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节 察体用王郎法术(4)
“嘶!”叔孙无忌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道:“此子不可小觑,若换了老子,除非动用这宝贝,否则制不住他!”宝贝,指的正是大葫芦。陈仲也微微颔首,赤红葫芦具体妙用是什么,他虽然并不完全清楚,但化销阴阳,必定是能做到的。因为先前陈仲、董志张和徐干饮下的“酒液”,实则便是大葫芦炼化其中储藏的巨量“水”体,剩下来的不易销解的“余气”。越是纯粹,越是难以被炼化。故而,一口“酒”饮下,直接把董志张和徐干灌“醉”到眼下。阴、阳二气,实则也是纯粹至极的一种气息,存在于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中。理论上,大葫芦炼化不得,只能是形成“酒液”,还需修士自行化解。但!王承先修为境界有限,他此刻的表现看起来再神奇,也不过是感应境界中的手段。他所谓的阴、阳,并不纯粹,也不是真的阴阳二气。这些,在陈仲望气术之下,可谓一览无余。若要陈仲破他手段,只需“斩气”一出,王承先根本无法抵挡。叔孙无忌又问道:“不对呀!子正你刚说那王家小子使的阴阳家手段,可这一二三的,是道家法门吧?”陈仲点头:“不错!于阴阳家而言,阴阳便是万物本身,于我道家而言,阴阳乃万物所备之名,却并非万物之名。故而我道家之三实指诸气,阴阳家之三则指阴阳化变之果。”叔孙无忌恍然有所悟:“王家小子是用阴阳家之理,拟化道家之形?”陈仲叹息一声:“不错,甚至此中亦有儒家之解,你看那阴阳二身,情态各异,却是皆有不足,唯以第三身之中正,斡旋阴阳,调解内外。”叔孙无忌吃惊:“中庸之道!”陈仲点头。诸家学说、法门,均是在中古、近古之间形成。其源头实质上都是上古遗留之残缺典籍。时至今日,各家法门均不能指引人们,重登仙道。于是,诸家融汇之势已然悄悄成形。事实上,扬子一脉,本身就是融合儒、道与五行论而成。今后,再以纯粹的某一家古时学说,来划定修士们的脉络传承,恐怕将会越来越不妥当。叔孙无忌或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得问道:“这王家小子,出身太平道宗,却又转回蓬莱,恐怕就是为此吧?他今后还能被称为阴阳道传?若不归入阴阳,又该怎么算?”陈仲思索片刻,蓦然间,闯入脑海的,是何咸的“体用”之说。体无,用妙。无中生诸妙,道家之妙、阴阳家之妙、儒家之妙。皆可用!或许,似王承先这样,执己道而用诸家之妙的修士,今后可称为“体用说”一脉?就如,今日桓志等人力推的形名说。此前两汉数百载所流行的五行论。“可怜何汝吉,可敬何汝吉!”陈仲慨叹着,对叔孙无忌说了自家所思。叔孙无忌大为赞同。又说起何咸夭亡,本应是缔造一代新法门的天才,却早早逝去,以至于名声不显!两人慨叹间,连场中斗法都懒得关注了。毕竟见了王承先的手段,哪里还能不知道结局如何?就算接下来王承先完全不再使用其它手段,也是早晚取胜。正感叹何咸,说着若有机会,要去拜访何晏、王弼那两个“体用说”的继承发扬者。却听“哎呦”一声。董志张醒了!“唉呀、唉呀!”董志张喘着粗气,眼珠子飞快转着,还不忘赶紧用手整理自己衣冠仪容。好一会儿,确定了冠带没有歪,衣裳没有脱。董志张这才放心了一些,向着陈仲、叔孙无忌拱手赔礼。“失礼了、失礼了。”看着他这般模样。叔孙无忌哈哈大笑。陈仲也是微笑,同时看向徐干。徐伟长,也醒了。这两人此次参与论道法会,就算其它任何收获都没有,只这一场“酣醉”,也足够令他二人受用无穷。或许,他们自己眼下还没有什么感受。但在陈仲望气术观察之中,他们的气息已然是大不相同。场中,刚刚被一抹溷黄色光晕,击破了他护身水德气运的许靖,难堪中,双目闪过愤恨。而此刻席上诸修,也自纷纷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原因,不是王承先的“三道融合”之术,那门法术的底细,此刻席中除了陈仲,还真没几个人能够立刻搞清楚。绝大部分人,都还只以为是阴阳家法术呢!真正惊到众人的,是王承先在迈出十余步,恰好来至许季山身前三步时,忽然运化出的那抹溷黄色光晕!土德气运!五行五德五运。土德克水德。水德气运在面对寻常法术时,有多么犀利。土德气运在冲击它的时候,也就同样有多么强横。以五德法门入道的修士,最怕的就是遇到克制自己的同道修士。当然,也不是没人尝试五德同修。但那么做的人,至今没能在世人印象中留下过名字。所以,五德修士必有极大弱点。而王承先,明明不是以五德入道!他一个运使阴阳的大修士,忽然运化出了土德气运。没有哪个人会认为王承先是悄悄以五德入道,然后转修阴阳,那么干的比五德同修还不靠谱。所以,答案只能是,王承先以阴阳二气,运化出了五德气运!此事成真,那么从今往后,修行五德的修士,便全都无法面对王承先。毕竟,阴阳二气能够运化土德,就可以运化其它四德。甚至,此刻不少人还联想到了六十年前!阴阳道宗数百年来的最杰出之人——张角!他当年一人一幡,将雒都中百余公卿,以及末帝,全部斩杀。要知道,那些公卿中,或许有些人名实不符。但后汉帝室从世祖开始,可都是必定以火德入道的!当年的修士,猜不透张角凭什么一个人,能够做到那样可怖的事情。答案,或许就在今日、此处?许靖的落败已经不重要了。丝毫不重要!大檀树下,桓志用尽全力,掩饰震惊。如今的王承先是支持形名说,支持新政、新法。可万一有一天,他不支持了呢?张角踏雒都,炎汉哭天倾!这样的事,万万不能发生在他桓志的身上!与此同时,许季山长叹一口气,似是将震憾尽皆吐出。他知道,今日他与王承先,必有一战,此战已不可避免。望着站在三步外,笑得很随意的少年。许季山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