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会,杜鹃打了个哈欠,说道:“下去了。”
林春便站起来,顺势拉她也起来,带着她紧走几步,飞身跃下房顶,稳稳地站在黄家院内。
杜鹃低声笑道:“你这样进我家,都不费力气的。回头我家失了贼,你就是最大的嫌疑犯。”
林春正要说话,忽听前面黄雀儿跟夏生轻语,忙停住了。
就听黄雀儿道:“……家里那么忙,大屋子还没盖好,你还有心思弄这个?大头伯伯看见了又要说你了,说你不干正事。”
夏生道:“我怎不干正事了?我又没耽误干活。再说,我也不是白做的,我做这个也有好处的。我跟你说,雀儿,我想通了许多事呢。”
黄雀儿诧异地问:“想通了什么?”
夏生道:“从前春儿和杜鹃都跟我说,我做的东西死板的很,没活气,说我没灵感。我老也弄不懂那个灵感是什么。这回我可明白了。”
他声音略高了些,带着不可抑止的兴奋,“我给你雕这个像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子:你说话的样子,走路的样子,采茶的样子……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有小时候胆小害怕的模样,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雀儿,哪天我再给你做个你小时候的石像……”
说着,似乎觉得扯远了,忙又转回正题,道:“我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子,我就跟着自己心里想的雕,觉得手顺的很。我这时候才明白,这就是灵感!你就是活的。我雕出来也是活生生的。我做其他东西的时候,都是照样子凿。所以是死的。”
杜鹃听到这,和林春相视一笑。都很高兴。
没想到夏生能领悟到这一层,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黄雀儿却嗔道:“瞧你说的,我不是活的还是死的!”
夏生忙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举起那石雕,对着月光向黄雀儿示意:“雀儿你看,我连你笑的时候,牙齿都雕出来了呢……”
许是觉得月色朦胧,怕黄雀儿看不清,又拉着她的手摸上石像的脸,“这里。凸起来的,是不是?我就喜欢看你那样笑。”
黄雀儿害羞了,夺手道:“哎呀你雕我的牙齿干什么?你……”她忽然不动了,摸摸夏生的手,皱眉道,“你瞧你这手,比老树皮都粗。不是给你做了手套了么,怎不戴?”
夏生呵呵笑道:“我一忙起来,就忘记了。”
黄雀儿叮嘱道:“要记得戴。不是说手弄粗了不好看。你做这个东西。也是个细致的活,常常要用手摸。要是手上都是老茧,好坏都摸不出来了。”
夏生忙点头道:“我下回记得戴。”
杜鹃都听痴了。
他们这也算是私会了,却没有说些肉麻的甜言蜜语。然夏生句句话都透露出对黄雀儿的思恋,心里无时不想着她;黄雀儿也开口就是关心……
好淳朴真挚的感情!
远处传来一声口哨。
林春一动,凑近杜鹃耳边道:“我走了。你早些睡吧。”
杜鹃点头。看着他飞身跃过院墙,依然从林家出门。微微一笑,转身进屋去了。也没叫黄雀儿。
爹娘房里还亮着灯。
听见声音,冯氏走出来对她道:“快去睡,都好晚了呢。明早又要起大早练功。”
杜鹃却问道:“娘又在做针线?都说了晚上不要点灯熬夜,你那眼睛也不经熬。熬坏了不是给我们添麻烦!”
冯氏轻声道:“瞎说!娘眼睛还好。娘不多做些,你们那么忙,哪有空做。纳鞋底子要一把劲,你们扎不动。我把鞋底子纳好了,你们做鞋就容易了。”
如今三个闺女撑起家业,娇滴滴的女娃儿,上山打猎下河捕鱼,连小黄鹂也跟男娃一样习武,她还能不用心!这眼看着黄雀儿就要出嫁了,衣裳鞋子、被褥等物都要赶紧预备,不然到了眼前,哪里做得及。
最近几年日子过得好,她心想的事儿也要成了,因此越发显年轻。在她看来,晚上做些针线活,真不算什么。
杜鹃劝不动,也就随她去,自回房间去了。
外间屋里,一身青色单衣的黄鹂正在蹲马步。
这个小妹子练武很有恒心毅力,但又很爱干净,早上练功完了洗头洗澡,清清爽爽;若是晚上也练一身汗,洗头就很不方便,所以,她晚上就练一些基本功,诸如蹲马步、倒立什么的,就在房里练。
杜鹃绕过她进入屏风里面,见小远清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半盖着薄被子,蜷缩着小胳膊腿,手指还塞在嘴里。
她忍不住抱怨道:“又睡了,也不等我玩一会。”
黄鹂听了噗嗤一声笑,泄了气,便蹲不住了,遂收工。
她一边活动蹲得酸胀麻木的腿,一边走出去。不一会就端了个碗回来,坐到圆桌边用小勺舀着吃。碗里是开水冲调的芝麻糊,香气四溢。
没法子,她又饿了,不吃的话,晚上饿得睡不着。
杜鹃看得好笑不已。
黄鹂也不在意,一边吃,一边盯着杜鹃脸上看,羡慕地说道:“二姐,你脸上都发光呢,都看不见毛孔。唉,我要是跟你皮肤一样好就好了。”
小女娃爱美的心思远超两位姐姐。
杜鹃换上宽松的睡衣,走到她面前,捏着她鼻子道:“你还嫌皮肤不好?知足吧你!前儿桂香还说呢,说你脸红艳艳的,比花儿还娇嫩。你还嫌不好!”
黄鹂一偏头躲开,笑道:“谁跟她比!”
桂香长得很好看,然青春期到了,脸上冒出几粒痘痘。她气得要死。直问杜鹃为什么不长,不但杜鹃没长。连比她们大的黄雀儿也很少长,问她可有秘诀。
杜鹃能有什么秘诀?
各人体质不同。有些人就爱生痘痘。
她也教桂香不可吃辛辣刺激和油腻的东西,然总不见效。
吃完,黄鹂又央求道:“二姐,我要洗澡。你帮我调个鸡蛋面膜,我洗澡的时候顺便好做。”
“好,好,好!”杜鹃认命地答应,“你快点,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遂用杏仁粉、鸡蛋清、蜂蜜调了半碗糊。
等黄雀儿进来后。三姐妹都糊了一脸,等半干才洗净上床睡觉,窸窸窣窣中,叽叽咕咕低笑声不断。
第二天天没亮,杜鹃和黄鹂就去后面小姨家练功。
如今,在任家后院练功的人有五个,除了九儿、林春和杜鹃外,又添了黄鹂和小远明。
没错,远明才五岁。就已经开始被他爹摧残了。
练到日头从山后钻出来,众人方才收功。
九儿走过来笑问:“杜鹃,你今儿做什么?”
杜鹃擦了一把汗,脸上艳光四射。看得少年呆了下,眼睛亮了不止一倍,心跳也加快了。
从前他喜欢跟杜鹃一块玩。除了喜欢她,还因为他、林春和杜鹃最投契;现在则不同。他用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的眼光看少女,满心萌动的都是甜蜜和期盼。像一根柔柔的软羽拂过心尖,痒痒的发颤,又有些急不可耐,不知想要怎样才好。或者,就这样一直跟她在一起,一直看着她,最好能牵着她的手。
杜鹃道:“我?我今儿准备去兜虾。”
九儿忙道:“我跟你一块去。我要在家歇几天再上山。什么事都不干,我又歇不住,不如去捞些鱼回来吃。”
杜鹃不在意地点头道:“好呀!我们吃了饭就走,你快点来。我不等你哟。”
泉水村四周除了山还是山,单独出去总不妥,是以大家总会约在一块。
九儿大喜,急忙点头转身跑了。
林春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些奇怪,又说不出为什么。
回家的路上,他对杜鹃说:“把如风带上。”
黄家姊妹单独进山的时候,林家兄弟总会有人陪她们一块。如风来了后,若林春没空,就会让如风跟着。因此就算知道九儿要去,林春也这么安排。
杜鹃点点头,知道他关心自己。
早饭后,杜鹃正和黄鹂收拾虾爬子和竹篓等物,九儿就扛着渔网来了,桂香提着大篓子跟在后面。
杜鹃笑道:“这么快!”
九儿道:“还快?要不是桂香吵着要跟着,我早来了。”
桂香得意地笑道:“谁要跟你了?我听说杜鹃去兜虾,我才要来的。你就不来,我也一样来。你再这么说,我们还不带你了呢!”
杜鹃忍不住笑了。
桂香那点小心思,她看得明明白白:喜欢九儿,偏又口不随心,把小女儿的娇憨、任性和天真烂漫表现的淋漓尽致。若不是性子活泼,倒有点像林妹妹的脾气,恰好九儿也是她的表哥。
杜鹃觉得她很可爱,她自己就学不来。
等收拾好,众人便出发了。
出了院子,杜鹃朝林家喊道:“如风!”
站了一会,如风从林家院内小跑出来,把大脑袋挨在杜鹃胳膊上蹭了蹭,还对着九儿吼叫了一声,十分高兴。
九儿笑骂道:“叫什么?上次喊你上山,都不给面子!”
杜鹃嗤一声笑了,道:“走吧!”
他们去了靠山边的田野,九儿和桂香在泉水河里撒网打渔,杜鹃姐妹则在池塘、水沟里兜虾,如风撒着欢儿到处跑,泅水过河,奔到山上去了。
春天,兜虾是最容易的。
将虾爬子放在水草下用力捣腾,每提上来,虾网里面一层小米虾,欢蹦乱跳,十分热闹。
黄鹂就蹲下身去,两手不停将虾往篓子里捡,嘴里还念叨“晚上用虾米蒸鸡蛋,再烧个火腿虾米白菜汤。”
杜鹃听了忍俊不禁。
她这么热衷兜虾,主要还是为了养鸡。
虾比小鱼儿容易弄,不需要清理肠肚。
山中多雾,每兜了虾回去,她们直接在锅里把虾米炕干,然后磨成虾粉。这可是高钙高蛋白粉,掺杂其他东西喂鸡,鸡最肯下蛋了。人也可以吃,煮汤的时候放一点,味道也很鲜。
因此,她们姐妹从来都是把兜虾当正儿八经的事做。
每网上来一层密密麻麻丰盛的虾,姐俩就禁不住开心地哼着歌儿捡。捡完了,换个位置再兜。累了就站着歇一会,看看四周的山,远处的村庄,近处的流水,十分的惬意!
跟她们比,在河边打渔的九儿和桂香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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