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是南半球的冬季,但其实在南极洲上,冬夏分别不是很大,大概是零下十度到零下三十度的区别。南极半岛的夏季稍好一点,可以有零度的气温。肯尼思也从中国大使馆拿到了长城站的公开资料,常驻科考人员若干,建筑物若干,有独立的油罐和发电机,科研楼和宿舍楼都有空调,还有一个设施齐全的医疗站,可以说做到了自给自足。
乔治王岛的气候得天独厚,因为海洋水流的原因,冬季也不是很冷,普通零下十度以上的气温,也就跟纽约的冬天差不多,不算很冷。
肯尼思坚决不肯告诉张文雅到底安排了什么计划。
周日到达火地岛上的机场,在当地住了一晚,周一,登上中国的极地破冰船“雪龙号”,前往乔治王岛。
乔治王岛上的长城站经过十多年的陆续建造,已经有了二十多座建筑物,俨然一座小城市。
张文雅很惊喜,没想到咱们国家的科考站这么大!
科考站给他们四个人安排了宿舍,还派人带他们参观了科考站:咱们中国人走哪儿都种菜!有一个专门种植蔬菜的温室大棚,无土栽培黄瓜、番茄、绿叶菜,每天都能收获一公斤蔬菜,多是不多,但解个馋还是可以的!
雪龙号负担着运送科考队员、物资的重任,差不多一年跑一趟,每次运送一千多吨食物,主食米面,副食多种多样,以肉类为主,然后是各种罐头、速冻食品、半成品食物,蔬菜较少,多为耐存储的品种,绿叶菜因为不宜长期存放,只能以脱水蔬菜的形式配发;水果也多是罐头水果,新鲜水果很少。
脱水蔬菜并不好吃,口感渣渣,有新鲜蔬菜可以吃谁还想吃什么脱水蔬菜呢。
雪龙号从印度洋过来,在靠近印度洋的中山站卸下一半食品补给;然后绕过南极洲,在智利的港口补充绿叶蔬菜和水果。
肯尼思这次也采购了一批美国水果和水果罐头,赠送给中国科考站。
此时是冬季,时而下雪,幸好最近天晴。
中国科考员带他们去看南极企鹅,企鹅有很多种,常见的是帝企鹅,圆圆胖胖的身体一摇一摆的在雪地上走来走去。帝企鹅目前的生存环境并不好,据说是因为冰盖融化,帝企鹅的栖息地越来越小,冰面不稳,很多幼崽在长出羽毛之前就掉进冰冷的海水里冻死了。
海水很冷,冬季连浮游生物都没有了,磷虾这样的生物也会转移到较深的水层,其他海洋动物冬季也极少看到;南极洲有植物,大多数是地衣、苔藓这种低级生物,只有三种开花植物,现在是冬季,看不到它们开花,要是夏天来,乔治王岛和南极半岛可以看见连绵的绿色,还是很有意思的。
各国科考站都科考些什么呢?有的科研人员研究南极生物,动物植物都有;研究气候变化对南极洲的影响,比如冰盖融化如何影响企鹅的栖息地和繁殖;有研究南极上空臭氧层的;还有在永冻层打孔抽取南极洲冰面之下的土壤,研究古代地理与气候的;还有找陨石的,因为南极洲从来没有人类定居破坏,陨石掉落后没有挪窝,也没有遭受人类活动的影响。
总之各种课题都很有意思。
八月正好是南极极夜时间段,白天很短,夜晚极长,白天也没有什么时间在外面溜达,但有瑰丽的极光。
第一次见到极光,把张文雅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她在电视上见过极光,但小小电视屏幕上的极光怎么能跟布满整个天幕的绚丽光芒相比!
极光出现的时间不一定,延续的时长也不一定,极光出现后,马上就有人过来喊他们出去看极光。
张文雅赶紧穿上雪地靴、长羽绒服,一路跑出去。
天幕中几道亮绿色的光带浩浩荡荡铺满夜幕,光带的边缘是薰衣草紫色到紫罗兰色,如此瑰丽的颜色冲击着眼球,你什么都想不到,甚至忘了赞叹大自然的神奇。
有人跟着她走出来,默默握着她的手,什么也没说。
极光持续了大概十多分钟,渐渐消散了。
“真美呀。”张文雅小声说。
“美极了!”肯尼思拉着她的手,带她回宿舍楼。外面好冷呀!
“要是能天天看到极光就好了。”
“不下雪应该每天都有。”
“阿拉斯加是不是也能看极光?”
“对。但也许北半球的极光跟南半球的极光不一样。”
“没有一模一样的极光,你说是吗?”
“好像是的。”
“像烟花一样,都是短暂的艺术。”
肯尼思停了一下,转头看她:没错。
“你喜欢吗?”
“极光吗?还是烟花?”
“都喜欢吗?”
“都很喜欢。中国人说‘烟花易逝’,意思是人生短暂,要——要像烟花一样,辉煌灿烂过,倒是不虚此生。”
中国人的哲学真有意思。肯尼思心想。
“想要做到‘辉煌灿烂’可不容易。”
张文雅一笑,“自信又自大的人会想,我要活得轰轰烈烈,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要让别人记住我,要成为被人记得的人。”
“你是说,名气?”
“差不多。最好还有‘贡献’。极光无名,今天的极光没有名字,明天的极光也没有名字,无名是极光的悲哀。但人有名字,约翰,成为一个有名气的人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我不知道。我的名气不是得自我自己,是得自我的父亲和母亲。”
“你想成为有名气的人吗?”
又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他想了一下,“我现在应该算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人,但我不知道……”
“做你自己,建立自己的伟大事业。有人这么跟你说过吗?”
“有。”
“谁?”
“母亲,你。”
她惊讶,“泰德叔叔没有说过吗?”
“叔叔说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但不一定是我的母亲想要我做的事情。”
哎呀!没想到泰德叔叔真的很宠溺他,连这种话都说。啧啧。
“我还以为泰德叔叔想让你当总统。”
肯尼思顿时大笑起来,一把抱起她,“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他乐得不行,“他肯定偷偷告诉你了。”
“没有。你会考虑吗?”
“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
在长城站待了四天,长城站派船送他们登上了南极半岛。
租借了长城站的雪地车,一路开去阿根廷的圣马丁将军站,住了一晚,第二天,下起了大雪。
只能滞留在圣马丁将军站。
阿根廷官方语言是西班牙语,张文雅之前学过西班牙语,不过好几年都不怎么说了,肯尼思的西班牙语说的也不怎么样,幸好阿根廷大多数科考人员都会说英语,交流起来不是问题。
下雪天没有极光。
可以在短暂的白天出去溜达,不过刚出去就被扑面的大雪堵回来了。
科考人员下雪天也必须要去外面维护设备,很辛苦。
科考站有自己的发电机,能扛得住零下三十度的温度,室内倒是不冷的。
一些需要外出的科考人员不得不暂停工作。
整天没事做的人只好在体育馆里消耗精力,他们有一个室内体育馆,可以打篮球、撸铁,还有游戏室,台球、国际象棋、飞镖。运动和游戏仍然不能消耗精力的话,还可以做做床上运动。
科考站免费无限量提供安全套,据说安全套是各国科考站最大人造消耗品。
完全可以理解。
这场大雪下了快一周,打乱了肯尼思的度假计划。
不过也不虚此行了。
科考站里快乐的床上运动大大抵消了不能出门带来的不快,周围都是陌生人也很有趣,阿根廷人没有美国人那么狂热,也不像中国人那么拘谨,还很浪漫,有位教授送了张文雅一只小玻璃瓶,里面放了一小块陨石,声称这是十亿年前的宇宙尘埃,代表他们的爱情。
两个人很高兴的接受了礼物,并向教授道谢。
雪停了之后,阿根廷人开直升机送他们去美国的塞普尔站。
美国人那就热情多了,对在任议员能来考察(?)科考站表示欢迎,站长带他们参观了科考站,一边介绍一边就开始要钱了,说哎呀没钱,科考人员的经费有些是科研人员自带的,有些是某些科学研究所赞助的,政府再拨款一部分,站长想要的就是增加政府拨款。肯尼思议员是拨款委员会的,这是国会两院的实权委员会,人人都想跟拨款委员会的议员打好关系。
好吧,这是无法避免的,哪怕他实话实说是来度假的,站长也不信:来都来了,就顺便考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