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主人道:“现在你是不是愿意为了活命做任何事情?”
“我看起来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吴崖勉强笑道。
刀主人道:“我也用不着你去拼命,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吴崖道。
“红蝶是谁?”刀主人道。
“红蝶是我收伏的妖灵,生前是个狐狸精,专吸成年男子的骨血精髓。”吴崖道。
“她不是。”刀主人道。
“哦?”吴崖道。
“其实根本就没有红蝶,对不对?”刀主人道。
“不对,红蝶就是我的妖灵。”吴崖很坚定。
“凭你的道行,还驾驭不了。”刀主人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吴崖忽然一扫忐忑,神情变得悠然自得,仿佛架在脖子上的只是友伴递来跟他玩耍的木棍:“谢先生可是大侠,大侠怎么会无端杀人。”
“你错了,我杀过人,杀过很多人。”刀主人正是谢青云。
“谢先生杀人的那一刻,想必已不是自己。”吴崖道。
“不是我又是谁?”谢青云道。
吴崖道:“受害者。”
“受害者?”谢青云道。
吴崖道:“谢先生乃当代之大侠,真到了万不得已时,想必是把自己当成了受害者,替受害者发声,替无辜受冤之人主持公道。”
“我没想到,我居然如此伟大。”谢青云道。
“不止如此。”吴崖道。
“哦?”谢青云道。
吴崖道:“谢先生还精通查案,即便是三界提刑司里头的仙人大老爷们,恐怕都不如先生。”
“拿我跟仙人比较,你也太抬举我了。”谢青云道。
“我这样说了,先生还要杀我么?”吴崖道。
谢青云道:“你拍我马屁,跟我要杀你是两回事。不过,如果你能老实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我保证不伤你毫发,并且立刻离开这里。”
“什么问题?”吴崖道。
谢青云冷冷道:“冷凝香在何处?”
吴崖听罢却叹了口气,道:“道友何不就此退去,好好做你的青云大侠,为何非要找不自在呢?”
谢青云道:“因为我高兴,因为你管不着。”
吴崖道:“难道道友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是你。”
“我知道。”谢青云道。
“你知道?”吴崖道。
谢青云道:“齐家既然在宝镜城黑白通天,我们的行动又不隐蔽,这不难推论。”
吴崖道:“你既然知道,还敢找上门来,就不怕这是针对你的一个陷阱?毕竟你现在可是云雷宗的眼中钉肉中刺,把你抓住拿去讨赏,想必能得到不少好处。”
“当我得知高良的死讯时,确实怀疑过。”谢青云淡淡道,“但是狐狸精的出现,打消了我的疑虑。”
狐狸精?
吴崖的脸色发生明显的变化。
他的眼睑慢慢沉下,眼缝里有寒光射出:“你错了,这里确实是一个陷阱。”话音方落,他没有动,瘫软在床的两个美娇娘突然双双睁眼,烟眸改迷离作了锐利,柳条般纤细的身子平平弹射起来,并不知从何处取了一枚峨眉刺,在其手中滴溜溜转动,双头尖锋寒光烁烁,一左一右袭向谢青云的要害。
内力?
吴崖的这两个侍妾,居然是开了元的武者。
如此近距离下,内力能对炼气士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谢青云左手迅速骈指为剑,伸入怀中一捻,自有黄符燃烧。只听空气中响起“叮叮当当”的锁链声。
“造形术·锁链。”
由金行元气凝聚而成的锁链飞快把二女缠绕,一时不能挣脱。谢青云忽觉刀身一轻,原来吴崖趁此机会一个矮身翻滚,灵活地翻下了床。他竟不逃,冷笑着回身,双手骈指为剑,相互交叉成一个十字,口中不知念了什么,最后只听惊雷般的“敕成”二字。
那一顶番红花色的暖帐竟如同活了过来,整体仿佛一只庞大的蜘蛛,倏地把谢青云缠成一个木乃伊,并且越收越紧。与此同时,吴崖的两个侍妾已挣开锁链,两支峨眉刺分别戳向谢青云的眼部。
“唉。”
谢青云叹了口气,剑指一挥,十数火弹在他面前排开,恐怖的高温使得缠绕他的暖帐寸寸开裂。
吴崖见状脸色一变,竟是毫不犹豫地从窗户跃出,下一刻,身后房子轰然炸开,猛烈的焰光宛然火龙般从门窗喷涌而出。
又过几秒,屋顶猛地破开。
谢青云提着吴崖的两个侍妾飞身而出,轻巧地落在中庭,他随手把两个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侍妾抛向吴崖,然后冷眼扫视着不知何时埋伏在此的重重人墙。
此刻吴崖已然穿戴整齐,他接住两个侍妾,随手交给身边两个侍卫:“这就是你的弱点。”
“哦?”谢青云已经数清楚,庭院内有一百来个身穿黑色皮甲的刀卫,靠近院墙的位置有一百来个弩手,院墙上方及周围屋顶还有百来个长弓手,简直就是天罗地网。
吴崖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把她们留住当做人质。”
谢青云奇怪地看着他,“你方才翻窗逃跑的速度丝毫不慢,以她们做人质真能威胁到你?”
吴崖一滞,谢青云又道:“不如还给你,省得在我旁边伺机偷袭我。”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们确实做好了埋伏吧。”吴崖假装翻篇,冷笑着继续道,“纵然你修为再高,这里有齐家三百个训练有素的卫兵,他们每个在战场虽不敢说以一敌百,但以一敌十绝不成问题,你觉得自己能逃到哪里去?”
谢青云仍然奇怪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吴崖怒道:“杀了他!”
刀手们齐喝一声,拔刀冲向谢青云。
与高良那班快手不同,这些人显然还接受过战阵的训练,在不很大的空间里动作整齐划一、有条不紊,三五成群相互掩护,组成绵密的刀阵,加上外围的弩手虎视眈眈,看来似乎有丰富的围杀炼气士的经验。
谢青云张开五指伸入怀中,三张符即甩出,在空中自发燃烧。
但见虚空降下一柄金色大剑,“轰”一声砸在地上,汹涌的气浪四面冲击,刀阵立即出现破绽;与此同时,院子里涌出了白茫茫的气雾,一时间雪雾交加,场面愈加混乱。
“造形术·金剑。”
“造形术·影雾。”
谢青云敏捷地穿过刀阵,其身影没入影雾之中,弩手与长弓手皆不能锁定他的位置,只能站着干瞪眼。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如此多的法术,还一个比一个奇诡……吴崖心中暗暗叫苦,法术本身就不易得,就算得到,想运用到实战,也需要很长时间来磨练造诣,正常在他们这个阶段的炼气士,拥有超过三个法术,就已称得上强者了。
吴崖一直以自己拥有两个法术而自得,没想到遇上个狠茬子。他一个咬牙探出袍袖,“捆龙索,去!”只见他宽敞的长袖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空间,并从中激射出一条数尺长的绳状法器。
这是由龙血浸润过的鬼化藤编织而成的法器,鬼化藤以法力为食,一旦放出,就会自动冲向炼气士,吴崖为得此器,付出了巨大代价,此器也从未让他失望。
果然,捆龙索迅速锁定了谢青云的身影,倏地窜过去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谢青云一下子失去行动力,就如同个蝉蛹般倒了下去。
吴崖见状大为兴奋:“快,割下他的脑袋,待本道拿去云雷宗领赏,少不了你们好处!”
刀手们皆想立功,呼呼喝喝地扑上去一顿乱砍,却不见血迹,原来捆龙索下竟不过是个梦幻泡影。
“造形术·镜像。”
吴崖脸色一变,刚想开溜,突觉头顶有异,只见左前方站着一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指间夹着一张燃烧的黄符,他勉强笑着,一面想说话拖住对方,一面悄悄召唤捆龙索,不料头顶有水声“哗啦”,忍不住抬头一看……
眼看吴崖被锁入水牢之中,侍卫们有些不知所措。
谢青云撑伞而立,瞥了眼飞到一半失去法力支持的捆龙索,心里一动,伸手以法力在掌心形成一个漩涡,将捆龙索吸到了手中。这样做在内行人眼里,简直就像小孩涂鸦那样粗糙,而且极其浪费法力;但在外行人眼中,这却是一种极高明的手段,拥有很强的震慑力。
捆龙索一入手,谢青云就感觉到轻微刺痛与排斥感,捆龙索也是极力想要挣脱。他将神识探入,发现捆龙索身上有一层淡淡的白色灵光,从气机上判断,与吴崖同出一源。他立刻就恍然,法力不要钱似的涌入捆龙索,果然下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冲破,捆龙索一下子安静下来。
捆龙索被谢青云的法力所覆盖,排斥感与刺痛感立刻就消失不见。
严格说起来,这是谢青云第一件法器,他突然产生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捆龙索成了身体的一个部位,想让它干什么它就会干什么。他忽然明白过来,法器之所以为法器,是因为其本身拥有留存法力的特性。
白得一件法器的谢青云心情大好,悠然地道:“吴道长,现在能不能让他们离开,我们两个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