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帝点一点头,首领太监领了意,起身向殿外招手。
殿外老太监拍一拍手,从殿外走进两队宫女手捧托盘,依次走到各桌前摆上各式菜品。
待各桌酒菜上好,宫女们徐徐退下,方生举起酒樽冲下方朗声说道:“今日自清早舟车劳顿,寒风苦站,众卿辛苦了。”
群臣见状也举起酒樽,连季夜都将桌上酒杯拿在手上。
周围人齐声说道:“陛下辅佐圣妃,祭天地圣皇以承福佑,乃是为江山社稷所思,是我雪国臣民之幸。臣等跟随陛下,妄想能有些微贡献,怎可谓辛苦。”
季夜在其中听得眉头微挑,暗暗惊讶,心道这一长段话说得竟有如此齐整,可见这番说辞年年挂在嘴边,甚至每逢节庆都有练习才是。
雪帝方生仰起头痛饮一口,下方群臣更是一饮而尽。季夜轻啜一口,顿感一股清冽入喉,比起那日瓷瓶烈酒少了辛辣苦味,极为适口,也跟着将那杯中酒尽数喝下。
身后立刻有一宫女上前添满。
而领头太监又一阵拍手,从殿后鱼贯走出一队舞女,身着青衣头顶簪花,于殿内中央空处站定,而后又走出几位女子,手持各式琴箫分坐殿内各处。
琴箫声鸣,歌舞渐起。这宴席场合歌舞虽没有明月楼里那般柔情媚意,但胜在端庄娴雅,只是少了苏不予那等绝世作领舞,实在是缺了些意味。
季夜左手饮酒,右手夹菜低头猛吃着,心说哪怕是在这山上偏远行宫这酒菜味道也是极美。
将这面前打扫个差不多,季夜抬首再偷偷看向大殿上。
只看雪帝方生左侧坐有一女子,头戴金黄凤冠,身着深青袆衣,上纹五彩翟鸟,身挂白玉双佩,耳边、脖颈处戴名贵金玉无数,再看其面容姣好,模样极是年轻,约莫二十七八,辨不出实际年岁。
季夜凑近方羽身边问道:“雪帝左侧的那位,便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圣妃么?
听他问起,方羽停了筷子抬头看去,眼神中却没了平日面对其他皇室的那般淡泊,点一点头说道:“正是,此乃是我雪国第二十三代圣皇转世,名唤林月出。”
季夜不解问道:“既是圣皇,为何又称圣妃?”
方羽凑近小声说道:“名义上我朝自古以转世圣皇为尊,每任雪帝皆是其辅佐,但实际掌权仍是方家,圣皇只在其位而不谋其政。于是第三任雪帝登位时,以一国不出二帝为由,将这转世圣皇名号改为圣妃。”
季夜看向那殿上默默点头,心想既是圣妃,想必同雪帝自是夫妇了,只是这皇家宗室未免也太过复杂,那羽国多半也更是如此,想到羽国同辈的这一男一女就坐在自己身旁,心中一沉。
眼神再瞟向雪帝右侧一人,只看那人离雪帝略偏远,但还是与帝妃两人并排,而其人很是古怪,在殿内也是头戴斗笠,下接白丝幕纱至肩头,遮住整张脸孔。
再看她一身纯白狐裘,身形绰约,隔着幕纱隐隐看出乃是位年轻少女。
而虽然看不清她面容,但其整个人冷傲淡漠,身边似有寒江飘雪,乃是冰雪出尘之姿,气质超绝无二,旁人绝不敢妄自靠近。
不等季夜开口,方羽知了他心思,凑得更近抢先小声道:“这是我朝当代圣女,名为林星移。”
“圣女?”季夜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这圣女又是从何而来,莫不是这圣妃和皇帝的孩子?”
方羽略撇嘴一阵无语,解释道:“自然不是,倘若如此,那岂不是每代皇子圣女,都由近亲通婚所生?”
季夜一拍脑门恍然。
方羽继续又道:“圣女乃是由每代大皇子年满六岁时从全国境内三到六岁的女童中选拔而出,选出与圣皇面容相仿者意为圣皇转世,再改林姓,命为圣女。然而这遴选时女童太过年幼,加以林玄圣皇更距今千年之久,仅凭画像又如何评判相似与否。故以时至今日,这面容相仿之条件也便成了长相姣好,气质上佳即可,且尽皆从官宦,豪绅之家所出。”
季夜在旁听罢说道:“这又是为何,其中有黑幕摆布?”
方羽摇一摇头:“这最终一轮遴选乃是由皇帝亲指,做不得假,况且此等大事各城地方主事皆由上京指派,若是暗中操控有诛灭九族之罪。”
他说着直起身来举起酒杯轻啜一口,季夜也跟其又饮一杯。
方羽紧接说道:“只是因为那些官宦商贾之家自女童两三岁,甚至一岁半岁时,父母长辈就找来宫里的妈子,不论仪态步法,亦或是言行举止皆尽心调教。长此以往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女童偶有容貌出众者,气质神态也绝无可能与其相比。”
季夜侧耳听了,但领会不出其中深意,只是同方羽说道:“想不到殿下对这些如此之了解。”
方羽笑笑不答。
二人停了私语,季夜酒意已有些上涌,不想这宫里的御酒虽并不如何辣口,但后劲同那日烧酒无异。
季夜不经意看向李若邻,发觉对方竟也侧首看着他,两人一时间四目相对,季夜正欲开口,而四周琴乐正好停了,只得将话咽了下去看向中央,却没发觉李萧瑟眼神也停驻在他身上冷眼注目。
殿中央舞女们停了舞站定,同四角的琴女一齐起身向殿上雪帝欠身盈盈一拜,沿着来路走向殿后退去,殿内顿时哑声。
只听殿上,方生朗声道:“云儿,仇儿,往年都是由你们贴身护卫于殿前比试,还让他二人上来为众卿助助兴罢。”
方仇听罢赶忙起身,说道:“父皇,儿臣护卫这几日染了风寒,仍在调养,今日未随儿臣前来,还望父皇谅解。”
他体型本就宽大肥硕,坐在位上一人就占了两人位置,而听了方生说完起身又灵动迅速,言语谄媚轻柔,相比平日里凶恶神情大相径庭,于他人看来十分滑稽。
方生搭眼看去,方仇那桌确仅坐了他一人。
方云适时站起身来,向外走出一步拱手冲殿上行了一礼说道:“父皇,我前几日听闻三弟身边也多了一护卫,这会也在场,不如就让他同儿臣身边这位师父比斗一番如何?”
“哦?”殿上方生轻咦一声,目光径直看向方羽季夜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