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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借着烈酒,方羽情绪愈发激动,话也如连珠串一般不停,不顾着边上是否有人监视着,又接连说道:“他们这般欺人太甚,极尽侮辱,将我往绝路相逼,今后哪怕是处境再艰难,我方羽也是忍得。他年若我翻身得势,定要他们百倍千倍偿还,屠尽宗室乱臣以为我母亲正名。”

    说到情深处,他把那瓷瓶凑近嘴边,不顾辛辣灼热仰头将瓶里剩下烧酒一饮而尽,眼中隐隐亮光闪耀,随后挥手将那瓶子扔到远处摔了个粉碎。

    这说话时分,方羽头顶,眉间,身上各处已积了一层厚厚的落雪,在他挥臂时簌簌飘落,映得他那绝世英气的面容如雕塑一般完美。

    许是头次饮这烧酒的关系,方羽说话的功夫,季夜醉意上涌,面色已显潮红,他侧首看着方羽,目光竟有些呆滞,移不开了。

    见方羽如此袒露心迹,季夜借着酒意,因两人互通了心中隐秘,又因心中往事隐秘压抑实在寂寥,决心也要同他一吐为快。

    只见季夜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含糊说道:“今日兴致这般高涨,殿下可愿听一下我的经历?”

    方羽本后仰着双手撑坐,听他突然如此说前倾凑到他身前:“怎么,我单知道季兄从云州学艺来此,可从未听你讲过你的身世,如此良辰美景,何不说来听听?”

    季夜心道这风雪交加之夜同良辰美景有何干,但想到胸中久久压抑的沉闷即将脱口而出,也算得是良辰,定了定神郑重说道:“我本名为李灼华,生于一守边将军之家,幼时随父母所居羽国一边陲小城夔州。。。”

    他随后当即将六岁经历屠城,老头子将他救走,云州十年练剑,五毒教遇李若邻这些事同方羽讲了。

    “后来我俩人回到山庄,经她所说,我方才知晓这羽国的选子就叫李灼华,生于夔州,只得隐瞒下来化名季夜。”季夜说到此处极为紧张,但总算说出口大为轻松释然。

    方羽听他说到此处,瞠目结舌间竟有些眼神闪烁,惊道:“想不到季兄身上竟有这样的隐秘,这羽国的所谓选子我也略有了解,那季兄为何不当场就和她这公主坦明身份,将你带回。。。”

    他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他羽国既是宣布了选子已死在夔州,又有了这现在上京城的皇子,哪还有他这所谓选子的位置,余下没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季夜接着他的话说道:“老头子自我小时便说,今后要小心行事,这化名的主意便是经他再三叮嘱所为。近些年我也在想当年屠城的祸首究竟是不是那暹罗国,但苦于现如今半分线索也无。”

    季夜随手抓了一把雪吞下又说道:“而后她要来上京同她那萧瑟哥哥,我也要北上寻那五毒教主的女儿,就此找了个镖局一路随之北上,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方羽听他这么说完一愣,从季夜手上抢过瓷瓶说道:“相比季兄如此磨难曲折,我这倒是不如了。”他想了一想说道:“既同是命途多舛,不如你我二人就在此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季夜看向他绝世倾城的那一张脸,心中哪怕有些犹豫但就是如何也说不出有所拒绝的话,点头重重道了句‘好’。

    两人通报了生辰年岁,竟是同一年生,而方羽比季夜略长十日,自是大哥了。

    方羽将那瓶子里余下的酒折了一人一半豪迈饮下,转身对着雪夜空中朦胧的月亮拜了八拜,同念了句‘不求同日生,但愿同日死’,这极简的结拜就算成了。

    方羽放声笑道:“灼华贤弟,今后我二人有难同当,共同进退,不知今后有何志向打算?”

    季夜顿时紧张道:“方大哥,你可别这么说,灼华此名可是万万叫不出的,今后在外人前我仍唤你殿下,你也还叫我季兄便是。”

    方羽笑着答应下来。

    季夜紧接说道:“今后又能有何打算,我只盼着早日凭着那笛子寻到教主她女儿,以解李若邻之毒。”

    方羽轻叹一口气说道:“我看你对这羽国公主极为在意,想必定是倾心于她了。”

    季夜丧气道:“倾心也是无用,她同那皇子李萧瑟已有婚约,纵是我有心想横插一脚,也是无能为力。”

    方羽略一想说道:“但说到底季兄你才是这羽国的正牌皇子,本该与她立有婚约的,应是弟弟你呀。”

    季夜苦笑道:“正牌皇子?大哥这倒是说笑了,待明日去找那李萧瑟看看他到底认不认我这皇子可好?”

    方羽被他逗得一笑,随后还是郑重道:“若我这个作大哥的今后翻身有为,定助你恢复身份,迎娶这羽国公主李若邻。”

    见季夜没立刻接话,方羽转头看向他,却看说话的功夫季夜已垂了头昏昏睡去,任凭风雪飘落其上,若是无人照管恐怕不多时就会变成一塑雪人。

    方羽暗道这小子酒量也实在是差了些,起身将季夜抱起纵下屋檐。

    待到翌日正午雪停艳阳当头,季夜才悠悠醒转,头疼欲裂同时胸口也仍是发闷,因着这辈子第一次饮这烈酒,还喝了颇多,到后来迷迷糊糊连什么时候睡着都是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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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前几天的危情已解,那领头的黑衣人明明已经得手却放了他二人一马,故而料想近几日也不会再出手。

    方羽这才带着季夜难得的在城中好生逛了逛,路径皇宫南门午阳门时,季夜欲借着方羽身份进到皇宫去找李若邻,想了一番最终作罢。

    如此平静过了几日,今日已是除夕了。

    待得天刚蒙亮冬阳初生,季夜揉了揉眼睛推开门,却看方羽已在院中练起长枪。

    他自出了山庄便没了晨起练剑的习惯,虽也有些懒散怠惰,但主要却是因没了老头子每日同他对招,少了意味。

    过了正午,才生前来说午后城南圣祖庙有舞龙会可看,特来叫季兄同去。季夜刚想喊上方羽,却被才生抢先说殿下下午有正事要办,临走前特意嘱咐他照看好季兄。

    季夜心道我一大活人有何好照看的,同才生一起出了院门向城南出发。

    推开院门才发觉眼前已是各处火红,相比于夔州时更多了些年味。虽身处城中偏远贫民集聚,各家也是挂了灯笼,贴了窗花对联,哪怕是再贫苦的人家,门拴处也系了根红绳以作表示。

    一路上季夜问起方羽是去做何事,才生犹豫一番才道:“咱们这每到除夕这天,都会前往各家坟前祭祖。而殿下往年刻意避开拂晓时人流众多,就在午后出城去往城北极远的一处岗上,给他生母,也就是我那进宫早逝的姑母烧些纸钱。我那姑母本是代罪之身自尽,按宫里的规矩是明禁拜祭的,故而只得如此。”

    望着季夜听着点头,才生又道:“殿下走时说了,晚上宫中设有家宴非去不可,便不回来了,让我提醒季兄记得赴明月楼之约。”

    季夜一拍脑门,这才记起还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