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靠墙有货架,货架上放着一只只纸箱,纸箱向外的一面贴有内置物品的照片,照片旁边是标签,写明名称、重量、入库日期、入库经手人。库房中间是成排的板条箱,板条箱上面的一面同样贴有照片、标签,一箱大概装有十幅画,粗粗计算一下,有二十个板条箱,那么差不多就是两百幅画。
好家伙!要是按照一幅画五十万美元计算,那就是一亿美元了。
不过说实话,这么多板条箱并没有一大沓绿票子更直观。
她要这些干什么呢?
管理员说有事尽管找他,先退出去了。
张文雅随手打开一只板条箱,取出一幅画:每一幅画都装在画框里,有大有小,但没有分年代和画派,很粗糙的混装在一起。这幅画的画框上贴有标签,印象派大师毕沙罗的乡野风景,红砖房子、绿色树木、棕色风车,田园牧歌的乡间风光。
她不是什么艺术鉴赏大师,也听说过毕沙罗,光是这一幅画的售价就肯定不止一百万美元了。
再取出一幅画:美国当代画家理查德·约翰逊的《中国花瓶与少女》,一位深棕褐色头发的妙龄白人少女手持中国檀香扇,背后有一只硕大的青花瓷花瓶,插着芍药花。
再看了几幅画,可以确定件件精品。本世纪之前的画作不知道真假,当代画家的作品应该都是真货。
当代画家的画作价值大概是几十万美元到一百万美元之间,有些是画家早期的作品,那么可能很便宜就入手了,现在升值翻了数倍。
算算好像比买股票划算多了。
克里斯则在旁边的货架上找到一些摄影大师的杰作。
板条箱周围还有一些用专门的玻璃柜摆放的艺术品,玻璃上贴着标签。
粗略了看了一下,艺术品的风格和跨度很大,有原始部落粗犷的史前艺术品,也有十年前新锐画家的早期作品。
看起来老瓦伦蒂诺是以价值为选择的。
不过嘛,也就那么回事,不稀罕。
两个人在两间库房里看了快两个小时,才锁了门离开。
回程克里斯开车。
张文雅想着也不怪特蕾莎气急败坏想让遗赠作废,她就是不稀罕,也觉得实在精美,用来装饰住宅想必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臭老头给她这笔巨大的财富是想干什么,他该想到弟弟妹妹们会不甘心。
这比肯尼思太太的上东区公寓还损呢!
上东区公寓她是没看在眼里,但这些画、艺术品真的很好看。
唉,算了算了,身外之物。
她看的很开。
“那些都是你的吗?”克里斯好奇的问。
“对。查理的父亲去世了,遗嘱里将那些都给了我。”
“我听说因此瓦伦蒂诺家的亲戚想要请求遗嘱部分条款作废。”
这不是什么秘密,早就被报纸报道出来了。
“那要看法官的意思。”
“你真的要离婚吗?”
“也许。”她皱眉,想着查理到底怎么回事?明明他说四月份就要到纽约来,还想跟她好好谈谈,怎么?现在是不想谈了吗?
凡妮莎也不像以前那么爱她了,一次都没有来过纽约。想想也是呢,凡妮莎是查理的亲妈,不是她的亲妈,当然偏向儿子。
唉!她有点失望,和失落。
确实,她太天真,怎么能相信别人的妈能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她呢?查理爱她,凡妮莎才会爱她。现在查理肯定不再爱她了——谁稀罕呢?她轻蔑的想,该死的查理,自大又虚伪!
她闷闷不乐。
“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很难过。”克里斯小心的将车停到路边。
“怎么停下了?”
他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阿妮娅。”
张文雅侧目看他。
“你不快乐。”
她笑笑,“一个人不太可能永远快乐。”
“可我很希望你能快乐。你的婚姻……不快乐,就要早点离婚。妈妈说她是为了我才没有早点离婚的,我认为这不对,她想要离婚用不着考虑我会不会受伤。你也是,阿妮娅。我以为你结婚了会快乐,但你现在不快乐,我很为你难过。”
“别为了我难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是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他羞怯的看着她,“我只是一直爱着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办,要怎么安慰你。”
“也许我并不需要你的安慰。”她摇摇头。
“你别总以为我还是个孩子。我长大了,我都成年了。”
“是吗?成年人才不用总是提醒别人他成年了。”她笑着揉了揉他脑袋,就像他小时候——这时她才恍然他真的不是当年那个还没有她个儿高的少年了。他柔软的金棕色头发似乎还像当年,但他已经是个年轻男人,坐着也比她高了半个头。
她收回手,叹气,“你长大了。”
“你需要跟人谈谈吗?”克里斯很不确定的说:“跟人谈谈会好一点,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愿意聆听。”
“不,这些事情最好找个不认识的人说。克里斯,我一直记得你十三岁的模样。”
他笑了,“我也记得你十八岁的模样。”
她好奇的问:“那时候的我跟现在的我变化大吗?”
他肯定的点点头,“变化大极了!”
“可我都不太记得了。”她叹气。
“为什么不记得呢?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我喜欢我们在上海的时候,那时候你……你大多数时候是很快乐的。”
咦,没错呢。
虽然也有糟心事儿,但总得来说,跟肯特一家在一起的时候是比较快乐的,很简单的快乐。
唉!果然,想要回归那种简单快乐的时光很难了。
她想要的太多,拥有的也已经很多,居然——越来越不快乐,真不可思议!
律师说查理不同意离婚,但离婚嘛,本来也用不着他同意。同意离婚就是双方律师谈离婚协议的事儿,不同意离婚就是上法院起诉离婚的事儿,离婚协议也需要上法庭经法官判决。他们没有孩子,婚前协议签的不错,问题就是婚后这些财产的分配,查理的律师肯定会尽量为客户挽回损失。
有点烦。
查理终于在五月的第一天到了纽约。
他颇有些疲惫,来到华尔街公寓,“baby,我们谈谈吧。”
谈谈就谈谈,谁怕谁呢。
查理坐到沙发上,却久久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她。
爱说不说,张文雅拿了一本杂志翻看。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过了十几分钟,才说:“真的想离婚?”
她点头,“我想我们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再适合维持婚姻了。”
“就为了我问你一句话?”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是为了你不信任我。”
“你们确实私下见面了,不是吗?”
这人怎么回事啊?
张文雅不耐烦,“你还在问这个,烦不烦?”
查理激动的站了起来,“我知道你还爱着他,我阻止过你们见面吗?没有!甚至我还会陪你去找他,我做的还不够吗?”
她皱眉,“我没有指责你其他方面,你不要将问题扩大化。”
她想着哈佛教的“有效沟通”,确实,这次争吵也有她的错,他问错了话,她赌气故意气他,这就是典型的“无效沟通”。
“你说过要好好谈谈,能先放下指责和抱怨吗?”婚姻咨询专家怎么说的?要直接说出不满,对吧?
查理又坐下了,“你说的对。”
她想了好一会儿,问:“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在意约翰是否私下见我?你邀请他参加葬礼,就应该想到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会来找我。”
“——我是想过,但我以为你会告诉我。”
“我也许会告诉你,但我不喜欢你用质问的语气问我。”
他自嘲的一笑,“baby,我唯恐你知道,我妒忌他,是因为你还爱着他,你不爱我。或者有一点爱我,但远远不如你爱他那么多。baby,你太狠心了。”
她又想了一会儿,“我现在不管回答你什么,你都会觉得我没有对你说出实情,这会成为你心里的一根刺,你不会忘记。查理,我们曾经快乐过,刚结婚的时候我是很快乐,但现在……我不想你总是担忧我会背叛你,这样不好,我不喜欢。我们的婚姻并不好,也许以前还不错,但现在不行了。”
她摇摇头,“我们离婚吧,你该懂得及时止损比较好。”
查理脸色很难看,“不,我不同意离婚!”
“别这样,”她垂下眼帘,“我不希望跟你闹的很难看。至少我们在度蜜月的时候非常快乐,你不记得了吗?”
查理迟疑的说:“要不这样,我们再去婚姻咨询专家那儿谈谈,你看如何?我不想离婚,我还想挽救一下我们的感情——如果我们之间还有感情的话。”
她轻叹,退了一步,“好,不过如果婚姻咨询没有改善,我还是想要离婚。”
他俩又去跟婚姻咨询专家谈了两次,但都没有什么进展。
查理也没有继续住在上东区公寓,搬回了洛克菲勒中心附近的公寓。
这期间,张文雅将他俩的投资公司名下的线上订购机票网站的股份卖了。该订票网站1996年三月ipo上市,股票长红,已经比刚上市的时候翻了数倍,目前市值八亿美元。当时张文雅花了两百万美元进行天使轮投资,占有百分之三十的原始股,如今过了两年锁定期,抛出套现两亿美元,投资回报率高达1:100,惊呆了查理。
按照当初的分红比例,一人一半,就是一人一亿。
张文雅立即跃升亿万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