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用轻功赶路,在天快擦黑的时候,陆大有先到了白马庙。
这里是华山派众人早先休息的地方。
还残留有若干处火堆,以及其他一些大队人马停驻的痕迹。
按照时间估算,师娘应该在此和师父、大师哥他们会合后就离开了。
前后估计走了不过半日。
陆大有在庙里稍作休息,刚想往外走,就听见半空中打响了一个霹雳,豆大的雨点滴落了下来。
但他也顾不上许多了,戴上斗笠,穿好蓑衣,继续前行。
到了三更天,终于到了韦林镇。
小镇不像大城那么讲究,并没有宵禁的要求。
但只要过了初更天,也甚少有人出行。
加之今夜早些时候雨势甚急,就算现在有所变小,主街上也是空无一人。
这时,由远而近传来“锵!——锵!锵!”的声响。
远远看着走来两个戴着斗笠的人影,一高一矮。
斗笠下头却是一副更夫打扮。
抵近一看,只见高个的那位,披着蓑衣,一手拿着木槌,一手拿着更锣。
矮个的那位,一手撑着油伞,一手提着灯笼:口里大喊着:“平安~么事~”
想来...今夜雨太大,也用不着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了。
声音十分洪亮,还夹杂着岁月的沧桑感,应该是位老丈。
陆大有在远处站定,往上拉了拉斗笠,拱手道:
“两位,能方便问个路么?”
两个打更人一哆嗦,显然是被这声音吓到了。
这个时候街上咋还有人晃荡。
他们抬起头,看陆大有是个年轻的后生。
裹着蓑衣,背着行李,一副赶路的模样。
而且就在不远处躬身站定,没有再近身的意思。
确认来人没有歹意,矮个的那位老丈才用非常大的声音喊道:“后生!~咋这大半夜的出来哈人!~人哈人!~可是能哈死人滴!~”
声音异常洪亮,饶是陆大有和他们隔了三丈远,也仿佛是听见有人在耳旁大喊一般。
陆大有心下狐疑:莫不是这位老丈耳朵不好使?
因为在原世界他也有一位长辈,年纪大了耳朵不行了。
自己听不见自己说话,也以为别人听不见。
每次说话都拉高嗓门,然后其他人回话,也得凑到他耳朵跟前大声说。
于是,陆大有连忙往前走上几步,用足力气大喊道:“抱歉!~吓着两位了!~我就问个路!~”
一听到陆大有这声大喊,两个打更人反倒又被吓得身子往后仰了仰。
此时,街边的一处房屋突然亮起了灯。
然后只听“嘎吱”一声,窗户被撑了起来。
探出一只脑袋,却是个半夜被吵醒的大娘。
“秦~老结巴!你个日把歘~大半夜的不打更~跑额家门前吱哇!信不信额一撇子把你扇死!”
然后又是一大串骂人的方言扑面而来。
陆大有在旁边听得瞠目结舌...
中华语言文化果然博大精深啊!
矮个打更人听到这大娘劈头盖脸地骂过来,也不敢回嘴。
脑袋一缩,跟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显得更矮了。
而高个的打更人着急地打着手势,看那意思,是示意陆大有换个地方说话。
然后着急忙慌地拽着大娘口中的“秦老结巴”跑开了。
等离那幢房屋远了一些之后,高个打更人长嘘一口气,拉高斗笠,低声道:
“后生,你刚才应该误会咧,老秦头不是耳背,而是说话结巴,不过,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以为他耳背,哈哈。”
“他声音越小越结巴,越大越顺畅,而且他声量特别滴大,所以他喊更,额敲锣。”
陆大有此时才借着灯笼的火光看清楚对方的样貌。
高个打更人是个干瘦的老爷子,斗笠下的头发花白。
胡子稀稀疏疏的,只有两三缕,还打着卷儿,右脸的下方还有个明显的痦子。
矮个的老秦头稍微胖一些,脸上的褶子非常多,所以年纪看上去也更大一些。
眉毛连了起来,此时由于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滑稽。
他刚才被骂得有些懵,这时只好压低声音:“对...对...对...,老...老...老赵!说...说...说滴!么...么...么...么...”
老秦头说话磕磕巴巴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好不容易蹦出两个连续的字来,还习惯性地把头一仰,然后再接着说词。
“么错!”老赵看老秦头实在说不出来了,帮他找补了一句。
老秦头疯狂地点头。
陆大有顿时哭笑不得...
自己貌似害得这两位老丈被骂了一顿。
而高个老赵应该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接过话茬:“后生,你刚才说想问个路?”
“对了,两位老丈。”
陆大有恭敬地说道:“这镇子旁边有个破庙吗?我在寻找师门的人,他们可能在那留宿。”
老赵此时才发现这年轻人腰上佩戴着长剑
嚯!还是个跑江湖的。
不过他也没怕,如果想害他们这俩糟老头子,早就下手了。
况且...这后生看上去挺面善的,还带个猴儿,不像是什么坏人。
他咳嗽了一下,说道:“这...你可问倒额了。”
倒不是他的托词,而是真不清楚。
原来,这年头,打更人这职业太辛苦,没人肯做。
之前有个老更夫去世了,就只剩下老秦头。
老赵本是个外来的乞丐,见有这差事,管饭还发钱,就欢天喜地接下了。
可他刚来不久,这镇子外头的事情还真不清楚。
于是,他转头看向老秦头:“老秦,你知道这么个地方吗?”
老秦头脸憋得通红,显然是刚才想说什么,但又被自己卡住了。
他顺了口气,才结结巴巴地把话说了出来。
陆大有在老赵的帮助下聊了好一会儿,才把地方问出来。
镇子东面有个药王庙,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应该就是陆大有口中的破庙,沿着官道走上三里路就能到了。
打听完地方,陆大有从衣襟里掏出十枚金背铜钱来递给两位老丈。
一是道谢,二是歉意,毕竟刚才害得人家被骂惨了。
老更夫最开始还不肯收,陆大有硬塞进老赵怀里。
然后躬身道别,运起轻功,匆忙地离开了。
老秦头望着陆大有飞速远去的背影,感叹道:
“额...额...额...滴...滴...滴...亲娘诶...诶...诶...,这...这...这...后生...真...真...真个...”
老赵看了老秦头一眼,补充道:“跑得快。”
然后又笑着低头数钱去了,嗯,显得脸上的痦子更明显了。
“对...对...对...对...”老秦头边点头,边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
出了镇子,雨已经快停了。
陆大有循着官道走了二里多路,远远地瞅见前方貌似有光亮。
听见一声:“罢了,罢了!阁下既然不信,尽管在我们身上搜索便是,且看有什么《辟邪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