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阳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又伸出左手二指摸向李灼华手腕经脉处,火毒已快要攻破胸口心脉,疏导真气已迫不容缓。
他回头对着身后几人道:“小子现在情况很是危及,需要为他马上疏导,你们都先退下吧,留我一人在这就好,还有,记住我先前跟你们说的,从今个开始我就只是庄子里的门房一个,住在那坡下小竹屋之中,今后可不要叫错了。”
说罢便摆弄着灼华起来,弄成个盘膝而坐的姿势,其余人也不容有他,一齐的躬身道了句,“是”,纷纷出了房门,静妃看向李灼华脸上满是忧虑,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一句话,跟着卫靖他们出了屋。
见他们都出了门屋门,李商阳也端坐在李灼华身后,双手抵在他那五六岁年纪的窄窄后背上。
首先要做的就是保住李灼华的性命,他那一掌所受的真气大部分已全部处在心脉,若不是起初出城上马车之时,便已为他输了一股真气护住心脉,恐怕现在火毒早已攻进心肺。
而且如果贸然往他体内输入真气,反而会导致体内真气进一步相冲,到时候直接就会爆体而亡,所以现在哪怕李商阳已经急得不能够再急,他也没有贸然行动。
现在只能慢慢引导体内真气,先离开心脉之处为重,眼下便疏导真气,一股股地慢慢引导至他的四肢百骸,穴位各处,这一步说来简单,可真正做起来耗费时间可不是一点半点,李商阳就这么耐心地为他疏导,而李灼华脸上时不时出现极度痛苦的神色。
待到天色已蒙蒙亮了起来,这浩大的工程才算是做完,李商阳长吐了一口气,虽然无法根除,但总算是挽回了一条命下来,灼华脸上表情也舒缓了许多,静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李商阳把他重新抱起,出了院门,走到坡下的竹屋内,他进屋把李灼华放在床上,任由他安静地睡了下去。
从进了云州坐马车到现在,李商阳已将近三天没有休息过,以他内力之深,现在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况且在夔州王岑那一掌可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只有他知道这次受的伤比想象中还要重,此时也终于有功夫来处理自己的内伤。
两人就在这一张床上,一人盘膝坐着,双手位于丹田之上,一人则平稳睡着,不知还要睡几天才能醒来。
李灼华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从受了那一掌之后便失去了意识,好像看到了那个烟火弥漫的夜晚,一个小女孩在角落正瑟瑟发抖着,忽然间从天上飞落下个玄衣男子负手而立,一伸手便把那女孩抱在怀里,女孩看向李灼华,却被那男子抱着缓缓离去了。
此刻身边的火光越燃越盛,温度也慢慢升高了起来,李灼华感到胸口一阵灼热,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大口地喘息着。
梦境确实是梦境,但这痛感却无比真实,他感觉全身都烧着了起来,现在只想找条河跳下去,起身却看到这小屋内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澡盆里面就正好放满了水。
李灼华想也没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脱就跳了下去,好像一个燃着的木棍一下子丢进了冰冷的池水里,全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突然降临的舒适感让他瞬间就闭上了眼睛,五六岁的孩子来不及想那么多,但清醒过后,他就意识到已经处在了一个新的环境中,一个竹子做的小屋里,除了一张他刚躺过的床和这个澡盆外别无他物。
多半是救我那人把我带到这里的吧,他心里这么想着,心情却跌落到了谷底,他娘亲惨死在他面前的场景仿佛就在刚才一般,一想到他爹娘还有府里上上下下二三十人都死于非命,活下来的只有他自己,心中的难过夺眶而出,就在这澡盆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泪水滴答滴答的落在盆里。
父母现如今不在了,以后恐怕一切都要靠自己,可他从小便是少爷,在府里养尊处优惯了,对以后未知的恐惧令年纪尚小的他难以接受。
就在他低头流眼泪的时候,小屋的门咿呀地开了。
灼华闻声一抬头,一位面容庄严地老头推门走了进来,他身高不高,体型有些胖,肚子微微向前突出,看面容约莫着五十多岁的样子,此刻脸上却满是憔悴。
他进门先看到床上已不见了人影,一转头便看到李灼华正坐在澡盆之内低头哭着。听到他进门又抬起了头。
看着李灼华双眼还微微红肿,眼泪汪汪的样子,李商阳顿时怜爱之心大起,上前用大手抹掉他的眼泪,又伸手摸向他手腕经脉处,感受到他体内火毒安稳存于四肢之内,对心脉已没有了威胁,心里顿时大为宽心。
没等他开口,李灼华已怯懦懦的问他:“你便是当时救我那人吗,我父亲他们,和夔州城里的人,是不是已经?”
李商阳便缓缓点头,算是默认了下来。
他忙不迭地又问,“那现在又是在哪里,我们还在夔州吗?”
听他这么问,李商阳心里更是一沉,心想整个夔州都毁于一旦,这孩子还不知道,现在他还太小,对他来说未免也太过残酷,便开口道:“我们现在已不在夔州了,现在这个地方名为云州,与夔州距离一千多里。”
李灼华听了他的回答,半天没有开口,陷入了沉思,眼角两行泪水默默流下。
李商阳趁这会问他:“你醒来时是不是感到全身仿佛燃着了一般,疼痛难忍,所以醒来以后便泡到了这澡盆中,对吗。”
灼华听到他这么问,心中大为惊讶,这老头子进来就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就把他起来的动作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这也未免太过神奇,不过还是猛然点头,同时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李商阳,仿佛在问他破解之法。
李商阳黯然道:“小子,你中了王大统领的玄火掌,现在还能活在世上,已经是万幸了,还谈什么解决的办法,”
说罢,又好似不忍心一般,从木盆边站起,往屋外走去了,临走也不忘嘱咐了几句:“新换的衣服我给你放到了床上,等什么时候身体温热感消退了,就穿好到屋后面坡上的庄子找我。”
李灼华被他说得一愣,但和失去父母的痛苦相比,这必须要泡水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过他也被这一番话勾起了好奇心,也不知道这庄子是什么地方。眼下也不管大腿手臂内还有些温热,直接起来擦了擦身体,换上衣服跟了上去。
出门的右边便是一条窄窄的上坡路,灼华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李商阳没回头,但是也听到他跟了上来。
没等他开口,后面地声音传来:“前辈您的伤还好吗,也还不知您的名字。”
不得不说李灼华先前一身少爷习气,经过这一番变故已全然没了,若是在之前,就算会道谢也不会如此客气,令一个人的性格突然转变的,必然是这些突发的大事。
李商阳被他在身后这么一问,心里不由得一暖,还是不回头地道:“老夫大名李商阳,你以后叫我老头子就好,在这里不用拘束太多。至于伤么,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李灼华跟在后面,也没有再回话,只是自顾自地道:“李商阳,李灼华,倒都是一家的啊。”李商阳走在前面,听他嘟囔着身体没来由地一震,开口却冷冷说道:“李姓乃是羽国国姓,我二人同姓有何讶异?”说罢头也不回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