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急忙答应:“嗳!”
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是兴奋又是期待。
走下山坡,忍不住又叹气,自怨自艾:有什么好高兴的?就算春生绝了对杜鹃的念想,也不一定就看上她,她还的熬呢。
可是,总有些指望不是!
带着忐忑的心情,她去李家叫了人,一块过河回家。
两天后,新屋框架建成,就剩下封顶了。
因为上面要盖木楼,加上钉椽子和檩子都是木工活计,工地上木匠们忙成一片,林春更是往来各处查看。
他来到一根刨得精光的圆木前。
这是黄小宝做的。
黄小宝道:“就这样了?”
林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道:“就这样,剩下的交给我。”
黄小宝好奇地问道:“你想好了雕什么?”
林春头也不抬地说道:“虎!”
原来,这根是主大梁。
这屋子外观他未做任何雕琢,以坚固实用为主,也免得惹人眼目;等盖好了,屋内才是他大展身手的地方。可是,这样一座屋子,别的地方可以不事雕琢,大梁却不能漏,一定要瑞兽镇宅的!
龙凤之类的,不可以随便用,他选择了虎。
就以如风为原型,雕在这大梁上,寓意守护。
恰好如风以后就跟着杜鹃了,也合乎现实。
黄小宝忙道:“你雕,我去做楼板。”
这几天,他跟着林春得了不少指点。虽然没有具体实质的东西,对手艺却大有裨益。因此很感激。
走到一边,他觉得有些口渴。忙去倒茶喝。
只倒了半碗,茶壶里没有了。
他仰头喝了个干净,提着茶壶往草棚子里去添。
“没茶了。添茶!”
一进棚子,他就大喊。
少年人的情怀永远蓬勃,充满美好的期盼。
因杜鹃反复念叨赶人,桂香等人便不大往工地去,但黄小宝等少年每在歇息吃饭时,总向往惦记这间草棚子,这里面有春天。
能进来说笑几句。他是很开心的。
二丫正拎着一篮子菜要去河边洗,听他叫,慌忙回头,丢下菜篮子就跑过来,笑道:“没茶了?我来添。”
青荷和桂香在灶边煮什么,黄小宝提着茶壶进来,她们就知道没茶了。青荷便去旁边案板上,掀开一锅盖,露出下面大瓦盆。里面是泡好的茶,正要添,二丫就进来了。
她禁不住讽刺道:“你添?我们没长手的?你不是去洗菜么,菜不洗跑回来添茶。耳朵真尖!”
二丫脸就红了,怔住不知所措。
黄小宝见二丫尴尬,觉得不忍。就打圆场道:“二丫是看你们在忙,怕腾不出手。就回来帮一把。没想到你在添了。”
青荷翻了他一眼,道:“哟。你这么懂她心思?”
黄小宝脸也红了,叫道:“妹妹,不,姐姐!姐姐,你行行好,别这么嘴不饶人成不?我哪得罪你了,整天对我没好脸?”
青荷抿嘴一笑,道:“要好脸?去搬一捆柴进来。光叫姐姐可不成。”
黄小宝笑道:“这么点事,也值得你这样?你喊一声,谁不跑得颠颠的。”说着出去,走几步,又回头问,“搬几捆?”
青荷扬声道:“一捆。多了里面放不下。”
说完对二丫得意地瞟了一眼。
二丫气得心发抖,眼泪就要下来了。
黄小宝兀自不觉,答应一声就跑去放柴的地方。
很快搬了一捆柴来,正碰上二丫重又出去洗菜,忙对她咧嘴一笑,道:“难为你跑一趟,二丫。”
二丫眼睛还红的,慌忙小声道:“不……不谢。”
青荷在里面早又叫起来,道:“嘴巴就跟抹了蜜一样,见个人就讨好。你们家老实人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乖嘴的人来?哦,我晓得了,是被杜鹃小时候打的。所以说,小娃子就要打!”
一言未了,桂香“哈”一声大笑起来。
二丫则更委屈,满心不忿。
黄小宝哭笑不得地将柴放到土灶后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主要是他有自知之明,晓得说不过青荷。要是还一句,能引出她更多、更长串的话来,因此死死闭住嘴。
嘴闭着,眼没闲着,有些幽怨地瞅着辣妹子。
这一看,发现青荷长得很甜,不由心里纳闷:这样的女娃,怎么这样厉害,嘴忒不饶人呢?
正想着,就听有人问“谁被我打的?我打谁了?”
抬头一看,原来是杜鹃和槐花进来了。
他忙笑着道:“还不是我。被你打了一回,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瞧,青荷妹子就笑话我好几回了。”
杜鹃撇嘴道:“你有什么可委屈的?我还委屈呢:自从打了你那一回,从此恶名在外,凡有人跟我吵架,或是奶奶骂我,总要翻出来说上一回。我这恶名算是洗不清了。咱俩谁也别说了,正凑成一对难兄难妹!”
众人顿时都哄笑起来。
说笑几句,黄小宝心情十分畅快,添了茶也不想走,就问什么时候吃饭。杜鹃说还有会子,叫他再去干一会活,还体贴地塞了一块锅巴给他嚼。他这才走了。
经过这事,二丫在河边洗菜,很是没精打采。
槐花次后也来了,蹲下刷一只砂锅。
她见二丫神情不对,便笑问道:“怎么了?我先听见青荷声音,是不是说什么了?你别在意,她就是那个脾气。上次她跟小芳吵,我好心劝,她还跟我较劲呢。她这人心不坏,说过就忘了。”
二丫红着眼睛道:“那也不能逮着人就说。”
槐花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二丫就把刚才的事学了一遍给她听。
槐花自己有心事,专留意这些方面。因此一听就明白了。她劝了二丫几句,心里又思量开来。
于是。当她和杜鹃又提了一篮子泥藕来河边洗的时候,一路上告诉了她刚才的事。末了又小声道:“我瞧二丫蛮喜欢你小宝哥哥的,小宝好像也喜欢她。二丫怕羞的很,不如你帮着说合一声。撮合一桩姻缘,可是大好事,你又得个贤惠能干的嫂子。”
杜鹃蹲下扎草把子,用来擦藕身上的泥。
听了这话,失笑道:“小宝哥哥上面有小叔小婶,还有爷爷奶奶,要我这个捡来的妹妹多什么嘴!”
槐花道:“就是帮着说合一下。又不要你做主。”
杜鹃使劲用草把子擦藕,一面道:“那也轮不上我。媒婆不就是干这事的么。真有结亲的意思,托媒婆去说合,名正言顺,再说媒婆能说会道的,也容易成事;我要插进去,好事也变坏事了。回头媒婆还骂我抢她生意。”
槐花听得无言以对,又不死心,轻轻道:“媒婆说得都是场面话。信的人少;你私下帮着说,传递两方的情义,那才是说到根上。”
杜鹃转头,盯着她道:“你害我吧?”
槐花心里一跳。强笑道:“我怎是害你呢。撮合一桩姻缘可是大功德,是好事……”
杜鹃打断她话道:“你说的是媒婆!我可没这本事。我自己的事还弄得乱七八糟呢,要不然我也不能搬出来住了。还敢去管别人的闲事!再说这种事两相情愿。根本用不着旁人说合。对不上眼的,再说合也没用;看对眼的。不用人说合他们自己就水到渠成了。”
她不想再继续这话题,说完举起手中的藕道:“这藕真粗。回头剁些肉馅灌进去。煮出来切成片,又是一碗菜。干娘送了好些来呢。”
槐花一声出不得,尤其那句“对不上眼的,再说合也没用;看对眼的,不用人说合他们自己就水到渠成了。”令她感觉一阵无力无助。
她却不敢再说了,以免被杜鹃厌弃。
她下死劲擦了几下藕,又在水里清洗干净,才笑道:“你说的也是。我看二丫和小宝好像有点对心思,才叫你撮合,就没想那么多。”
杜鹃心想,你就鬼扯吧,小宝哥哥明明喜欢你。
她要是出面撮合这事,回头连二丫带青荷一齐得罪。
她也是才看出的,青荷好像对小宝也上心了。
唉,青春的年华,总是不甘寂寞的!
当下也不理会槐花,快速洗了藕,就回去炒菜了。
晌午吃饭的时候,人都来了,就林春没来。
杜鹃走到工地那边,在他身边蹲下身子,朝那根大梁看去。梁上已经勾出虎的轮廓,昂首长啸的姿态。因他正专注于手下雕刻,她便不敢出声叫他,静静地等着。
好容易他透了口气,抬头看向远山,让眼睛略休息,就看见她了,“吃饭了?”
“嗯。要不要我端来你吃?”
“我过去。顺便走走。”
林春丢下手中刀具,站起身拍拍手,温和地对她笑。
她也回之一笑,和他一块往草棚子走去。
在棚子外边,支了好几张木板,上面摆着饭菜,干活的人围在旁边,坐的坐,站的站,蹲的蹲,边吃边说笑。
看着并肩走来的两人,众人神情各异。
其中,林大头满心欢喜,忽地想起杜鹃的话,又化为一腔酸楚,不忍再看,赶紧低头吃饭;而他身边的黄老实却将他那一闪而逝的得意笑容看在眼里,气愤不过,又说不出什么,也低下头,愁眉苦脸地扒饭。
见林春来了,槐花早飞快盛了饭,搛了菜,冲他招呼道:“春生,饭添好了,来吃吧。有炒黄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