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屋子里供桌上的香似乎都停止了飘荡。
咔咔咔……
供桌上那皱皱巴巴、歪歪扭扭的雕塑,此刻转过身,发出一声“喵~”
在猫叫响起的瞬间颜窝手中的锁链也延伸出去。
可刚刚延伸到一半,颜窝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四周像是有一股重力使劲的压着她,不让她站立。
在巨大的重力下,她膝盖一弯,双手撑在地面。
“呼~”
颜窝舒服的呼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她就怔住了。
因为她的双手居然变成猫爪,在她双手落地的瞬间,她居然变成了一只……猫。
符佑仍旧还站在原地,没有屈膝。
尽管他的额头溢满汗液。
“那个雕塑……”颜窝想要对符佑说什么,结果张嘴发出一声猫叫。
符佑亲眼看见颜窝在雕塑的发出“喵”叫之后,颜窝趴下就成了猫,他用清冷的少年音道:“原来,村中第一只猫是雕塑转换而来。你想杀三山村的村民,是因为,想要复活糖糖?”
一身素白洁净的少年,墨发如墨,站在那里和逼仄的环境格格不入。
黑衣青年略微诧异的瞥了符佑一眼。
捡起地上的一个苹果,咬了一口,随后直接丢开。
“太甜了,不好吃。”
他竟是把猫尸抱在自己的膝盖上,伸手一下接着一下的摸着它,“爹娘死后,我婶婶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占了我家的房子,把我带到野外,丢入枯井里自生自灭。”
“我遇到了糖糖,原本是想要自私的把它留在井中陪我,可我没狠下心,还是想办法把它丢出了井外。”
“我等着村里的人发现我失踪,我等着有人能找到这里,把我救出去。”
“可一直都没人来这里。”
“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最在乎我的人死去后,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在乎我了。”
黑衣青年垂着头。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有东西撞在格子木窗上,被窗户撞破,染血的窗户裂开一个大洞,微光照亮了这个逼仄的房间。
颜窝在一旁听黑衣青年讲话,想着要破坏那个猫形的雕塑。
可随着变成猫的时间延长,她的神智似乎受到些影响,它现在脑子里只有:出去,出去杀一个村民,夺走对方的身体的念头。
刚转了个身,一道黑影扑来,把她给结结实实的按在地面。
“我没想到的是,糖糖会回来。”
“它居然给我送来了吃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符佑摇摇头,配合的问道:“是什么?”
“是老鼠,它送来的是老鼠。我刚开始不想吃的,看着就觉得恶心,……可我的胃一直在叫嚣,我就吃了,就那样带着毛生啃,啃得满嘴的血。
饿到了极致,吃一顿饱之后,我更害怕了。
害怕糖糖下次就不来了,那样我会饿死。
后来,糖糖一直坚持着,有时候会给我带麻雀、杜鹃、丢入枯井中,有时候还会有苦涩的果子。
呵呵,我活成了一个活脱脱的野人。
但我现在从未觉得那个时候很苦,
因为糖糖一直陪着我。”
符佑扫了一眼雕塑,咬着牙朝青年靠近一步,问道:“那你是怎么从枯井上来的?”
“三山娘娘庇佑啊,下暴雨了,下了两天两夜的雨,山里的水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流到了枯井里,枯井涨水了,我被劈头盖脸的淋了两天两夜,最后,就那样浮在了上面,爬了出来。”
黑衣青年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头。
发现近在咫尺的少年,眼里都是悲怆,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活着从枯井里爬出来了,
可糖糖却死了。
在涨水的那个夜晚,它抓不到鸟雀和老鼠,就潜入了一户人家,结果被人发现后用竹条抽断了它的腿,它逃离的时候,还被村里的孩子扔石头砸的遍体鳞伤。
我找到它的时候,它正躺在一处沟壑里,
瘦骨嶙峋的一团,身上的毛发上还有血,就吊着一口气,但它身上的骨头几乎全断了……”
黑衣青年说着,把怀里猫尸举起,在脸上蹭了蹭。
“我抱着它得尸体,一步一磕头,去了三山村庙向娘娘许愿,我要整个村子替它陪葬!”
符佑皱了皱眉。
之前就听王珏说要和三山娘娘赐下的圣水,才可以许愿,一个月挑选一人实现愿望,这件事情难道是真的?
这时候,他距离供桌已经很近了。
“喵~~”
颜窝发出一声猫叫,从小黑狗身下挣脱,嗖的一下朝黑衣青年扑去!
明明语言不通,符佑就像是听懂了似的,他和颜窝打起了配合,抬脚踹向桌腿。
“你敢!”
黑衣青年连忙一跃而起,居然从坐垫下抽出一把刀,砍向符佑的腿。
符佑身子一晃,直接换了一个方向,再次踢出。
青年一刀挥空,有些怔然。
下一刻,符佑高高跃起,从高空落下,再次对着供桌踩踏而下,青年速度没有他那么快,根本追不上。
只能牙呲欲裂,眼眶中血丝遍布,“——不要!!”
“哐当!”
供桌的桌角被撞断,供桌歪斜倒下。
稀里哗啦。
之前未滚落的瓜果,供桌前的香炉、包括那个猫咪雕塑全部摔在了地上,被沉重的桌子一压,咔嚓咔嚓的声音整齐无比。
而这时候,颜窝被黑衣青年猛地拍在地面。
青年再想阻止供桌倒地已经晚了。
“你为什么在这么做?!为什么要夺走我复活糖糖的唯一机会!”他怒气冲冲的瞪着符佑,恨不得撕咬他的血肉。
他踉踉跄跄的上前,拨开一堆木屑查看那个猫的雕塑。
看见被压的粉碎的雕塑碎片,青年跌倒在地,万念俱灰。
眼泪化成珠子掉落在猫尸身上,他呜咽着摸着猫尸:“明明就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的……”
猫雕塑碎裂之后,颜窝感觉压力消失,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恢复人身了。
“我都恢复了,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啊,还有婶婶,不知道孔姑娘有没有保护好她。”颜窝说完,迈着小短腿儿跑出去。
符佑目光柔和看着颜窝消失的背影,薄唇微启。
“抱歉!”
“因为她对我来说,就像糖糖于你,是独一无二的救赎!”
黑衣青年声音呜咽,好似外界的声音他根本就听不见似的,但依旧抱着猫尸眼泪不停。
符佑不再说话,再次扫了一眼屋子里散去的戾气,搀扶起昏迷的白文林朝外面走。
地面乱糟糟一片,香炉炸裂后,空气中到处都漂浮着灰,
但这些灰会故意绕开符佑,显得符佑一身白衣尘埃不染,好似在发光似的。
黑衣青年的声音从身后慢慢响起:“那你可要守护好她,别最后落得和我这样。”
符佑顿了顿步子,什么都没说,继续搀扶着朝外走。
小黑狗看了一眼碎裂的夸张的供桌,身子抖的一激灵,连忙摇了摇尾巴,追了上去。
……这少年居然比小奶娃还可怕,逃走看来是没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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