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送上。
杜鹃笑道:“这才好呢,就着这个机会,把各人脾性都看一看,大姐也学着点。林家四个兄弟,将来妯娌四个,磕磕碰碰的事肯定不少,多长些心眼没错。”
黄老实在灶下烧火,冷不丁冒出一句“她要敢欺负你,爹不饶她!咱们就住在隔壁,有事喊一声就听见了。”
杜鹃和黄雀儿相视愕然,然后一齐笑了。
冯氏骂道:“你不饶哪个?你自己还要闺女操心呢。”
众人说笑,唯有黄鹂眼睛闪闪发光,看着家人不语。
一时水热了,大家洗漱歇息不提。
且说第二天吃过早饭,杜鹃正和黄雀儿、桂香等人商议晌午的菜式,忽见院门口进来一群小女娃,足有十几个,从十一二岁到十五六岁的都有,笑着喊“杜鹃”。
杜鹃定睛一看,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忙喊一个熟悉的,就是槐花的堂妹小叶,“小叶,你们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小叶忙点头。
问她什么事,她又忸怩,似不好说。
乡里女孩子,落落大方、能说会道的不多,大多比较害羞,杜鹃也见惯了,并不以为意,便问其他人。
众人便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吃吃笑着。
桂香笑道:“嗳哟我的娘,急死个人了!小叶你说。”
小叶便说,她们是来帮忙的。
大家顿时明白了缘故。
青荷幸灾乐祸地笑道:“都是杜鹃你闹的。你要不让林春做梳妆盒,就没这事了。”她是林家人。当然不稀罕梳妆盒了,因此责怪杜鹃的意思很明显。
小芳也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杜鹃先把眼光在桂香等人身上一溜。笑道:“你们瞧瞧,这儿已经有这么多人了。也没多少活计,不缺人手了。”
这都过了好几天了,林家屋子眼看明后天就要竣工了,她们跑来说要帮忙,这不是摆明了冲着林春许出的梳妆盒来的,做得也太明显了。
要是来一个两个还好,来这么多,太过分了。
槐花看看杜鹃,又对小叶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小叶,别闹了。你先回去,回头我得了给你。”
声音虽小,大家却都听见了。
青荷直接把话挑明,杜鹃又拒绝得干脆,槐花又命自己堂妹走,小女娃们面上便挂不住了。
一个叫二妮的女娃不悦道:“杜鹃你就替林家当家了,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又不要你送梳妆盒,你那么心疼做什么!”
黄雀儿正和二丫择韭菜。闻言板脸站起身。
杜鹃忙拦住她,对她摇摇头。
然后,她转头对二妮笑道:“这是……”
桂香急忙道:“这是住在沟前李家的二妮姐姐。”
杜鹃也不管什么沟前河边,泉水村河沟多着呢。她记不住,只对二妮笑道:“二妮姐姐,这是林家盖房子。我哪能当家。刚才是我没说清楚。要不二妮姐姐带她们去找大头婶子,问问还要不要人帮忙。”
二妮原是个粗浅泼辣的。先前没出头,是自觉年纪大些。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见这事没指望了,反不顾忌了,因此才出面质问杜鹃。
这时见她口气软了,气势更盛一分,生气地说道:“你这是故意糊弄我们。你说不能当家,那这些人你怎么就要了?她们能来,我们怎就不能来?”
她一面说,一面指着二丫、槐花等人。
杜鹃听了傻眼:这到底是说她能当家呢,还是不能当呢?先说她不该当林家的家,现在又说她应该做主收下她们,因为她之前“收了”二丫等人。
不管怎样,先要把眼前应付了再说。
她便喊人拿板凳,招呼二妮等人坐
凳子不够,又从屋里端了两条长板凳出来。
等人都坐了,她才细说详情。
“这些人也不是我做主喊来的。头一天,就我们姊妹跟二丫,我们住林家隔壁;还有桂香和青荷、槐花,她们算林家亲戚,我们这几个人在这帮忙。也就烧烧水,洗洗菜,打个杂什么的。那边忙不过来的时候,才要我们帮着烧一两个菜。后来干娘说我们烧的不错,干脆就都交给我们烧,说是正好学手艺。桂香就又叫了小云她们几个来,青荷也喊了几个人来。我一个没叫,我还让我家黄鹂走了呢。所以说,这些人都是经过大头婶子允许才来的。”
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桂香和青荷也证明。
二妮等人无话可说,再没的怪了。
槐花劝道:“二妮姐姐,杜鹃就想帮你们,也不好说话的。这是林家的事,林家舅舅和舅母虽然喜欢她,她也不能随便就做主。”
这话听着是为杜鹃着想,却提醒了二妮等人,都知道林大头两口子喜欢杜鹃,林春兄弟也把杜鹃当亲妹妹一样看,黄雀儿更是林家未过门的儿媳妇,这事还得找杜鹃。
于是,二妮换上笑脸,对杜鹃道:“杜鹃妹妹,你长得就跟花儿一样,说话也好听,不像我们,都是粗人。你就帮我们跟林春说一声呗!”
杜鹃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长相其实并不赖,就是有点胖,显得健壮的女孩子,为难地说道:“二妮姐姐,我真做不了主。”
理由她也不想说了,都是明摆着的。
可这些人怎么就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每一种生活都有其弊端。
这乡野之中,有些人常做些不可理喻的事,说不清道理。若是说他们不好吧,常常的又显露出极为朴实和善良的一面,是城里人、上层人万万比不了的。
想到这,她就算不愿帮忙,也不想伤害这小姑娘的面子,便跟她建议道:“我叫人去喊大头婶子过来,看她怎样说。要是能帮的,我一定帮你们说。”
话音才落,就听一人道“不用叫了。”
随着人声,林春大步走进院。
原来,又是黄鹂让任远明去隔壁喊的人。
黄鹂本来上午都在小姨家带表弟表妹读书认字的,可经过昨天的事后,她觉得大姐二姐太没心眼了,容易被人欺负。她不放心,便一早接了两个小的过来,就在自己房里用功,算是坐镇黄家,有事也能及时照应。
果然,才吃过早饭,找事的就来了。
她十分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略听了几句,她便明白了二妮等人的企图,便让小远明去隔壁喊人,还是喊林春。
小远明自然积极的很,兴冲冲地去了。
才进林家院子,就“师兄,师兄!”一路高喊着往上房工地那跑,引得许多人侧目。
林春今天没上架子,在下面检查木工工程。
听见他叫,忙问什么事。
任远明跳脚喊道:“师兄快去看,许多女娃子都来要梳妆盒了,都要帮忙。杜鹃姐姐说她不能做主,她们不信,怪她呢。”
林春听了心一沉,急忙就走。
一边喊远明跟上,怕他在工地上磕了碰了。
大头媳妇也听见了,也忙忙地跟着去了。
小远明一边走,一边跟小大人似的叹道:“师兄,你们家事儿真多,麻烦死了。”
林春忍俊不禁,敲了他脑门一下,道:“装什么相!小娃子就要有小娃子的样子,老学大人干什么?”
小远明摸摸头,问:“我说的不对?”
林春顾不得跟他扯,早进了黄家院子。
只见院里大板凳小板凳横七竖八,散坐了一大群小女娃,都盯着杜鹃,心里便十分不喜,又不耐烦。
他走到杜鹃身边站定,扫了一圈二妮等人,沉声道:“这事不用问杜鹃。林家的事,当然要问林家人。”
见二妮神情一僵,又认真解释道:“房子差不多就要盖好了,明后天就能上大梁。她们忙了好几天,今天差不多是最后一天了。明天的酒席在那边做,请了红姑和高大娘。所以说,这边不需要添人帮忙了。”
林春身形高大,气势稳重,站在那,彷如一株青松,挺拔精神,给她们的压迫感很重;再一开口,果断利落,毫无转圜余地,让众女难堪不已。
这时大头媳妇也进来了,赔笑解释道:“二妮你看,你们好心来这要给我家帮忙,真是难为你们了。可总共也就几十个吃饭的汉子,一顿也就做三四桌菜,这边**个小女娃,那边我们也有六七个媳妇,人手是足够了。”
她年纪大,说话便不同。
就算知道这些小女娃是冲着梳妆盒来的,也故作不知道,反感谢她们来帮忙的好意。若不然,她们回家在大人跟前搬弄几句嘴,林家可就得罪一批人了。
杜鹃顿时警醒,知道自己大意了,之前做得不妥。
二妮红着脸小声道:“婶子,我晓得了。”
这时,黄鹂忽然走出来,肃着小脸对林春和大头媳妇道:“婶子,春生哥哥,你们得派个人在这边。就让冬生在这看着吧,顺便记账。不然人家有事都来问我二姐,我姐也不好说。再说,每天拿许多东西过来,说不定就有人以为我家赚了许多好处呢。”
又冲一旁的冬生道:“这是你家的事,你当仁不让。”
冬生忙不迭对她笑,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