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爱文还想摘下他的戒指,张文雅随便拿了一枚戒指给崽崽玩,这才让崽崽放弃。
政治方面的问题他不怵,用中国话来说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的方法,不过是博弈罢了。只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让他头疼,慎重对待。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几年前的他了,他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他会疲惫吗?会的,有时候他会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有意思,为什么不能简单点呢?
但就像他的hney曾经说过的,为什么那些人会想“除掉”他,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认为他有威胁。而他当时甚至还从未对外表达过什么政治抱负呢!
敌人怕他成长、怕他获得权力。
从他现在的社会地位来说,权力确实能保护他和他所爱的人,敌人现在也要忌惮他的权力和势力。他没有什么受霸凌的经验,在学校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他爹是遇刺身亡的总统,没人敢欺负他,所以他也没有什么面对恶势力的经验。背后说怪话的人当然有,但不敢在他面前说话的人,他也瞧不起就是了。
在地检署的五年让他见识了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很有必要,令他对人性有了更多的了解。
张文雅说,人间事不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是他退让或是躲避就能解决的问题,退让或躲避都会被当成“你怂了”,更会被轻视、被瞧不起,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
好吧,她说的有道理。
他是总统之子,别人遇到强硬的敌人还可以考虑低头滑跪认输或者假装认输以图迷惑对手、东山再起,他不行。
*
2003年二月十四日,圣瓦伦丁节,周五。
张文雅今天不上班,下午的太太团读书会也临时取消了。
肯尼思今天只上半天班,下午回家跟妻子欢度圣瓦伦丁节。
上午八点多,张文雅抱着爱文送肯尼思出门上班。送走爸爸后,爱文照例要巡视一下自己的子民:狗仔队。
小王子挥舞小手,狗仔队疯狂按动快门。
呜呜呜爱文小王子真是活力四射呀!
张文雅只留给爱文一分钟时间,等到肯尼思的车开远了,便将爱文抱回家。
“mama。”爱文指了指房门。
“爸爸出去上班了,宝贝留在家里跟妈妈玩好吗?”
崽崽点头,“玩。”
终于会说别的词了,小惊喜,但还是要淡定。
“爱文真聪明,会说别的词了。今天想玩什么?”张文雅说的中文,崽崽也说的中文。
“玩。”
还是只会单个字的往外蹦。
玩了一会儿积木和小车,爱文困了,从儿童游戏室的地毯上爬起来,扑到妈妈怀里,“妈妈。”
“要睡觉吗?”崽崽眼皮打架的样儿也很好玩。
点点头,“觉。”小脑袋贴在妈妈肩上。
哄睡爱文,让保姆将他抱回自己的房间。
崽崽睡着了,她可以去工作了。
到aclu想找她代理的人多不胜数,她要是全接下能累死。aclu总部会做个筛选,大部分案件不符合aclu的要求,到她手里的案件很少,她特别要求最近只考虑跟堕胎权有关的案件。
跟aclu的其他律师相比,她的优势极为显著,她的丈夫是民主||党最有名气的国会参议员,她自己是无宗教信仰的无神论者、外国人,丈夫又是天主教徒,buff简直叠满了。
“去政治化”仍然是美国堕胎权问题的最好出路,是时候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搞堕胎权运动当然也要先从舆论下手,这方面的工作确切的说,一直在做。之前是专门搞了一个工作室用来在网络上造势,爱丽丝名单成立之后,这支“网络水军”统合到爱丽丝名单里,跟公关部合并。这支网络水军很好用,指哪打哪,常年在美国的各种网站、论坛、聊天室发表支持堕胎权的言论。
言论必须要有中心论点,中心论点是将“堕胎权”与“选择权”结合起来。堕胎权的大方向是“人权”没错,但实际上大部分美国群众觉得“人权”这个话题太大太笼统,不懂。将之跟“选择权”绑定,反而能让绝大多数美国群众理解。
美国因为曾经是英法殖民地,舆论宣传方面时时紧抓“自由”不放,因此美国群众对“自由”这个概念是搞得很清楚明白的。“选择权”紧随其后,算是“自由”的一个分支,“有自由,有选择”,选择权当然也跟“自由”有关。
观念的改变需要至少一代人的时间,研究美国的堕胎权问题,令人意想不到的饿一点是,曾经共和||党也是支持堕胎权的,糟心的就是前总统里根这家伙为了选票,承诺会解决堕胎权问题,即许诺会推翻《罗诉韦德案》。
行吧,这下子保守群众的选票是到手了,但也将共和||党拖入反堕胎自由的深坑中,自此之后,共和||党逐渐变成了反堕胎的大本营。
这也是两个party矛盾日益尖锐的重要转折点。
张文雅看得直摇头:里根,你这个大罪人!
美国女权运动也弱爆了,总是寄希望于男性,多次被男性群体背后捅刀还没有吸取教训,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堕胎权当然是女性权利,但要小心,男权社会里想争取女性权利难之有难,这是两个性别对立的必然,权利就那么多,都给女性了,男性还怎么坐享其成、成为能掌控女性的优势性别呢?
别说其他男人了,就连小肯尼思的思想觉悟也没有多高呢。
*
男人中午十二点便到家了。
“hney。”一进门便被告知,太太在厨房。“怎么今天是你下厨吗?”
“不是。我想着爱文现在能吃的食物很多了,给他做点小笼汤包。”
“小笼汤包。”他只吃过有限的几次她做的小笼汤包,比中餐馆做的好吃得多,想想便回味无穷。
爱文真的好口福呀,居然这么小就能吃到妈妈做的小笼汤包了。
“爱文呢?”
“他还没醒,你去看看他现在醒了没有。”
奶爸答应了,但还是跟她腻歪了一会儿才上楼。
爱文刚醒,保姆正在给他换纸尿裤。见到爸爸,他乐滋滋的喊:“papa!”
“宝贝,醒了吗?”
崽崽欢快的拍着手。
肯尼思抱起崽崽,“我们下楼去看看妈妈,好吗?”
爱文点点头。他现在能听懂很多话了,一周岁之后智力发育突飞猛进,就是还不会说成句的话。
小娃娃身上有一股婴幼儿特有的奶味,很好闻。张文雅问难道不是小娃娃的便便气味吗,把他乐得笑了半天。便便总是臭臭的,哪怕是自己的崽,也会嫌弃崽崽那么一个小人儿,便便居然臭得很。
俩人都不爱给崽崽换纸尿裤,臭臭的,换好纸尿裤和衣服才是香宝宝。崽崽吃饱小肚子的时候比较好玩,俩人都想抢着玩。崽崽也很喜欢玩,带他玩那是一点意见也没有。
三口之家的生活很快乐。
抱着爱文下了楼,张文雅已经包完一屉小笼汤包,放在笼屉上蒸着。
“做好了吗?什么时候能吃?”肯尼思垂涎欲滴。
“是给爱文吃的。”
委屈巴巴,“没有我的吗?”
“有,只许你吃两只。”
唉。
他突然发现大事不好!
“这么说,我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爱文?”
“瞧你。”还跟爱文争宠吗?
张文雅接过爱文,太重,立即塞回他怀里。
爱文挣扎,向她伸出小胳膊,“妈妈,抱。”
“爱文。”随即惊喜,“爱文会说话了!”
“会说几个单字。”
“那也是巨大的进步!”爸爸乐滋滋的举起爱文,“我的儿子!”
瞧!说什么喜欢女儿,有了儿子还不是乐得找不到北!
*
爱文吃到了妈妈做的小笼汤包,很快乐。
小笼汤包是蟹黄馅的,这次回国,老张同志给她装了几十箱蟹黄酱,几十箱鱼子酱带回来。别说,有自家的飞机就是爽,想带什么就带什么,带多少都行,还不用走海关。
小笼汤包薄皮大馅,用牙签扎破小笼汤包,汤汁浇在米饭上,崽崽吃了三只小笼汤包,就着汤汁吃了一小碗米饭,吃得小肚皮鼓鼓的。
一屉二十只小笼汤包,张文雅吃了七只,还有十只,全进了肯尼思的肚子。
有蟹黄小笼汤包的鲜与香,午餐的其他菜都顿失颜色,不香了。
重点是,这可是hney难得做一次的美食。
张文雅现在很少下厨房,有时候一整个月都不会进厨房,最近因为爱文的食谱扩大了,她倒是难得多做了几次。
肯尼思不觉得老婆就该待在厨房,这一点他倒是很进步的。能让保姆或是家政服务员做的事情,他觉得没有必要让妻子做,再说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只能女人做不能男人做的。他自己倒是每逢什么纪念日之类还会下下厨房,给老婆大人做做早餐。
吃过午餐,肯尼思给崽崽刷了牙,带他在床上玩了半个多小时,便叫保姆带走崽崽。
“你要午睡吗?”肯尼思问。
“有点困,想睡一会儿。”张文雅刚洗了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爱文呢?”
“交给特蕾莎了。你要是午睡,我就带他在后院玩一会儿。”
“带他骑马吧。”
“好。”他拿过吹风筒,仔细为她吹干头发。
她头发带着橙花的淡淡香气,腰背挺直。
他们认识快十年了,结婚快满三年,一晃眼过去了那么多年,时间怎么这么快呢?
现在的幸福是他未曾想过的,年轻的时候他想不到“将来”,只认为生活就是那样,上班下班、约会恋爱,没什么新鲜的,也……没什么意思,所以这也是他有过几次维持了几年时间的恋爱,但却从未求婚的原因之一。
他一直在寻觅能让他热烈的爱上、并且想要跟她共度余生的那个女孩,幸运的是,他找到了。
*
他的手指拂动她的头发,吹风筒吹出热风,拂过她的头发、耳朵,脸庞。
美国群众是否从未想过他们的王子会给她吹干头发?王子也是会做琐事的人,恐怕很多人从未想过。
张文雅觉得这很好玩。群众对公众人物是有滤镜的,对王子的滤镜尤其重,肯尼思只要温和的说话,都会有一大堆人争先恐后赞他“平易近人”。人们总是将他想象的太好,完全忽略了他性格中不好的一面。这倒不是他会伪装,只是美媒从来不提。
在进入政坛之前,肯尼思也从未就热门话题比如堕胎权等问题公开发表过自己的意见,这也不是没有媒体问过他,只是他机智的避而不答。
从政后这类问题再也不可能避而不答,他的影响力当然要为她所用,这几年他俩都在各自的演讲中公开发表对堕胎权的看法。天主教反而不是反堕胎的宗教,梵蒂冈对堕胎的意见也是尊重女性的选择,跟美国的大环境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人类灯塔国美国居然拿堕胎权说事,简直是反人类反社会的事情。
肯尼思是她的智囊,她要做什么事情,事先会咨询他的意见。夫妻本是一体,商量好了再行动,那才是利益共同体。
关于堕胎权的问题也讨论过很多次。
“这周朗先生交给我一份案卷,《切尔西诉佛罗里达州案》,你听过吗?”
“没有,是什么案子?”
“佛罗里达禁止女性在怀孕二十四周之后因为非医学原因堕胎,莉莉·切尔西怀孕二十八周,决定放弃腹中的胎儿。佛罗里达州因此对切尔西提起公诉,切尔西败诉,于是反诉佛罗里达州,认为佛州相关法律‘违||宪’。”
“切尔西败诉,于是想要上诉到联邦最高法?”
“对。”
肯尼思沉思良久,关上吹风筒,“这个案件很有意思。”
“因为佛州吗?”
“对。”佛州州长是小布希的弟弟,另一个布希。
用堕胎权说事当然是给州长布希找事,佛州算是摇摆州,并且民主||党占优,美国群众不知道怎么想的,摇摆州群众经常喜欢选举出劣势party的州长,国会参议员和州长都是同一party的情况很少出现,他们认为两个party的人互相较劲的话,会加大力度为群众做好事做实事,毕竟普通群众才是绝大多数。
“这样仍然没法将堕胎权剥离政治。”
“我以前跟你讨论过的,很难。”
“你能做点什么吗?”
“可以。但我表态的话,仍然跟政治有关,你确定?”
张文雅拿过发梳,递给他。
嘶,太难了。
她想利用他的名气和好名声,但如此仍然不能跟政治剥离。
“想一下子就跟政治剥离也不太可能吧?都怪里根!”
肯尼思忍不住笑,“对,都怪他!”
原本堕胎权跟政治结合的还不是如此紧密,里根开了头,现在两个party都发现这是个好话题,不管候选人遭遇到什么爆黑料或是诬陷,只要抛出“堕胎权”这个话题,群众的视线就会立即被转移。
啧。
这个美国不能好了!
她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肯尼思发表关于堕胎权的意见,或者承诺,或者不管什么,都仍然是跟政治有关。从里根开始,堕胎权就跟政治挂钩了,两个party都用这个话题来拉选票。
“那要怎么办?如果我接了切尔西案,也会被当成在为你博取政治资本。”
“这没办法,”他温柔的为她梳理秀发,“你和我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当成跟政治有关。”
也是。
很遗憾,如果由她来出头,堕胎权还是离不开政治。
“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什么该死的政治。”
“对,该死的政治。”肯尼思表示同意,“你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考虑我。”
“哪怕伤害到你的利益?”张文雅故意问。
他倒是很自信,“不会,我相信你不会。就算你无意中伤害了我的利益,我也完全可以扭转。”
他的自信是她喜欢的,自信男人最可爱。
*
任重而道远呀,她想。怎么都是搞了几十年的大事了,想用短短几年时间翻转也确实不可能,但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由她来做吧。
既然不能“去政治化”,那么就要尽可能的将这个“话题”变成社会层面的普遍认识,说到底还是观念转变的问题。
宗教问题?也是有的,新教的清教徒反而是中坚份子,说什么“胎儿也有人权”,所以“心跳法案”这种奇葩的东西也有人吹捧。
可笑!
张文雅躺在床上想着,还是要从舆论开始抓起。清教徒会坚信什么“心跳即人权”吗?只怕也不是,拉选票最简单粗暴的一招还是砸钱,为了钱去投票的人大有人在,民主||党也可以比着砸钱。不过这样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争取支持堕胎权的女性群众的选票吧。
很简单的算术题,美国人口三亿多,其中一半男性一半女性,但因为男性犯罪率远大于女性犯罪率,有投票资格的选民数量肯定是女大于男的,但女性的投票意愿不高,这是女性没有明白自己的选票有多么重要——女性想要进入男性社会,女权前辈们争取来的投票权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
所以当务之急当然是提高女性投票率。
这一点很多政治行动委员会都在做了,爱丽丝名单当然也一直在做。观念的改变需要潜移默化,张文雅在爱丽丝名单成立之初便提出了要从宣传方面着手,提高女性参政和投票的意愿,“我们女性有力量”,“选票是我们的武器”。
帮助女性政治家竞选是一个方面,竞选结束并不代表工作结束,还要有持续的报道,也就是“营销”,是“形象”。大部分女性政治家都有个共同问题,太低调,不像男政治家那么无耻,也就是不要脸,能把什么功劳都抢到自己名下,女性政治家因此显得“进攻性”不足。最典型的就是新任马里兰州州长凯瑟琳·肯尼思。
凯瑟琳这个女州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加大了妇女儿童方面的福利,实际她在副州长任职期间就一直在做相关的事情,只是政绩大半被当时的州长抢走,所以看上去她这个副州长就很平庸了。
张文雅觉得真是亏大了!
再看肯家的男性政治家,没人敢占他们的便宜、抢走他们的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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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雅睡着了。
肯尼思带着爱文在后院骑马、跟狗子们玩,消耗了崽崽的精力,崽崽两点多终于困了,被爸爸抱去自己的房间。
晚上把孩子丢在家里,两口子悄悄的去了隔壁马里兰州境内一座小镇的电影院看了电影。
想要躲过狗仔队的视线挺不容易,但不是完全做不到,保镖的工作之一就是甩掉狗仔队,而保镖总是能成功。
所以那些明星们想要摆脱狗仔队的追击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明星嘛,能被狗仔队追着跑才是“名气”的体现,他们怎么舍得真正甩开狗仔队?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午夜。
夜风习习,二月中旬的华盛顿还是很冷的。
车里开了空调,暖暖的。
肯尼思问:“现在回家吗?”
“回家。”
“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玩,今天是周末。”
“好呀,去哪里?”
“随便。顺着这条路一直开下去,一直到你喊停。”
也不错。
“那走吧。”她笑吟吟的说。
顺着小镇的主路一直开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开。
保镖们开着车跟在后面,不用管他们。
他们现在每一个小时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早就失去了“随心所欲”。能像今晚这样就算是比较任性的举止了。
夜色苍茫,路灯暗淡。
开了两个小时,开到另一个小镇。
在加油站加了油,然后开到镇上的一家旅馆,开了一个房间。
不知道前台的男孩是否认出他们,总之,他们顺利的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