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世生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他出生在遥远北方的一个大山上,由师傅抚养成人,师傅每日教他些佛经道义,似乎不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只会杀生的战士,但讽刺的是,想要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的话,就必须要战斗。
而他需要一个理由去战斗,最初是为了生存,为了能够填饱肚子,为了填饱肚子后还能上路去寻找自己的父亲。
然后是因为心中的那份强烈的情感,特别是之前在避秦村中所见的惨剧对他的心里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开始有些自责,自责自己当初为何心软。
邪魔就是邪魔,如果把它们放走了的话,日后他们一定还会伤害更多的人。世生心中还是慈悲的,这和他自由受佛法熏陶有很大的关系,但他还是矛盾的,在这乱世之上,他的价值观慢慢的转变,他不想否认,但心中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否认一些东西。
直到现在,当他望见那群妖怪在钱府然好似猛兽一般的残杀,生吞掉那些人的时候,他的本能告诉他,如果不战斗的话,就会有更多的惨剧发生。
所以,他选择了战斗。
雨落的速度开始缓了下来,一滴雨落在水坑之中,溅起些许波纹,波纹还未扩散,一只脚就踏在了上面,水花四溅。
似乎没有人说话,双方的战斗就开始了。
他们冲向了彼此,开始了新一波的杀戮,剩下的猎妖人都有些手段,所以不像前院的那些人一样脆弱,他们同妖怪缠斗,有的人一斧刚把一个妖怪砍翻在地,但随后却被身后的一个妖怪咬掉了脑袋。
雨慢慢停了下来,他们的咒骂与呼喊之声渐渐清晰起来,而世生和刘伯伦就窜梭在人群之中,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左胸之上长了个小孩脑袋的怪人。
这个怪人就是这场战斗的幕后指使者,世生和刘伯伦两人奔着他冲了过去,沿途有妖怪或恶人阻拦,全被世生用‘定鸭咒’定住,随后刘伯伦提着酒葫芦将他们一一砸倒。
等那人发现两人已经冲到他身前的时候,世生和刘伯伦已经同时出击。世生飞身朝着那人的头上就是一脚,而刘伯伦则一欠身,右手轮起了酒葫芦朝着那人的左肋甩了过去。此时世生能清晰的看见一滴雨从他的眼前滑落。
那人微微一愣,随后右手挡住了世生的飞腿,左手握拳击开了刘伯伦的酒葫芦。
那滴雨还未落在地上,世生在半空中拔了根头发,朝着那人的头上一吹。金光乍现。
而那人则一歪头,金线紧贴着他的鼻梁射在了他身后一个妖怪身上,那妖怪浑身一颤动弹不得。
而这时那滴雨才落在了地上。
就是这么快。
世生和刘伯伦退了四五步,望着那妖人心中开始涌现出了些许不安,只见刘伯伦对着世生说道:“咱俩运气真差,遇到了这么一个狠角色。”
世生没说话,那怪人看着世生和蒙面的刘伯伦似乎发现了什么,只见他对着世生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那天穿女人衣服的小子!知道了我们的来路,依旧要讲打么?”
“我们可不想打啊。”只见刘伯伦打了个哈哈,然后正色说道:“虽然你们是邪魔外道,但只要你们撤退,同时把那个红……红什么的小娘子放回来,我们就不打了。”
“笑话。”只见那人对着两人邪笑道:“你认为可能么?邪魔外道?你们这些被那马商钱的臭银子收买的渣滓,也有脸说我们是邪魔外道?哈哈,天大的笑话!”
“那你就别笑了。”没说话的世生一直在寻找着机会,只见他一抬手又是一道金线射出,直奔这这怪人射去,而这怪人身子一扭便错开了金线,只见他瞧了瞧世生刚想说话,可是转眼间忽然眉头一锁,只见他指着世生说道:“小子,你身上的‘百人怨’是从哪来的?!”
百人怨?世生眨了眨眼睛,并不知道这怪人说的是什么,见那怪人指着他的腰间,世生这才明白原来他说的是之前在避秦村得来的烟袋锅,于是世生便说道:“杀了一个妖怪后得到的。”
“原来你们斗米观早就和我派开战了!”只见那怪人突然震怒,他瞪着两只眼睛瞧着两人,然后大声说道:“也罢也罢!今日我连康阳定让你们全都葬在这里,以祭我那些惨死的手足!”
说罢只见这怪人仰天大吼,胸前的那个怪头也跟着开始嚎啕大哭,与此同时,一股绝强的邪气从这怪人的身上爆发开来!
那怪人的妖气接触到两人的皮肤之上,两人的身上不自觉地起了层鸡皮疙瘩!而世生此时心中明白,自己的定鸭之术对这人全无效用,因为这个叫‘连康阳’的妖人反应着实神速,金线打不到他自然就失去了意义。
如果想要取胜的话,就只能依靠着同刘伯伦配合了。
刘伯伦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在危急关头他也不顾上什么,忙把蒙脸的黑布往下一扯,端起酒葫芦大喝一口后,鼓起了腮帮子朝着妖人连康阳射出了一股酒柱!
那酒柱在半空中打着旋儿,顶端带着尖,眨眼就到了连康阳的眼前,而那连康阳双目一蹬,也知道这法术不能硬接,便伸出了手来狠拍了一下胸口。
只见他左胸之上那个一直在哭泣的畸形脑袋忽然张开了嘴巴呕出了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蛐蜒,那蛐蜒尾部末端尚在婴儿口中,但头部却已经在半空中伸出了老远,朝着刘伯伦的酒柱就迎了上去。
酒柱和蛐蜒撞在了一起,登时将那蛐蜒的头连着小半截身子搅碎,而蛐蜒碎掉之后,汁液四溅劲力却不改,竟混入了酒柱逆行而上,直奔刘伯伦的嘴巴而去。刘伯伦见势不妙,要知道他这首绝活是将自己的道行混了酒一同射出,只到将肚子里的酒射空了为止,力道虽然刚猛,但不能半途终止。
而那蛐蜒的汁液似乎带有剧毒,眼见着那毒液就要逆行进入他嘴中,刘伯伦情急之下只好伸出了右拳狠狠的揍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拳下去,他的头一歪,强行终止了吐酒之法,而他自己也伤的不轻,等他坐起身的时候,世生早已和那连康阳缠斗在了一起。
世生头一次遇到如此强敌,只感觉这怪人的招数狠毒套路出奇,同样是肉搏,但是他的拳头却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攻来,还有他胸前的那个怪头,时不时的会吐出蜈蚣蛐蜒之物,那些妖虫散发出腥臊之气,明显带毒,世生不敢空手去接。而这些刁钻狠辣的攻击让世生手忙脚乱,纵然他施展风身之术,但也只能苦苦支撑。
如果有把武器就好了,他心中忽然想道。
而刘伯伦见世生同那连康阳相斗落于下风,便骂了一声:“娘的,把‘那瓶酒’带下来好了。”
只见他一边骂一边也扑了上去,同世生一起斗那妖人连康阳。
而连康阳连斗两人,竟也丝毫不落下风,世生和刘伯伦见久攻不下,便全都发了狠,世生见那连康阳的拳头攻了过来,竟也不躲闪,反而伸出了左手去挡,妖人连康阳的力道奇猛,狠狠的砸在了世生的胳膊上,世生的左臂喀喇一声,骨头仿佛都要碎裂。
而他咬着牙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就抓住了连康阳的手!一瞬间连康阳已经露出破绽,刘伯伦见状慌忙一个纵身,双腿从他身后勾住了他的腰,然后手中酒葫芦朝着连康阳的头上狠命砸去!
咣的一声,那葫芦碎裂,而连康阳的头上也流出了血,刘伯伦在心疼自己酒葫芦的同时也不住的叫苦:要知道他这酒葫芦乃是特殊的铜汁所致,坚硬无比,可如今混合了自己十成的道行砸在哪连康阳的头上,居然才让他受了那么一点轻伤!
明显这连康阳的本领比他们高出许多,这仗要让他们怎么打?
他俩哪里知道,这连康阳的邪法厉害之处,要说他本是枯藤老人的大弟子,尽得那老魔头的真传。而他此时被两人所伤,心中的愤怒更是到了顶点,只见他仰着头死命的嚎叫了一声。
而他前胸的那个婴儿忽然瞪圆了双眼,再次吐出了一条肥硕的蛐蜒,那蛐蜒身子一挺,狠狠的扫在了世生的身上,世生被击飞了出去。连康阳一扭身,手肘敲在了刘伯伦的头上,刘伯伦也紧跟着被击飞了出去。
世生落在地上,只感觉浑身剧痛,而这妖人实在太强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就在这时,后院之前的战局已经明显起来。
在场的民间猎妖人不是那些妖怪们的对手,已经死伤过半。仅剩下的几个人也全都身负重伤,只见那连康阳随手将一名猎妖人的胳膊扯断,然后对着世生和刘伯伦冷笑道:“斗米弟子真是不堪一击,很奇怪,就你俩这道行,为什么还有胆量和我谈条件?”
刘伯伦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苦笑道:“没办法啊,谁让你们杀了这么多人呢?即便是打不过你也要和你斗上一斗。”
“哈哈”只见连康阳狠狠的说道:“我就是恨毒了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之人的愚论!你们人的命是命,难道我们这些死去的妖怪兄弟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你好像弄反了,是你们自己攻过来的吧。”刘伯伦叹道。不过连康阳并没有理会他,只见他朝着那后楼大声喊道:“姓钱的,给我滚出来!如果你不出现,那我今天就杀了你全家,屠了你全城!!”
世生挣扎着坐起了身,见这连康阳放出狠话了之后,便对着他说道:“你即便是和那马商钱有恩怨,但为什么还要杀城里的人,别忘了他们和你一样也是人啊!”
世生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他心中还是将眼前这连康阳当成一个‘人’来看。他心中一直认为:不管再怎么说,人还是和那些冷血残酷的妖还是不同的。
但今天,他却错了。
“人杀人很奇怪么?”不知为何,只见那连康阳此时的情绪竟显癫狂,他红着眼睛笑道:“我就是恨毒了人!所以今天马城内所有的人都要死!”
(今天更晚了,大家见谅,两更一并发出,马上还有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