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对他“情有独钟”,望着他道:“孔少师,你老人家乃圣人之后,这等背信弃义的事,能不管吗?”
孔少师咬牙道:“老臣明日早朝就上奏皇上,请皇上为郡主赐婚。”
杜鹃眉开眼笑,立即蹲身施礼,“谢孔少师!”
孔少师这次没避让,他觉得他受得起郡主这一礼。
受了这礼,他心里也好过些,没那么憋屈了。
贾太傅等人权衡利弊,也觉得这事并不算什么大事,因此都表示要为靖安郡主奏请皇上赐婚。
他们这是想先卖个好给靖安郡主,因为深知太子妃的事没那么容易,若婚事成了,郡主到时候也不好埋怨他们。
杜鹃懵然无知,开心笑道:“诸位大人真是好人!”
炎威太子听了‘女’儿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好险忍住了。
但杜鹃是说真心的。
正元帝很有眼光,很会挑人:这些老夫子虽然固执,但都很君子,不过大家观念不同,所以觉得他们有些食古不化罢了。
若非这样,换那些‘奸’诈‘阴’险的,跟他们说再多道理都没用。
‘奸’诈‘阴’险的人会跟你讲道理吗?
那简直是笑话!
孔少师被郡主赞,不知该笑还是该怎样,很尴尬。
贾太傅要圆滑些,赶紧问:“郡主,第三件什么事?”
他想赶快把她打发了,这么的太磨人了。
杜鹃道:“第三件事不用帮忙,就是跟大人们招呼一声,省得到时候说本郡主肆意妄为。就是本郡主要在京城开铺子……”
“不可!”
孔少师甚至都没等她说完,就断然阻止。
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训诫靖安郡主了。
贾太傅等人也都委婉道,郡主身为皇家‘女’,不可与民争利。
杜鹃诧异道:“本郡主卖自己种的东西,怎是与民争利呢?”
孔少师度量杜鹃心思,语重心长地劝道:“老臣知道郡主从小儿吃了苦的,然既已回到宫中,有皇上皇后和太子殿下照拂,从此衣食无忧,就别再做那些事了,免得被有心人指责议论。”
王太师也附和道:“正是。”
他想,郡主刚得了那一大笔产业,还做买卖干什么?
白让人议论,不如放出去收租,还干净利落。
杜鹃道:“照老大人这样说,本郡主被一堆人伺候着,吃喝玩乐、奢华享受、尸位素餐,才是对的;要是耕田养殖渔猎,自挣自吃,反而是错的?”
孔少师再次瞪大眼睛,猛摆手哆嗦道:“不……不是……”
他生怕回答慢了,杜鹃就以为他是这么想的。
那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王太师见孔少师可怜,替他解释道:“臣等是觉得:郡主衣食无忧,犯不着为那点钱财费心,徒给人把柄议论!”
孔少师连连点头,说他就是这么想的。
杜鹃道:“本郡主不缺银子。”
贾太傅急忙道:“那就别开铺子!”
杜鹃道:“那本郡主种的茶叶怎办?”
贾太傅道:“郡主可以将其让给山民,还是一项善举呢。”
杜鹃看他道:“大人家虽不是巨富,比有些食不果腹的百姓也要强多了,怎不将自己的家业送他们?”
贾太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杜鹃又道:“当然,本郡主并非说大人小气。俗话说‘救急不救贫’,我原先连回雁谷的地租都不准备收呢,还是王嬷嬷告诉我,说这未必是好事,只怕助长了他们的贪婪心,总想不劳而获,反不好了。再说,本郡主也舍不得。那些茶树都种在高山上的巉岩石缝内,一般人根本上不去,是我一棵一棵种下去的,又天天去照管……”
众人听得心有戚戚,更难指责她。
一面纠结:怎么大靖就出了这样一位郡主呢?
追究根底,还是太子和衍庆郡主‘私’奔造下的因。
半响,王太师才道:“郡主原行得正,只怕别人会想歪。”
杜鹃忙道:“那不怕。等铺子开了,大人们去买些尝了就知道了,回雁谷和凤尾山出产的山货味道独特,想从别处进货‘混’淆、以谋取利益可不行。本郡主也没占据良田,谈不上与民争利。”
贾太傅道:“若有人借此生事呢?”
杜鹃道:“所以本郡主才要把铺子开在京城。若开在别处,人家诬陷我,说也说不清;就开在天子脚下,长安大街,都察院对‘门’,别人想要诬陷,朝廷只管派人来查,动动脚就到了!”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无法可想。
最后,大家调转目光看向炎威太子,“太子殿下……”
意思你的‘女’儿还是你来管教。
炎威太子见大臣要自己管‘女’儿,不禁眼神闪烁。
他心想本宫也想管,奈何管不住!
若是他们能劝动她,让她不用种茶开铺子,最好一辈子留在京城,留在他身边,那他才欢喜呢。在这件事上,他和众臣意见是一致的。
但是,心里一致,面上他可不会说。
因为他不想得罪‘女’儿,要劝也让大臣们出头劝。
能劝得‘女’儿回头更好;劝不通的话,他还要哄呢!
因此他含糊道:“唉!各位大人,可怜靖安她从小吃苦惯了,要她坐享其成,她不习惯呢。”
这本是应付的话,杜鹃却眼睛一亮,笑道:“还是父王知道我。”
炎威太子便尴尬地笑。
众人见太子不管‘女’儿,都挫败不已。
但他们都不肯就这样放弃。
先前两件事就不说了,若连这件事也不能转圜,他们这帮‘混’迹朝廷的老人还用出去见人吗?也太跌面子了。
因此孔少师在稍作休整后,再度开言。
他道:“郡主年幼天真,哪里知道世上人心险恶。郡主行事光明磊落,倘或别的皇子王孙也借这由头经商做买卖,暗里却行那不法之事,到时追究起来,倒是郡主开的头,要落不是了。”
杜鹃惊讶道:“本郡主行得正、坐得端,别人要违法犯罪,怎能扯到我身上?那他怎不学我好呢?就说这争皇位:我父王就堂堂正正地争,十三叔偏要行下作手段,绑架侄‘女’,难道这也怪我父王?他一定要放着正路不走,走邪路,神仙也救不了他!”
孔少师再次铩羽而归,面‘色’都青了。
贾太傅深吸一口气,盯着杜鹃问道:“郡主何故如此坚持?”
孔少师也道:“正是,老臣也想问这话。”
东宫詹事府陈詹事道:“莫非郡主是想借此机会常出宫去?”
贾太傅立即道:“是不是这样,郡主?”
当然有这方面缘故,但杜鹃怎肯承认!
她道:“各位大人不必猜疑。本郡主知道大家是为我好,心里很感‘激’。但凡事有利有弊,诸位大人为何不想想:本郡主难道不是为豪‘门’权贵做了表率?大靖立国已经两百多年了,皇族越来越壮大,人口也越来越多,本郡主不管别人怎样过,但我亲手劳作,总不能还受指责吧?没这个道理!”
这下可戳中核心了,众人更无话可回。
皇族壮大,都要白受供养,耗费巨大。
尸位素餐的人高枕无忧,干活的倒要受指责,他们怎么辨?
杜鹃道:“诸位大人都以为本郡主故意捣‘乱’?绝不是!”
她幽幽道:“本郡主生长在乡下,日子艰辛。‘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诸位大人德高望重、才学过人,但这方面未必比本郡主体验深刻。本郡主昨日去青龙王府了,那么多金银珠宝,看得我眼‘花’缭‘乱’,却并不多欢喜。倒是我亲手种的茶和‘玉’米,舍不得丢弃!”
众人听了隐隐钦佩,又一齐叹气。
他们是别想劝止靖安郡主了。
杜鹃忽然对外扬声叫道:“灵隐灵烟!”
二‘女’忙答应,走了进来。
杜鹃道:“去御膳房,取家伙和蔬菜米粮来,本郡主要亲手做一顿饭请各位大人吃。不用拿太‘精’致的东西,就平常菜蔬和米粮就行了。”
二‘女’道:“是。”
转身就走。
孔少师等人急忙叫住,又对杜鹃推辞,说使不得。
杜鹃道:“没什么使不得的。诸位大人德高望重,又是朝廷栋梁,本郡主做一顿饭请各位,并不会低了身份。也让大人们瞧瞧,本郡主刚才说的不是无理取闹。父王以为呢?”
对炎威太子使了个眼‘色’。
炎威太子也有些晕了,觉得闺‘女’真是做饭做上瘾了。
但他无论如何都会配合她的,有话也等回头‘私’下说。
于是他命灵隐和灵烟快去,一面又叫个太监去请正元帝。
灵烟等人分头去了,步履匆匆。
孔少师等人不料闹出这个结果,都很不安。
直觉的,他们觉得靖安郡主的饭不好吃。
吃了她做的饭,该更难和她说话了。
少时,正元帝也带着几个大臣来了。
杜鹃急忙迎上去搀扶,笑眯眯地叫“皇爷爷!”
正元帝瞪了她一眼,没理她,自去堂上坐了。
因对孔少师等人道:“既然朕的孙‘女’要请众位爱卿,爱卿只管吃就是了。她小人家,尊重朝臣些也是应该的。”
众人都赔笑,说劳动郡主心里不安等等。
杜鹃并非胆大妄为,她昨晚就知道父王要追立她娘为太子妃的事,且皇爷爷是答应的,却不料被朝臣阻止。
皇爷爷都答应了,她怕什么?
所以之前才软硬兼施,讲理带撒赖,使出浑身解数。
现在要做饭请客,也不是卖‘弄’厨艺,是要打动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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