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明不动,继续道:“都骂开了,杜鹃姐姐管不住呢。”
一句话才说完,林春已经来到面前,竟是直接从两丈高的架子上跳了下来。
小远明见了咧着小嘴笑,很有些阴谋得逞的味道。
当下,林春牵着远明往隔壁走去。
九儿也不放心,也跟了去。
小远明则被大头媳妇等人拦住了,问是怎么回事。
小远明道:“就是那些姐姐们吵起来了。可不得了了,吵得可凶了。饭都没人煮了呢,菜也不烧了,晚上没饭吃了呢。都指着鼻子骂,都想做林家媳妇儿。”
小家伙神情十分兴奋,像在宣布什么大喜事一样。
没法子,这山里的日子实在是太平淡了,好容易有了点动静,他能不觉得高兴吗!
大头媳妇听了吓一跳,急忙丢下手里活计往那边跑去;冯氏也慌张,生怕自家闺女吃亏,也急忙跟着去了,余者如大猛媳妇等人也都去了。
走到黄家院门口,却见林春九儿等人站在院外。
心下纳闷,探头往里看,就听杜鹃的声音:“……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问是非,专门做和事老?”
没有人回答,她继续道:“大家爱怎么想,都是各人的自由。我就算站出来评判这事,说了你们也不会服气,怎么说都是得罪人。要不是在我家,我才懒得出头呢。”
她从来有一句说一句,小芳等不熟悉的就不喜了。
“真要闹大了,把长辈喊来了。一定要辩个是非黑白,怕是都落不到好。那才没意思呢。这又不是什么杀人犯法的事,一定要争个对错输赢出来。这不过是小事。争赢了的也不见得就被人夸好,输了的也不见得就丢人。所以我说别争了。等把晚饭弄好了,我教你们做一种新衣服样子。”
桂香听了十分高兴,忙问:“真的?”
又去拉青荷,示意她别闹了,收场吧。
青荷就是急脾气,见这样也丢开手,也问衣服。
众人就都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然正如杜鹃自己说的。怎么说都是得罪人。这不,她息事宁人的做法就把两个人得罪了。
一个是小芳,觉得姑姑把事情交给杜鹃姐妹,她们一点不上心,由着这些小女娃闹,出了事也不拿主意,一味地怕得罪人,和稀泥,真不知道姑姑看中了她哪点。
另一个就是槐花。觉得一样是和稀泥劝人,凭什么她被人骂,杜鹃就压服了众人?也没见杜鹃说出什么高深有道理的话来,甚至都没提事情的始末缘由。怎么就结束了?
心里万般不平,在看见林春走进来时,一齐喷发了。
她强笑着掏出那个卡通猪印鉴。递给林春道:“春生,这个还给你吧。我不要了。省得人家看了瞎想,说些不好听的话。带累了你。”
林春听了蹙眉,却没接,目光在众女娃脸上扫过。
小芳脸色涨红,恨不得扑上来撕槐花的嘴——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吗?小女娃争几句,谁会把这事闹到当事人面前去。闹开了,槐花自己也丢人,更何况姑姑也来了,好些媳妇都进来了呢。
她这时才觉得杜鹃刚才处理的对。
不但大头媳妇等人,九儿等少年也都进来了。
青荷脸上也不好看了,也觉得丢人。
杜鹃叹了口气,小姑娘家家的凑一块,就是事多。
林春看了一圈,才对众人道:“我家盖屋子,你们都来帮忙,感谢的很。这样吧,杜鹃——”他转向杜鹃——“回头你画一套十二生肖的图像出来,我给她们都做个小玩意,算是答谢她们。”
众女娃顿时面露喜色。
杜鹃为难道:“你想的倒好,可我就会画那几个常见的,像龙啊,虎啊我就不会画了。”
一个女娃壮着胆子道:“那就别做这个了。我们又不识字,也不小了,不想玩这个。”
林春便问:“那你想要什么?”
那女娃见他看自己,吓一跳,红着脸低头,呐呐不敢言。
她也就是说说,也没想过要什么。
杜鹃帮大家出主意道:“我看,你们不如让林春帮你们做个梳妆盒,又实用,又好看,能用好多年呢。”
话音一落,一大半的女娃都叫“好”“嗳”。
听见都出了声,互相看看,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害羞地笑了。
林春做的梳妆盒,必定是精致的,她们当然想要了。
一个大些的女娃道:“春生,你别笑话我们眼皮子浅。”
林春笑道:“不会。你们想要梳妆盒,还是卡通小动物,都去跟杜鹃说。等房子盖好了,我就做出来,分给你们。”
大头媳妇趁机走出来,笑说这几天累着大伙儿了,春生给大家做东西都是应该的,等等,说笑客气,一场纠葛化解。
然小芳和槐花更气了。
小芳想,杜鹃就会卖好,反正不用她自己出力,她乐得做好人。槐花的卡通猪她见过,一看就简单;梳妆盒可是复杂多了,费工还费料。她替姑姑家叫屈,气死了!
槐花费尽心思才让林春给自己雕了个卡通猪的印鉴,结果杜鹃只说了一句话,所有的小女娃都能得到林春做的梳妆盒,她的东西真成了个“小玩意”,不值什么了。
并非她眼皮子浅,觉得梳妆盒值钱,只是梳妆盒对于女儿家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就把她这印鉴比下去了。
她觉得杜鹃真是欺人太甚,一腔委屈翻滚,只不敢表露出来。好容易忍住眼泪,低头默默地去一边烧火。没心思跟人逗笑。
然黄鹂一直盯着她的,这时忽然问道:“槐花姐姐。你怎么不高兴?你不是说,你得了个小猪。旁人看了眼红说闲话么,春生哥答应帮大家做梳妆盒,人人都有了,就没人眼红你、说你闲话了。你不是应该高兴么?”
人人都有了,她怎会高兴?
但是,这话槐花是万万不敢说的。
她惊得面无人色,抬头结巴道:“不……不是的。”
这下可得罪一大批小女娃了。
不论槐花如何否认,大家都认定她是这么想的。
虽然众人年纪小、不懂事,但大家凭着女儿家的直觉。就觉得槐花揣了这样的小心思。
因此众人不屑地撇嘴,暗道不是才怪呢!她就巴不得林春只帮她一个人做东西。哼,真是笑话,连杜鹃都没吃醋,还叫林春帮她们做梳妆盒,她算什么东西,也吃起醋来了!
见众人都看她,槐花又气又急,索性不掩饰了。对大头媳妇强笑道:“我就是觉得杜鹃说的对,觉得怪没意思的。杜鹃带着我们忙前忙后的,还被人说不知节省、专门讲究、拿林家的东西做人情,弄得我们好像浪费了许多东西一样。”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眼里含着泪,要掉不掉的。极为委屈。
小芳听她把之前的事又翻了出来,还扯到杜鹃头上去了。这摆明了就是告她的状,顿时惊怒不已。
果然提到杜鹃。林春、九儿,连带大头媳妇、大猛媳妇一齐都看向槐花,问“怎么回事?”冯氏更是连声问杜鹃。
青荷之前的气还没平呢,见此情形正中下怀。
她可不管槐花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抓住机会就落井下石,道:“就是!我说炒莴笋用里脊肉,小芳姐就说我讲究、不晓得俭省,还说我们浪费了三叔家的东西,为她姑姑打抱不平,有的没的扯一大堆……”
她又是“三叔”又是“姑姑”的,把林春家两边的亲戚称呼都摆出来,若不是在场的人都熟悉,非听得稀里糊涂不可。
众人这才明白吵架的根源。
冯氏脸就垮了。
她闺女累死累活的,还被人这样说,她当然不高兴了。
大头媳妇尴尬不已,对冯氏歉意地笑。
可她也不好当着人骂娘家侄女,怕小芳受不住,嫂子也没脸,这才明白杜鹃刚才压服的真对,就不该翻出这事来。
林春皱眉,想要说什么,又顾忌表姐的情面。
九儿可没想那么多,大声道:“嗐,这也值得吵?要是肉不够,叫如风上山拖一只狍子回来不就有了。”
林春忙捣了他一下,方闭嘴。
小芳脸更白了。
大猛媳妇看着一院子神色各异的小女娃,差点笑出声来。
她在这方面是人精,眼光一扫,就明白了大概。
见大头媳妇尴尬,便要替她出头,因此走上前笑道:“青荷,你小芳姐姐说的也对。不过有件事她不清楚,你该告诉她:就是那边拨过来的肉菜米粮都是固定的。因为你们想学烧饭手艺,才借这个机会过来帮忙。反正就这么多东西,随便你们怎么做,做出花儿来也是你们的本事。我瞧着杜鹃安排的挺好,比我们头天做饭还节省了呢。”
青荷大喜,拍手道:“就是这个话!大伯娘,我又不是碗碗菜都用里脊肉,就是把里脊肉和其他的肉分开用,怎么就不对了?小芳姐就骂我们糟蹋了三叔家的东西。”
她得理不饶人,撇开小芳不了解内情这点,揪住她错儿不放。
大猛媳妇瞪了侄女一眼,道:“你小芳姐也是好心,说开了不就算了!还吵!”
槐花又强笑道:“我就是跟林舅母这样劝她们的,结果两头不落好,都怨我,还把我骂了一顿,也没人敢吭声。”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杜鹃叹气,槐花这是连她也怨上了,怪她没帮她出头呢。
她也懒得管了,随她们去,自拉了黄雀儿进厨房烧菜。
那边还等着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