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顿时愕然,扭头看向墨玄宸时神色惊讶,不是他说让他替大哥求情……
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墨玄宸给坑了?
可谁知墨玄宸仿佛没留意到他神色,只朝着景帝说道:“那定州大坝到底是谁凿毁的谁都不清楚,眼下对外宣称是四皇子所为也不过是为了便以问罪,可实则内情如何,陈昭南下是为了什么,陛下应当清楚。”
“朝里的人不是傻子,定州百姓官员更不是,这个时候将大皇子放出来,甚至将人送去定州赈灾,那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墨玄宸说话间看向二皇子,“我知道殿下宅心仁厚,可既要替朝廷办差就得分清楚轻重。”
“您这个时候劝说陛下将大皇子放出来,不仅意味着要面对朝中无数责难,那陈昭和文远侯府都不能追责,到时候外间的人怎么看待陛下,怎么看待朝廷?”
二皇子被墨玄宸冷嘲热讽给骂蒙了,明明是墨玄宸让他求情,如今为什么对他冷嘲热讽?
墨玄宸却只是眉心更紧:“殿下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您带着大皇子去赈灾,是嫌定州还不够乱,还是觉得百姓对朝廷憎恨不够?”
“大皇子既生恶念,就该受罚,不管那堤坝是不是他们毁的,他既动了这个心思,就该承担应有的后果,还是殿下觉得陛下因镇南王府的事情拉了四皇子在前,大皇子就无辜了?”
“让陛下宽赦大皇子,殿下实在妇人之仁!”
“你!”
二皇子被骂的羞恼。
景帝一直留意着墨玄宸跟二皇子之间的往来,见二人就大皇子的事情起了争执,自家儿子被墨玄宸毫不给脸面的模样气的脸都青了,整个人张嘴就想骂回去,而墨玄宸则是皱眉冷视着二皇子。
景帝这才开口:“行了,多大的事情值得你们争执?”
“父皇,墨玄宸他简直无理!”
“微臣只是实事求是,倒是殿下天真。”
“墨玄宸!!”
二皇子瞪大了眼怒视墨玄宸。
景帝顿时摆摆手道:“好了,都别吵了,这事阿宸说的对,赈灾一事你大哥不适合去。”
“父皇……”二皇子顿时扭头。
景帝难得多出些耐心,跟他解释道:“朕知道你顾全兄弟情义,想要让你大哥以功抵过,可当日陈昭到底是动了那大坝的心思,又是被人在定州当场抓住,这事情早就传扬出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若就这么放他们出来只会让朝中上下不忿。”
“阿宸有一句话没说错,你大哥既然错了那就该受罚,让他在牢中好生醒醒脑子,等定州灾情平复后再行论处,否则难以平民心。”
二皇子愣了下。
墨玄宸在旁轻哼了声:“还是陛下英明。”
景帝没好气地睨了眼墨玄宸:“别拍马屁,你这性子这么独让朕怎么说你?”
“骞儿性子是软了些,可心思是好的,他能看的出来朝廷困境就已不错,陵江决堤的事不能再牵扯到皇室其他人,老四既已定罪,老大就算真落罪也不能以凿堤的罪责,你别一直抓着此事不放。”
“陛下!”墨玄宸不高兴就想开口。
景帝瞪他:“怎么,朕的话也不听了?”
墨玄宸紧抿着唇脸色不好。
景帝沉声说道:“朕知道你不忍定州百姓受苦,朕也恼怒大皇子所为,可朝廷接连出事已经经不起折腾,而且还有墨景岳的事情在前,你该明白轻重,朕会严惩大皇子,与之相关人等也决不轻饶,但你不可再继续追究,这是圣旨。”
墨玄宸闻言没说话。
景帝知道他性子,斥责了几句后又缓和了声音,“定州那边乱着,等去了后好生帮着二皇子办差。”
墨玄宸皱了皱眉,有些不喜地看了二皇子一眼才道:“微臣遵旨。”
墨玄宸告退之后,景帝见他离开时沉着脸的模样就忍不住摇摇头骂了句“狗脾气”,可神色之间却没太多恼怒。
二皇子隐隐觉得刚才的事情有些不对劲,就听景帝对着他道:“墨家人忠耿,墨玄宸继承了他祖父的脾气,瞧着肆意实则眼里也是个容不下沙子的,他方才说的倒也不是针对你,只是看不惯你大哥所为,你不必放在心上。”
二皇子连忙回神:“儿臣不会。”
景帝说道:“这次前去定州赈灾,有什么事情多与身边人商量,还有,不论去哪儿,记得让墨玄宸随行保护。”
二皇子愣了下:“父皇……”
“朕不愿揣测墨家,可你要记得,眼下的镇南王府跟皇室不是一条心,朕本想将墨玄宸留在京城,可是景岳若是犯上,墨玄宸想要接管镇南王府首先得证明他有领兵之能,足以震慑南境军将才行,否则这种时候,朕不会放他离京。”
景帝沉着眼看着二皇子时,眸中带着沉厉,
“所以此去定州,你要切记让他不离左右,事后将人带回京城,明白吗?”
二皇子心中一咯噔,对上景帝眼底厉色连忙垂头:“儿臣明白。”
等从御书房出来,二皇子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经被汗浸湿,那一层里衣紧贴在身上,他脸上也有后怕的苍白。
“殿下,墨世子在府中等您。”
“回去。”
二皇子匆匆回府,就见墨玄宸和英国公坐在书房中饮茶。
见他进来,墨玄宸方才起身行礼,只是还没拜下去就被二皇子连忙伸手拖住:“快起来,不必多礼。”
英国公见他脸色不对,直接将屋中下人全部遣走,这才开口:“殿下这是怎么了?”
“岳父不知,我刚才差点就坏了事。”
二皇子走到一旁灌了一口茶,这才脸色发白地将刚才在御书房里的事情说了一遍,等说完之后他才道,
“我刚开始还不知道世子为什么会突然那般说,明明交代让我替大哥求情却又突然反口,可直到他走了,父皇交代下来我才反应过来。”
英国公闻言也是脸色一变,看向身旁之人:“你早就知道陛下不会放心你离京?”
墨玄宸淡声道:“我既是质子,自然留在京城才能让陛下放心,可陛下又想收回镇南王府兵权。”
“我缠绵病榻多年,墨景岳在南境积威太重,我祖父、父王留下的那些人虽然还认我,可一个不能领兵的病秧子少主,跟一个能力卓绝能够承继镇南王府祖辈荣耀的镇南王,他们未必会选我。”
景帝让他领兵前往定州是必定的,他若不积攒军中威望,根本无法服众。
可景帝对他又有忌惮,怕他离京之后就再难掌控,所以此次出京同行的必定要是跟他不睦之人。
他抬头看着二皇子说道:“陛下太过谨慎,方才在御书房中殿下反应若稍微有点不正常,就会被他识破,所以我才没有提前告知殿下此事,这样既能让陛下知晓您重情义,也不会疑心你我勾结。”
“我想我从宫里离开之后,陛下应该交待过您,让您离京之后务必跟我寸步不离,而且应当也给了您密旨之类的东西,让您还能制衡于我。”
二皇子目瞪口呆,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令牌。
英国公见他模样就知道墨玄宸恐怕全都猜中了。
二皇子低声道:“父皇给了我一面如圣亲临的令牌,说你若有异动,可以卸你兵权……”
还有一句。
若生逆心,可先斩后奏。
墨玄宸扯扯嘴角,没揭破二皇子隐瞒的那句话,只是平静说道:“果然,陛下还是不放心我离京的,好在我与殿下亲近的关系不曾被人知晓。”
“这令牌殿下收着吧,说不准到了定州会有用处,至于陛下那边,正好之前宫中我曾出言得罪殿下,殿下便佯装心存介怀对我有些不满,也不必表现的太过疏离,否则过犹不及。”
墨玄宸说完后就道,
“这两日要准备南下的东西,我便不来寻殿下了,有什么事情只等离京后再与殿下商议。”
二皇子点点头:“行。”
墨玄宸并没在二皇子府久留,只与二人商议了片刻就先行离开,而待他离开后,二皇子才将袖中令牌拿出来说道:“我原以为他会跟我讨要这令牌的。”
方才本也存了试探之心,可墨玄宸神色坦然,像是丝毫不在意他手中握着能要她性命之物。
二皇子低声道:“岳父,看来墨玄宸是真的想要帮我。”
英国公神色也放松了几分:“他能诚心归顺就好,只是殿下待他切记怀柔,不到万不得已,威胁之物慎用。”
二皇子点头:“我明白。”
……
墨玄宸离开二皇子府时脸色不太好,像是与人起过争执,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冷淡,可当他回了马车上后,那眼里就只剩下讥讽。
他不是没看出二皇子刚才的试探,可那令牌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无用之物。
先不说二皇子不可能将其交给他,就算给他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他还能拿着景帝的令牌调遣那些随行禁军不成,景帝可不会那么蠢,那令牌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留在二皇子手中能让他安心有何不好?
“主子,回府吗?”
朱祁在外问了一句。
墨玄宸那满是寒霜凛冽的眼神陡然就柔软了下来,想起赖在被窝里的小祖宗,他眼中寒霜消退,“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