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以安边走边道:“想不到乔府主这样名动天下的江湖人,也会有心思看戏。”
声音算不上大,甚至在戏子唱戏中,还略显得小了,但偏偏大家都是江湖人,听力自然不会多弱。
他听这声音熟悉,片刻道:“江湖人也会有想要散心的时候,魏公子难道算不上江湖人?”
这话中有话的语气,魏以安行走江湖久了也并非听不出,他这是在调侃自己罢了。
魏以安入座在乔鹰远一旁的座位,轻笑道:“江湖人也是有地位之分的,比起乔府主这样的大人物,在下自愧不如。”
乔鹰远偏过头仔仔细细的瞧了瞧魏以安,发现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台上的戏,仿佛他真的只是来听戏的,但乔鹰远心知肚明,今日来这春欢园的,怕是没谁是真心听戏的。
乔鹰远抬头看了看房梁,道:“楚公子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此话一出,魏以安立刻回头盯着他,眼神里确是戏谑。
他道:“大哥平时时常不出门走动,庄里的事情也大多都是主事们去办,大题小做?我觉得不妥。”
“近来庄里总是有事绕兄心思,只是没想到乔府主拿了该拿的情报后也未离去,怕不是……居心叵测。”
乔鹰远轻笑道:“魏公子多虑了,早些年就听闻这春欢园的名气,这次前来,自然也是想来听上一听。”
他对上魏以安的眼睛,良久魏以安才陪笑道:“看来乔府主是真的来听戏的,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让庄里人失了待客之道,想来回去后也不免受到大哥的气,若是乔府主不介意,那在下便也来听听这出戏。”
一时间竟无人再出声,倒是在外的弟兄们若摸不透这些话,但魏以安没给命令,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出声。
直到这出戏临近之时,秦无相的人才不成气候的肯出来。
乔鹰远心下倒是不觉得惊异,仿佛早就猜到了这出变化。
看来今晚的钱没有白花,真叫他看了出好戏。
“看来秦无相的人都是些废物,我还以为这出戏能演的更久些,不过现在我倒是更对你们感兴趣。”魏以安手握剑柄,浅怀剑已漏出半截,却并未直截了当的痛下杀手。
他不着急,秦无相还没登场,这出戏少了他可就没了韵味。
魏以安道:“不知乔府主还有没有兴趣瞧瞧秦无相的戏。”
一瞬间,清源组的兄弟便站成了一排接一排。
两方势力对持,却愣是无人动手,气氛却也剑拔弩张。
与其说乔鹰远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倒不如说他是想借此试探魏以安。
两方开战的时候,乔鹰远早就不知了踪影,站在高处。刘梦周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去帮帮忙。”
乔鹰远也不回头,依旧低着头注视下方的一举一动,回笑道:“别啊,这人家家事,我就一外人,哪有外人插手别人家家事的道理。”
刘梦周道:“哎呦,你这前脚刚说想拉人进府,结果后脚就说别人家事,这要是让楚争天知道,不得气的咳上一咳。”
乔鹰远轻笑道:“听说秦无相两边倒,以楚公子的脑子,不可能猜不出来,闹这出,怕是想一锅端了秦无相的据点。”
等魏以安把秦无相的走狗杀了个一干二净时,远方才响起一阵轰声,再一看,那便起了火。
魏以安定眼一看,心下一惊,也顾不上高处看戏的乔鹰远,快马加鞭的朝那处赶去。
留下刘梦周看不透形势,他道:“唉这!”
乔鹰远道:“有好戏看了。”
待到魏以安赶回去时,正好瞧见楚争天,立马拉缰下马,走到楚争天跟前。
道:“大哥?你怎么在这?庄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争天打断了,眼神一厉道:“秦无相演的这出戏不错,却也是自露马脚。”
他偏过头看着那青烟袅袅,冷笑道:“可惜了远尘。”
楚争天自诩不是个懦夫,又道:“秦无相敢借远尘来牵制我,我也可以放弃远尘来牵制他。”
魏以安就站在楚争天身旁,从他的目光瞧去,远尘已被这场大火烧的惨不忍睹。
没什么可难过的,魏以安心知。
远尘酒庄对楚争天来讲,只是据点中的其中一个罢了,作为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他掌握的情报比任何人都要多,自然不会只有远尘酒庄这一个存放情报的地方。
酒庄里的情报,大多都是见不得人的,为防止有心人看去,才一直不启用罢了。秦无相烧了这酒庄,倒还帮了他一把。
猛然间魏以安抬眼道:“大哥,那刺杀你的人。”
楚争天笑道:“无妨,那小子已经去下一个地方等着我了。”
酒庄毁了,自然要去下一个据点,但在那之前,楚争天还是得会会秦无相,明面上秦无相碍着实力不敢和楚争天动刀子,但暗抢他倒是在行。
楚争天自下面子要请他喝酒,他哪有不去的道理,甚至还想借此羞辱楚争天一番。
楚争天备了上好的酒等着他,此处最是景佳。微风荡漾,落叶纷纷,配上他时不时的轻咳声,衬得凄凉。
楚争天听着声音,抬眼瞧去沉静道:“来了。”
秦无相凶煞道:“来了”
“半身子入土的人,也敢喝这么烈的酒,是怕我杀不了你?”
楚争天放下手里的酒杯,轻轻反扣在桌上,冷笑道:“杀我,你还不够格。”
这话着实气到了秦无相,当机拔刀向楚争天刺去,全然不顾自己终将葬命于此。
楚争天猛拍桌面,有内力加持,这酒杯被弹得老高,一掌下去,正好和秦无相的刀对上。
趁秦无相被酒杯渣糊了一脸的时候,楚争天猛然拔起缠在腰后的短剑,此剑名为鸩鸟,正是他用来夺人性命的好剑。
楚争天有两把好剑,一长一短,一攻一守,短剑名为鸩鸟,长剑名为青天。短剑好伤人,但不好伤己,适合用来杀人;长剑亦是相反,虽同样是剑,但青天用于救人,绝不轻易拔剑。
秦无相难得见楚争天拔剑,便知他这是对自己起了杀心。
嘲笑道:“呵,口口声声说是兄弟,拔剑的时候倒不见得你有多犹豫。”
楚争天虽已拔剑,却不曾动手,站在桌前,坦荡的和秦无相对视,漠然道:“鸩鸟杀人,只杀叛徒。”
秦无相总是沉不住气,从前楚争天总是劝诫他沉住气,可惜秦无相总是听不进去。
鸩鸟出鞘,必然见血。
只是稍稍愣神的时间,鸩鸟就已架到了秦无相的脖子上,可秦无相的功力不亚于楚争天,一时间鸩鸟砍进了肩处,却愣是下不去。
秦无相嘲笑着想要徒手拔出这把剑,奈何楚争天也不如他愿,试了几次硬是也没拔出来,愣了愣神,便猛然吐出一口黑血倒了下去,直到死,他也想不到死因。
楚争天踩着他的身躯,手上一使劲猛然把剑拔出,帮他合上双目。
鸩鸟有毒,此剑以此为名。剑如其名,亦然有毒。
这剑是楚争天特意找人锻造的,毕竟他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实在没什么力气砍人,但此剑只要碰到血,就会触发剑上毒素。
此毒,无解。
楚争天起身拿起桌上事先为秦无相准备的酒,转身浇在他身上,眼神没有意思多余的情感,只有冷漠无情。
道:“沉不住气的人果真是沉不住气。”
待到酒浇完,魏以安方才出现,站在他身后道:“秦无相已死,剩下的人就是一盘散沙。大哥,乔鹰远快到了,走吗?”
楚争天扔掉酒杯,晃了晃手,转身的途中就已赫然收了剑。
“没必要,他敢来……我自然敢见。”回头看了看秦无相的尸首,想着到底曾是兄弟一场还是有些心软,道:“尸体埋了罢。”楚争天走到那座位上继续喝着他没喝完的酒,果不其然乔鹰远一会便到。
空中迷漫着的血腥味,但凡是习武之人都闻得见,他便知楚争天这是下了死手。
乔鹰远坦然走到对面的座位上,自顾自的倒酒,拿起酒杯一口闷,看着楚争天的眼睛,笑道:“云中舒?好酒,楚公子这是下了血本,可惜有些人并不领情。”
有些人指的谁,楚争天一听便知,轻笑道:“乔府主领情?”
“领,好酒待客自认要领。”
此刻,魏以安不在,刘梦周亦不在。
乔鹰远见楚争天的酒已空,自来熟的替他满上,道:“听说……楚公子现在无处可去,不知那日我所言之事可有考虑。”
“乔府主原来也喜欢强人所难。”
楚争天盯着他许久,才终于喝下那杯他倒的酒。
乔鹰远这才开口:“楚公子既然喝了我倒的酒,那便是应下了这件事。”
可惜楚争天并不想多给他面子:“酒是我的,合作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