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大富看了看谢青云的背影,又看向自家的傻儿子,“兔崽子,你是不是修仙修傻了,你以前也不这样啊,怎么拜了个仙门就觉得自己能上天了?”
“父亲……”连海怔怔地看着他。
连大富严厉道:“我告诉你,谢仙士是咱们家大恩人,你以后看到他放尊重点,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
谢青云走后不久,本地县令带着被匪徒们打伤的衙役匆匆赶到,看到匪徒们颇有秩序地趴地抱头,忍不住的头皮发麻。虽然他也深恨这帮匪徒,但真要把他们抓住,莫说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赏银,衙门大牢也关押不住啊。
连大富连忙向他说明了情况,县令心里直犯嘀咕:这些个凶人,现下迫于那人淫威不敢造次,谁知能安分多久?这不是给本官添麻烦么?
这时从天上落下一道灵光,显出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来。
连海看到他眼睛一亮:“宋师兄,你终于来了!”
那青年看了眼满地的匪徒,又看了看两具同门的尸体,淡淡点头:“我路上有事耽搁了,怎么你们连这群凡人匪贼也斗不过,还死了两个?”
杨师兄羞愧地低下头去。他修为低弱,从门中选修的偏向于防御的法术,都需要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后才能发挥出奇效。
“罢了,我接了一桩师门任务,你二人随我去吧。”青年说着转身就要走,忽然停住,扫了眼众匪徒,向那县令招了招手。
县令看他御器而来,身上气息又渊深莫测,不敢怠慢,小跑过去道:“仙士有何吩咐。”
与历国不同,留国炼气士数量众多,经常在人间行走,凡人早已见怪不怪。
宋师兄高傲地抬着头:“这些人是我十玄门的战利品,你现在立刻派人押送着他们跟我走,我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且慢!”
连大富忍不住站了出来,不满地看着宋师兄,“这些匪徒可不是你们十玄门的战利品。”
“他是谁?在说什么?”宋师兄看了他一眼。
“宋师兄,这是我父亲。”连海慌忙介绍。
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子……宋师兄落地以来没看连大富一眼,他心里格外不爽,“我说,这些匪徒是谢青云谢仙士抓的,跟你们十玄门一点关系也没有。谢仙士已经吩咐了,让府城派府兵下来接管。”
宋师兄诧异地看向连海,连海无奈点头。
杨师兄在一旁小声道:“好教宋师兄知道,若不是那位青云道友,我和连海师弟恐怕已经身遭不测。”
“废物。”宋师兄冷冷骂了一声,然后对县令道,“用不着等府兵了,这些匪徒现在由我接管,你对外就说他们跑了,是我宋满庭重新抓回来的。”
连大富听得又惊又怒:“你这是强抢功劳啊!亏谢仙士还说要把这些人的赏银捐给你的同门做抚恤。”
“父亲别说了,宋师兄要生气了。”连海慌忙上去挡住连大富,将他向后推去。
连大富突然抬手一巴掌甩在连海脸上。
“父亲,你,你打我?”连海难以置信地捂着脸。
连大富打完就有些后悔了,但为了人父威严,又怎肯低头。他硬邦邦道:“十玄门如果是连实话都不让说的仙门,你从今往后就不许再去了!”
宋师兄有些吃惊,这才仔细地看向连大富,看了会儿,他慢慢地笑起来:“原来是你啊。我知你和皇宫中那位贵人有些关系,也罢,今日你冒犯我的事情就此揭过。至于我这连海师弟嘛,十玄门不是客栈学堂,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哦,那个什么谢青云……”
他说到这里,目中闪出狠辣的光,袖中一甩,一道青绿色的光芒激射而出,“唰”一声响,其身后数列统共不少于二百个匪徒的首级,便无声无息地掉了下去。
“如果对我的决定有异议,你不妨让他自己来找我。”
院中霎时间血流成河。
还活着的匪徒骇然色变,纷纷摸向自己的脖子。
连大富脸色一白,“蹬蹬”退了几步,瘫坐在地,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
宋师兄冷笑一声,身化遁光,卷了连海和杨师兄便冲天而去。
“连老爷,我两个师弟的尸体,就托你运回十玄门了。县令大人,把这些匪徒送到淮阴县,怎么说用不着我教你了,若是办不好,我会回来找你的。”
他的声音远远地传回来,县令冷汗直流,哪敢说半个“不”字。
……
谢青云御器飞离上汤百里,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疲惫上涌,法力竟有再次枯竭的征兆。回想起在船上的经历,他连忙在野外无人处按下法器,寻了块干净的石头盘膝落座。
司南飘在一旁,一会儿看看新发芽的枝叶,一会儿逗逗搬家的蚂蚁,忙得不亦乐乎。
过了会儿,谢青云睁开眼睛看她,她疑惑道:“你不是要打坐恢复法力么,看人家做什么?”
谢青云见她如此不识相,无奈道:“我肚子饿无法入定,你方才不是从连府顺了不少糕点么,拿来分分。”
“吃完了。”司南伸出空空的小手。
谢青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地图展开,按照上汤县来定方位,意外发现附近也有个县城,名唤淮阴。他一指点中:“去这里找点吃的。”
他爬起来向官道走去,司南听见吃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紧紧地跟上去。
谢青云走着走着忽又停住,神色古怪地看着司南:我来留国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解决宝镜城的劫难么?
现下这“劫难”跟个牛皮糖似的粘着我,我为何不从她口中探听探听呢?
谢青云想到这里,暗骂自己糊涂蛋,面上露出一个微笑:“司南啊。”他又走了回去,客气地指着干净石头道,“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会?”
司南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他:“你为何露出这种表情?”
谢青云一愣:“我的表情怎么了?”
司南害羞道:“你那天抓着人家的胸衣,就是这种表情。”
我有吗?
谢青云登时陷入反省之中,郁闷地收了笑容,板着脸道:“我问你,那‘九字真言大阵’里的可是你的本体?”
“是啊。”司南道。
谢青云道:“那你这具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种子’。”司南道。
“什么种子?”谢青云道。
“种子就是种子。”司南道。
“你这样说我怎么听得懂?”谢青云道。
“你听不懂人家有什么办法?”司南无辜地看着他。
“好吧,我换个问法。”谢青云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会被封印在那里?”
“不知道。”司南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谢青云道。
“不知道。”司南道。
“封印你的人是谁?”谢青云道。
“不知道。”司南道。
眼看她一问三不知,谢青云气得脸色发青:“你就说你知道什么吧!”
司南露出茫然的神色:“我只知道我要去南方。”
“所以你才叫司南?”谢青云道。
话音方落,天机伞突然从他背后挣脱,自主撑开伞叶旋转起来,并从司南身上吸取着什么。
谢青云脸色一变,下意识握住伞,注入法力的那一瞬间,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天机伞辅助之下,他看见无穷的紫气从司南身上汹涌而出,如参天之柱般直通穹苍,在无尽深空铺成一个巨大的树冠……
因果!
巨大的因果!
谢青云浑身颤抖起来,方希直的因果让他惹上了神都教,段玉楼的因果则惹上了云雷宗,而他们两个的气数,跟眼前的比较起来,犹若萤火与皓月之差。
突然,他醒过神来,抓了天机伞与司南御器遁走。
……
半个时辰之后,谢青云寻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找了些干柴堆成篝火,洞中顿时明亮起来。
司南不满道:“谢青云,不是说要去找吃的吗,这地方好压抑,我不喜欢。”
谢青云没有理她,而是埋头在天机伞里,细细梳理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首先,这是天机伞第一次脱离他这个宿主自己行动。相比起另外两个:方希直在那几个神都教众自杀身亡后,其阴魂释放了一部分气数给予天机伞,这属于被动接受因果;段玉楼的因果则是在他决意干涉,以己手中刃代替律法之职,并成功斩杀云琪夫妇后,变相完成的。这从性质上属于主动。假如那天他没有行动,那么这段因果就会不了了之。
而天机伞主动从司南身上吸取了气数,一方面是因为某个契机触发了因果,一方面是天机伞主动接下了这桩因果。至于是什么契机,他猜测与“司南”的名字有关。
其次,司南身上背负的因果,恐怕超乎想象的复杂,这应该与她被镇压在宝镜城地底有很大的关系,一旦参与进去,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谢青云看着手中的天机伞,神思也有些复杂。但片刻后他突然想通了:“天机伞的第一个能力并无惩罚机制,我能完成就完成,不能完成就躲得远远的,有什么好纠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