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阅卷堂。
当一群司历在宽大桌案后落座,有侍从童子立即奉茶,而后开始闲谈等待。
这次阅卷的主力是以那名年老司历为主的“阅卷官”,五院派来的司历监督,至于钦天监正所属的“本院”弟子极少,一般不参与争夺。
各大分院表面一团和气,实则竞争激烈,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为了抢夺学子争的面红耳赤的事情。
恩,新闻里清北争夺高考状元仙侠版。
“说来,此番这一批学子虽缺乏惊才绝艳的天才,但整体资质却还不错。”木院司历率先试探。
五个分院各属:太白、岁、辰、荧惑、镇五颗星辰途径。
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考虑到前者拗口,所以昔年大周国师打造钦天监院系结构时,干脆用五行作为五院的名字。
“哼,我倒觉得一般,修行者又非凡俗军卒,一名天才比一群庸才强出无数倍,况且资源有限,自然是倾斜给前者最划算。”火院司历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
由于与对应星辰共鸣,所以不同途径的星官长期下来,性格也会受到本命星辰影响。
金系星官刚硬、木系星官温和、水系星官性情起伏不定、火系星官情绪外显、土系星官沉闷。
“既觉平庸,那看来这次火院不准备出手了。”水院司历阴阳怪气道。
因属性犯冲,所以两院星官习惯性互掐。
“关汝屁事。”火院司历反唇相讥。
坐在角落不喜争斗的土院司历忙打圆场:“莫要吵了,答卷还没出来,怎么就吵上了。”
一身黑衣的裴司历眼眸半开半阖,这时候开口说:“其余学子你们分,薛弘简与石纪伦我们要了。”
“不行!”异口同声。
四名司历同仇敌忾,李国风掌控的金院本就是五院中最强的。
这届学子中,薛弘简各方面最优,石纪伦虽天赋差些,但考虑到其阴阳生出身,以及这段时间在人迹上的表现,也是个可造之材。
毕竟……修仙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有个人情练达的弟子挺好的。
眼瞅着一群司历已经提前斗起来了,简庄苦笑,对这一幕倒并不陌生……毕竟当年,他也是被争抢的对象。
记得一个月前,老生中还在下赌盘,说这届“学弟”哪个会成大热门,当时不少人还看好季平安,但如今……
五名司历纵使争的面红耳赤,却无一人索要那名国师举荐。
“咚咚。”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几名司历的口水战,一名典钟手捧试卷进来:
“第一名学子交卷了,请各位大人阅卷。”
有人交卷了?
裴司历等人精神一震,喝了这么久的茶水,彼此早觉无聊,膀胱肿胀了,打嘴仗也是消磨时间的方式,这会正戏终于开场。
不过五人都没动,他们是不参与阅卷打分的,只有“阅卷官”给出分数后,才会交给他们观看复核。
“呈上来!”那名年老司历眼眸一亮,站起身,捋着山羊须道:“交给我看。”
接着,房间中安静下来,只剩下老司历专注阅卷批改的发出的细小声响。
最终,这份卷子得到“乙上”的评分。
虽不算多好,但考虑到这份试卷的难度更高,也算个小开门红,五名司历摩拳擦掌,准备等下好好出力,为自家捞人。
有了第一个交的,不多时,第二份、第三份也都陆续呈送过来。
按照经验,越往后交卷频率越高,过了峰值后又会下降,直到最后留下一批磨磨蹭蹭拖到时间截止才放弃的死硬派。
“乙下!”
“甲下!”
“丙上!”
“乙中!”
一份份唱喏身传出,整个阅卷堂内气氛热烈喧嚣起来,确认成绩后的试卷会由专人撕开“糊名”,进行排榜。
与科举里为防舞弊,举子试卷会由专人誊抄不同,钦天监的考生少,且在座都是修士,作弊这种事几乎不存在,只是简单糊名。
随着成绩出炉,简庄这位“授课师长”忐忑的心情也好转许多,虽然“甲”等屈指可数,但平均成绩的确较高。
“甲中!”突然,年老司历捧着一份试卷站起身,声音洪亮。
甲中……这是目前所有试卷中最好的成绩,五名司历眼睛一亮,纷纷抢来核查,很快彼此确认了成绩的真实。
“快看看,究竟是谁?”火院司历催促。
裴司历撕开糊名,露出“薛弘简”三字,众人并不意外,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天文生家境优渥,只要不是纨绔,从小就可以接受名师教导,若论在天文星相学上的积累,薛弘简的学习时间远超其余人,有这等成绩并不意外。
“前面几乎全部正确,只可惜最后一道大题没有答出。”木院司历道。
“呵呵,我就说,李监侯这道题太难了,即便我等回答,恐也要冥思苦想许久。”年老司历笑道:
“不出意外,这薛弘简要拔得头筹了。”
众人并无异议,都认为本次榜首是这位国公之子,不会有其他人。
就在这时候,没人注意到一名典钟捧着一份新鲜出炉的试卷进来,递给了一名阅卷官。
那名中年阅卷官本来并不在意,只随手摊开,同时右手拿起朱笔,准备打分。
然后他愣住了,因为这份试卷竟是一片空白。
“白卷?”他心头生出匪夷所思之感,若说考生众多的科举出现白卷也就罢了,人多了总会有几个奇葩。
但钦天监一共就这么几十人……就算再愚蠢,前面几道基础题总会答吧?
“难道拿错了?”这样想着,他习惯性开始往后翻阅,空白……还是空白……咦?
突然,就在他翻到最后一张,也是写着最后一道大题的试卷时,整个人再次怔住了。
这次不是因为空白,那试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只是……
中年司历瞳孔骤缩,先是愕然,继而惊怒,再然后待看下去后,又转成了迷茫和困惑。
“怎么了?”这时候,那名年老司历捋着山羊须返回,注意到了中年人奇怪的样子。
中年司历这才回神,咽了口吐沫,眼神极度惊恐地结巴道:“这份卷子……您……要不您亲自看看?”
年老司历皱眉,心生好奇,不知道怎样的答卷会让对方这般……
“拿来我看。”
他一伸手接过那张写满文字的答卷,目光一扫,然后那张浑不在意的老脸上,开始重复与中年司历一般无二的表情。
渐渐的,所有人都察觉出异样气氛。
纷纷望来。
片刻后,只见这位学问深厚的老司历山羊须抖动,神色极度惊悸地捧着那封卷子,看向投来疑惑目光的五院黑衣司历。
“这……这份答卷,要不您五位亲自看看?”
静。
原本有些嘈杂的阅卷室安静下来,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