尚可自保。
可果傅娆怀皇嗣,而这个皇嗣却因她故流产
沈家罪同谋反
沈柚已经不敢想,她的母亲,她的弟弟,沈家的亲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从她眼晃过,有那么一瞬间,她悔昨夜为何要去冷宫,她为何存贪念
所有情绪聚在嗓口,募的,一只粗粝的手掌骤然探来,掐住她的脖颈。
皇帝面『色』狰狞地将沈柚给提起来,手腕力,只听见咔嚓一声,沈柚脖一歪,身堪堪滑落在地,那双目依然保持着惊骇的模样。
而太皇太挟持而来,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那个打伏在她膝盖上呀呀呓语的姑娘,就这么人折断脖,一招毙命,同抹布似的丢弃。
太皇太胸口骤然涌上血腥,脑似有血管爆破,彻底晕死过去。
可皇帝犹然不解气。
那是他期盼已久的孩,那是他付诸厚望的骨血,他恨不得亲手捏死沈家每个人。
见皇帝满脸阴霾,旋风般朝太皇太刮去,刘桐与陈章下一惊,飞快往一扑,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腿,
“陛下息怒,她可是您嫡亲的祖母,您要史书何书写?”
皇帝已然那摊血给刺激的理智全失,
只见他下颌绷紧,额尖青筋暴跳,长袖一挥,咆哮,“放开朕,史书乃强为王,朕还怕那书吏『乱』写?”
“陛下!”陈章死死抱着皇帝的腿,苦苦不放,含泪劝,“陛下,孩已然没您去看看傅姑娘吧,余下的事交予臣与刘桐来处置,外头百姓云集,傅姑娘伤身,眼下决不出城,您先送她离开才是呀”
皇帝闻言,口钝痛,身上的力也仿佛泄似的,他踉跄退开,眼底竟是渗出一丝血泪,闭目,寒声,“太皇太无德,将其送回慈安宫。”
“臣遵旨!”陈章松手起身,抬眸望望这位帝王,
烈风卷起他玄『色』衣角,他巍峨的身影挺拔矗立,面上颓然,难过,泪痕交错,不一而足。
陈章中极是不忍,却无力说什么,只朝刘桐看一眼,示意他照料好皇帝,扭头压送太皇太离开。
皇帝继而沉声,“刘桐,沈家谋害皇嗣,此案交予你全权处置,无需经三法司,该杀则杀,该徒则徒,不必来问朕。”
“臣遵旨!”
刘桐明白,皇帝这是打算沈家一案,来震慑那些老牌勋贵。
又对随赶到的孙钊吩咐,“厚葬秋香,抚恤家人。”
“是”
寒风虐过,扫不满地的血腥与污垢,唯有些许枯叶洋洋洒洒,飘舞飞扬,不知人间疾苦。
皇帝艰难地迫着自己转身,朝那瘦弱的人儿瞧去,只见傅娆倚着廊柱靠坐,面『色』苍白薄纸,唇『色』尽失,神『色』空空落落,无处安放。
他痛到极致,忍住眼眶的酸痛,一步一步迈向她,蹲下来,想开口安抚她几句,嗓同黏住,何发不出个字音,只翼翼伸出手,试探着将她拦腰抱住,再一点点力,将她圈在怀里,缓缓起身。
她并没有哭,眼角干净得甚至有些单薄,眼神透琉璃。
这样的她,令他十陌生。
他咽咽嗓,转身,抱着她往外走。
已有马车停在观音堂门口,该是刘桐安排人护送他们从门离开。
傅娆确实冻坏,直到靠着那坚实又温暖的胸膛,方才寻回一点知觉。
她脑海那个念头久久占据着,回不过神来,等到反应过来,木已成舟。
她居然真的做到。
仰眸,是他绷紧的下颚,想是昨夜不曾休息好,似乎还有些胡渣
往上是那张熟悉的俊脸。
手臂缓缓攀沿,一点点圈住他的脖颈,靠近些,在他耳边艰难地吐着气音,
“对不起”
皇帝脚步募的一顿,眼眶蓄势已久的泪珠滑落,他哽咽着垂眸,凝望怀里的女人,涩声,“是朕对不起你,没保护好你和孩。”
傅娆闻言中钝痛,摇头失声,“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好”
皇帝只当傅娆自责没护好孩,中越发难过,只大步将她抱上马车。
将她翼翼放在软塌上,褥裹着她,又接过内侍递来的暖炉,塞在她手里,将她双手并炉握在自己掌,他的手犹然在颤,余光瞥到她裙角的血迹,只觉刺痛双眼,忍不住闭目深吸气。
傅娆怔怔望他,满目愧『色』,柔声,“陛下,你送我回『药』铺吧”
皇帝闻言募的睁眼,低声斥,“胡闹,你在这个样,朕怎么放让你一个人待着?朕在带你回宫,往你哪儿都不去,朕诏书已写”
“陛下”傅娆含泪打断他。
皇帝愣住,下生出不妙的预感,数次让她置身险境,已让他没底气,只哑声劝,“娆娆,朕知你难过,可你还年轻,孩咱们还有的,你别胡思『乱』想,朕带你回宫,着太医给你调理身,你好好的,什么都别想”
傅娆再次打断他,“陛下,潭州瘟疫,形势不容乐观”
皇帝嗓音戛然而止,垂眸,视线落在她发白的手,并不接话。
傅娆虚弱笑笑,她目光逡巡着他的脸,一寸一寸挪过,忍着底深处一直压抑的悸,一字一句坚定开口,
“陛下,臣太医院医士傅娆,请旨往潭州!”
一行话利剑刺痛他的,两行眼泪不经意滑下,他深深闭着眼,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不许。”
重重的吸着气,颤声强调,“朕不许你去”
“除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傅娆果断打断他,
泪水洗过她湿漉漉的眼,琥珀般明亮澄净。
沉默片刻,她喃喃述说,
“我们本不该在一起的,却是阴差阳错,得到陛下的宠爱,是我幸,我没有悔认识您”
又一行灼泪自皇帝眼眶涌出,他痛绞,双手颤得厉害,想去握紧她,却恍觉使不上力,
她凝视他发干的嘴皮,“我也很努力地去回应您的好却发,还是不行。”
皇帝眸光凝住,眼角绷得极紧,目『色』怔怔说不出话来。
“陛下有过很多女人,里多多少少留下痕迹,您还有那么多孩,您里太大,装太多人,我里是不好受的,陛下我始终迈不过那个坎”细碎的泪花一点点随着她眉睫颤而闪耀,
“我想要的,陛下从来都给不起,不是吗?”
皇帝底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
孩犹在,她迫不得已委身他,孩没,他们间的牵绊也随斩断,她没有留下的理由。
此她不过是迫帝王威势,不得不顺从,在,潭州需要她,孩也没,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
她还是那个傅娆,始终没变的。
皇帝苦涩地笑笑。
连日来的不安与忐忑,在此刻骤然落地。
她这是要离开他。
“若我入宫,做您的妃,你让我去潭州吗?”迎着他冷隽的眉眼,她笃定:“您不的。”
“您承诺不束缚我,其实不过是哄我罢,或许你给我的余地比旁的妃要大,这些对我来说是不够的。在您的眼里,帝王的威严,规矩,不容忤逆,比别的都要重要可在我眼里,生死为大,百姓为天,什么名节,什么闲言碎语,我皆不放在上。”
她语调温柔婉转,犹利剑试图一点点剥离他中的执念。
“祖母从教我,背上医囊那刻开始,要将人命关天视为己任。”
傅娆缓缓吁出一口气,眸宇镇定又坚决,
“所以,还请陛下送我回『药』铺,待我修养数日,往潭州。”
皇帝最终送傅娆回荣善堂,并在她的要求下,撤走所有侍卫。
他没保护好她,他的宠爱反成她的祸事,他食言,他放手。
皇帝空空落落回御书房,清俊的身影枯坐一整夜,无声无息,与那墨『色』融为一体。
夜里,太皇太病危,就连病未痊愈的周行春也抬往慈安宫。
这位太皇太听闻沈家抄家夷族,一口血喷出来,再也没睁眼。
周行春知皇帝要娶傅娆,担太皇太这一去世,耽搁婚期,也是耗尽血想要为皇帝争取数日,可惜太皇太存死志,终是无力回天,凌晨病逝慈安宫。
黎明,宫中大丧音唤醒沉睡的都市。
一夜间,大街巷挂上白帷,全城举哀。
太皇太乃皇帝嫡亲祖母,依制,皇帝得守孝一年,一年内不得娶妻,不纳妾,宫中不闻丝竹音。
皇帝闻太皇太死讯时,终是陷在圈椅里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他掀掀疲惫的眼皮,望着东边天际探出的那丝晨曦,喃喃开口,
“传旨,着太医院太医,乾宁县主傅娆,休整数日,往潭州抗疫。”
几日,圣旨下到傅府,郑氏无可奈何,只噙着泪不舍地拉着傅娆,自责懊悔,
“悔不该叫你学医,是我这个母亲无,没照料好你,让你年纪吃苦撑家,旁人家的姑娘在娘怀里撒娇,你却在雪山里寻『药』,旁的姑娘体体面面嫁人,娘却是看错人,误你一生,娆娆,你走,娘日日抄经诵佛,祈求你平安,若,娘愿『性』命换你平安归来”
傅娆伏在她膝盖哭许久,母女终是释怀。
是夜,傅娆领着傅坤往『药』铺,将一应账本交到他手里,又亲自点一盏银釭,将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悉数。
傅坤起先是愤怒,恨不得扶案而起去杀人,渐而又疼到无以复加,原来这数月来,姐姐一人默默承受这么多苦难,到最,他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是颓然坐在椅上僵硬地干笑着。
傅娆望着他清秀的脸,中十忐忑,
“坤儿,你行吗?”
傅坤顿片刻,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花,迎着傅娆忐忑的目光,少年长吐浊气,苦笑,“姐,我虽说要学着担点事,可姐你这一下就让我担一桩天大的事!”
又眉宇湛然,慨然笑,“也好,你若嫁当朝天,受委屈,我还得跟你一跪在他脚下求情,这气我可不受,你离开京城,他日遇良人,弟弟我还替你撑腰,多好呀。”
一席话冲淡欺君罪带来的负担,他目光睃傅娆腹一眼,倾身低问,
“姐,我真的要做舅舅?”
傅娆忍不住轻笑一声,覆手在腹,腼腆地点头,“是呢,孩儿很好,也很坚强。”
傅坤莫名涌上一股骄傲,眸眼熠熠生辉,“家伙定跟姐姐一样出『色』!”
最他拍着胸脯,“放吧,姐,家里交给我,你远去他乡,照料好自己,想去游山玩水去便是,待弟弟替你博出一方天地,护你周全。”
少年腰背挺直,眉宇已有不同寻常的沉稳与担当。
傅娆一笑,“好!”
除夕,太医院那些书吏已将《『药』典》初稿抄毕,当初傅娆为方便勘校,吩咐抄出两本,此事唯有她与两名典『药』使知晓,眼下她悄悄着人取回那本厚重的初稿,留一本在太医院备。
过完除夕,迎着新春第一束曙光,傅娆背上医囊,载着满车行装,与太医院数位太医并十几车资,浩浩『荡』『荡』往潭州。
马车自京城始,一日抵达通州,换船从水路南下扬州,从扬州逆流西上,至岳州中转,再循湘水南下,直抵潭州,这一路皆是行船,傅娆可躺可坐,大多时候都在校对《『药』典》,偶尔出船欣赏沿途风景,竟是旷神怡。
这个孩随着她赴汤蹈火,从不闹她,一路平安无事,这般沉得住气,以定是个干的娃儿。
两月,潭州疫『乱』平,喜报抵达京城。傅娆居功至伟,五湖四海的百姓闻其名,纷纷为她设生祠,黄童白叟,罗而拜。
朝中以程康为首的百官,请皇帝封赏傅娆。
出乎意料,皇帝置若罔闻。
百官不解,三三两两寻到冷怀安,询问缘故。
冷怀安却是苦笑不答。
这段时日,皇帝脸上从无笑容,也不提傅娆半字,甚至还将傅娆赠予他的那枚手帕,连同封诏书都交给冷怀安一并封存。
瞧着,像是打算彻底放手。
冷怀安拢着袖将朝臣打发,慢悠悠踱着步往太医院衙署来。
越过堂屋,瞧一眼,署内人员不多,气氛格外沉闷,他略觉奇怪,径直来到贺攸的衙署内,却见这位院正满眼通红,捧着一份奏报泣不成声。
“怎么回事?”
太医院与各地医署有单独的联络方式,此潭州奏报送往京城,送的是喜报,当地医署却是整理一份医士阵亡名单,名单最末一个名字,正是傅娆。
贺攸亲自收到邸报,已哭几回,却不敢声张,只因那同僚告诉他,傅娆临终不许将死讯传开,是以贺攸不知该不该上报。
冷怀安一目十行扫下来,同泼一盆冷水似的,整个人钉在那儿,默半天,问,“怎么死的?”
贺攸断断续续哭,“染病,劳累过度,没撑过去。”
冷怀安眉角抽抽,眼眶痛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本就郁结在,若是将傅娆死讯呈上,怕是出大事。
冷怀安当即做出决断,“瞒下此事。”
皇帝浑然不觉,他只一遍遍回忆傅娆那日所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她里没他,她不想跟他在一起。
他若再纠缠,有失一代帝王风。
是以,他常去宫探望两位公主,亲自教导大皇与三皇。
只是面对含情脉脉的宫妃,却是犯难。
他是成年男人,需求肯定是有的,可不知为何,每每有妃对他起意,脑海里却不可控地浮傅娆的娇影。
时间是抚平伤口的最好良『药』,再过些时日,定将她忘却。
他宫什么女人没有,再不济,等孝期一过,选一批入宫便是,他这样想。
直到四月初某一日,他下朝归来,却见虞妃牵着二公主立在奉天殿的廊庑下。
虞妃温婉娴静,知书达理,今是宫品阶最高的妃,皇帝已将宫诸事交在她手里。
只见虞妃穿着一身素裙,眼眶泛红,时不时执绣帕掖着眼角,瞧着像是出什么事,皇帝大步上。
二公主率先乖巧地朝皇帝施礼,“给父皇请安。”
皇帝冲她温和一笑,抚着她发髻,目光落在虞妃身上,温声问,
“虞妃,这是何故?”
只见虞妃含泪朝他行跪拜大礼,
“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何事?”
虞妃从袖囊掏出一袋金银,呈至皇帝跟,含痛哽咽,
“陛下,昨日贺玲入宫请安,臣妾得知,说那傅太医实则已葬身潭州瘟疫,臣妾一家为傅太医祖母所救,那傅太医也是慈悲肠,救黎民危难,臣妾中钝痛,恨自己无为力,只想求陛下准许臣妾将这一袋金银珠宝送与傅太医母亲,聊以告慰。”
皇帝脑里轰的一下炸开,所有情绪聚在嗓眼,仿佛听不懂似的,尾音发颤问,“哪个傅太医?”
虞妃愣住,疑『惑』回,“太医院还有哪个傅太医,不就是乾宁县主傅娆姑娘吗?”
皇帝眼一黑,一口血涌出,当场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