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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再见时,你还记得我吗?

    他很想下车,到山上去听杜鹃唱,然后再问她唱的什么。

    可是看看对面坐着的陈青黛,又忍住了。

    陈青黛也听见了歌声,纳闷地问:“这是谁,唱得都是什么?怎么古古怪怪的?”

    说着就要掀开车帘,伸头往山上看。

    杨元不想她发现杜鹃,更不想她知道自己在听歌,因此制止道:“别动!掉下去怎么办?听见什么都好奇要瞧,这一路你就把脖子伸着吧,头搁外边,也别拿进来了。”

    丫鬟云芳听了有趣,“噗嗤”一声笑了。

    陈青黛羞恼地瞪了她一眼,才对杨元道:“我不就是想看看谁在唱嘛!好像是个小姑娘呢。表哥……”

    杨元打断她的话,板起小脸道:“有什么好听的!你跟着我坐一辆车,我就要考你的学业。把这首诗先背了吧,一会讲给我听。”

    陈青黛立即雀跃地接过书去,低头记诵起来。

    “很好,”杨元想,“总算能安静地听曲了。”

    可是杜鹃到底唱的是什么呢?

    他心里万分疑惑。

    是不是在为他送别呢?

    肯定是,因为歌声有些忧伤。

    他心里也不舍起来,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山头上,杜鹃一直唱、反复唱,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内,她才闭嘴,望着官道想:“再见时,你还记得我吗?”

    冯氏走过来,疑惑地问闺女:“你刚唱的是什么?”

    杜鹃转头,微笑道:“是一支曲子。他唱给我听的。我这么一唱。他就晓得我来了,也晓得娘来了。”

    冯氏顿时又激动起来。

    杜鹃忙又把要耐心等候的话劝了些。一边拉着她走下山来。

    站在官道上,冯氏犹望着前方不肯回头。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两骑骏马疾奔过来。

    马上人看见他们,一带缰绳,那马便停住了。

    杜鹃定睛一看,禁不住叫道:“小姨父,小舅舅!你们回来了?”

    任三禾诧异地看着她们,问道:“怎么在这?”

    他可不认为杜鹃会来接自己。

    杜鹃笑道:“我跟娘在镇上逛。走到这来,顺便看看小姨父和小舅舅回来没有。谁知真就回来了。真是好运气!”

    任三禾瞅着她似笑非笑道:“哦?真的?”

    一面跳下马背,轻轻一举。将杜鹃抱到马鞍上坐了,自己牵着绳子在旁跟着走,然后才问冯氏:“就姐姐和杜鹃来了?”

    忽见冯氏眼下泪痕尚存,更诧异了。

    冯氏忙道:“就我娘俩。”

    冯兴业也跳下马背,对冯氏道:“大姐,你来骑马。”

    冯氏急忙摆手后退道:“我不敢骑。你自个骑吧。我走路好的很。”

    冯兴业只得罢了,遂一边走一边问些家中情形,又说些在府城的见闻,慢慢往家赶去。

    路上。任三禾没有再问杜鹃刚才的事。

    杜鹃却想,回去得说服娘和外公,把这事告诉他。

    如今杨元不在黑山镇了,要想顺利认回他。必须小姨父帮忙。且不说他的武功,就是见识也不是外公这些人能比的。有他帮忙,自然事半功倍。还有。他早就买了马,寄养在外公家。他骑马的功夫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去府城那点路对他来说。也容易的很。

    杜鹃这样做,还有个缘故:任三禾本就知道内情。很清楚杜鹃不是黄家亲闺女。

    但他不知道冯氏当时生的孩子哪去了,说不定以为死了呢,毕竟在野外生产,生下来活不长很有可能。

    以后杜鹃还会出山来找杨元,而她从未离开过任三禾关注的范围,到时候自然要给他一个说法,那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他实情。

    回到冯家,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当晚,杜鹃就跟外公和冯氏说了自己的想法。

    冯长顺点头答应了。他也早想跟小女婿说这事了。小女婿是个有能耐的人,告诉了他,也好多一个人拿主意。

    于是,任三禾和冯明英就被叫进里屋,在场的人除了冯长顺和冯婆子,还有冯氏和杜鹃。

    冯氏再次将当年野外产子的情形说了一遍,只不过把生的孩子翻了一倍,换成了龙凤双胞胎。

    杜鹃就见任三禾愕然张大嘴巴,还飞快地瞄了她一眼。

    她不禁有些好笑,知道他惊讶什么。

    冯长顺又把他发现杨家小少爷杨元长得像冯兴业小时候的事说了;然后是杜鹃,将她试探杨元的经过也说了。

    总结下来,这个杨元一定是冯氏当日丢失的儿子。

    震动最大的要数冯明英了,她用双手捂住嘴巴,才没叫出声来,但双眼立即红了,泪水溢满眼眶。

    “姐姐,你……你是怎么捱下山的?”

    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摊上这事,还能不能活着下山。

    冯氏一边流泪,一边木然道:“不记得了。”

    她真的不记得了。

    当时生了儿子的喜悦,发现儿子丢了的恐惧,没找回来的绝望……种种感受,如今回忆起来都觉得锥心疼痛,当时是怎么捱过来的?

    连她自己都要怀疑了。

    杜鹃忙掏出手帕帮娘擦泪,又劝冯明英道:“小姨,你别难过了,惹得娘也跟着掉泪。今儿她都哭了好几场了。外公叫你和小姨父来,不就是要讨个主意么。眼下可是有指望的,还哭什么?该振奋起来,想法子把人要回来才对。到时候那才是大喜事呢!”

    一番话说得冯氏抬起头,满脸希冀地看向任三禾。

    他也正帮妻子擦眼泪呢,一边低声劝慰。

    忽觉屋里静下来。抬头一看,大伙儿都盯着他呢。

    他却没有往日的冷静沉着。神情有些讪讪的,斟酌言辞道:“这个……这事不能急。急也没用。没有证据。杨家不认账有什么用?”

    说完了,却无人接腔,大伙儿依然盯着他。

    任三禾就有些尴尬,知道不说些有用的,岳父怕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因而低头沉思。

    他用心想了会,才又抬头对冯氏道:“反正大姐都等了九年了,不妨再耐心等等。我抽空去打探那杨家的底细。务必要将这事查清了,再上门跟杨家要人。在这之前。大姐先忍忍。我说句不该的话,大姐就当他帮你栽培儿子好了。你想,要是早早的把儿子认回来,这去府城读书的机会可就丢了。说起来,你还占了便宜呢。”

    他竟然跟杜鹃一个说辞。

    杜鹃就噗嗤一声笑了。

    冯氏听任三禾肯伸手帮忙,心里放松,便也笑了。

    冯长顺奇怪地问杜鹃道:“你小姨父说得有理,你笑什么?”

    杜鹃就说,自己也是这么劝娘的。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笑完。杜鹃盯着任三禾道:“小姨父,这个事真的很重要。把弟弟找回来,不仅解了娘的心结,对我们全家都好。我们家要是有了男娃。爷爷奶奶也能消停些。”

    她看出任三禾有些不上心。

    若说缘故,那一定跟她有关。也许是怕此事影响她的未来,说不定还担心泄露她的身世秘密。因此。她便提醒他,黄家找回这个儿子。真的很重要,对她也很重要。

    好吧。杜鹃承认自己有些要挟人。

    但是,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是亲戚,不是该携手奋进,共创美好生活吗?

    所以,杜大小姐就利用自身要挟小姨父了。

    果然,任三禾听了这话,神情慎重多了。

    他沉吟了一会才道:“这几天我正好在这,先打探了再说。若是不弄清就急着跟杨家要人,万一他们不认,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冯长顺也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说。所以我先头心里虽然疑惑,却没吵出来,就怕的这个。你们想,那杨家要是肯把儿子还人,那还不对外说这娃是捡来的,何苦瞒着?”

    这也是杜鹃疑惑的。

    原先杨家没儿子,还有个说辞;如今都有了亲生的了,为何还瞒着?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人家只会赞扬杨家做了善事。

    众人猜测了一阵,不得结果,只好先丢开。

    第二日,任三禾果然出去打听了。

    回来说,杨家大房自从生了第二个儿子后,对杨元明显不如原先疼爱。这回送他去府城读书,看着是好事,只怕另有企图。

    可他又想不通,为何杨家不公开杨元的身世呢?

    只要公开,事情不就简单多了。

    冯氏听说后又哭了起来,觉得儿子肯定不受养父母待见,还不知怎样被折磨呢,会不会把他弄出去卖了?

    杜鹃忙安慰道:“小姨父说的‘不如原先疼爱’,那是跟原先比。要说弟弟吃苦头,我看不会。娘想想咱们看见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的,还有那天吃的,还有小子跟着,并不是没人管没人问的。”

    任三禾点头,说正是这样。

    他道:“杨家嫌弃他,这事就有指望。等下次出山,我就去府城,托朋友留心他。大姐也不要太担心,就当儿子在外读书,时候到了,儿子也就回来了。”

    冯长顺点头,正色劝女儿道:“你妹婿做事把稳,你听他的没错。要是心急,不说杨家了,就是你那儿子,他也不一定肯认你。他好好的少爷当着,凭什么认你一个乡下媳妇子做娘?不如等他大些,懂事又能明白道理了,我们也准备好了,再把这事说出来。”

    这话撞在冯氏心坎上,她可不是一直在自卑么。

    因此她连连点头,将多年的思念按捺下去,一心一意等候儿子长大。

    这事暂且就搁下了,几人便安心安意地做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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