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气氛很好,虽然是简单的菜廉价的酒,但经过之前在医院里的一番交流还有我主动给西蒙挡刀的事,如今西蒙对我的态度已经有了些许转变。
“西蒙,来”我抬起酒杯,笑道,“谢谢你今天做的饭菜。”
西蒙也举起酒杯于我碰了一下,道:“我还怕你嫌我的手艺简单。”
“现在还有人愿意给我做饭我已经很开心了,怎么会嫌弃呢?”我笑着夹给了西蒙一筷子菜。
西蒙夹菜的动作慢慢停下,看着碗里的菜,又抬头看看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神色。
“怎么了?”我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
“你有个小动作和阿靖很像,”西蒙勾起浅浅的笑,摇晃着酒杯道,“你们吃东西,尤其是吃块状食物时喜欢用舌头勾住。前年在卡里布莱恩岛和你吃饭时就发现了。”
说起这个我浑身又开始不舒服,这是个令我感到耻辱的动作,浮生由这个小细节来怀疑我,西蒙这样一说无疑是提高了我和薛靖的相似度。我自小接受上流社会的礼仪教养,怎么会和薛靖那种孤儿院长大的贫民一样,这无疑是对我的羞辱。
但我心中一直很奇怪,我解冻之前是没有这个小动作的,可如今却好像是有了肌肉记忆一般。罢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专心致志的把资料搞到手。
我迅速调整脸上的表情,微笑道:“看来我和薛靖的相似点越来越多了。”
西蒙脸上的表情逐渐平静,手里的酒杯也不再晃,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壁上摇摇摆摆,久久不愿平静。
“蓝林,你愿意和我走吗?”
西蒙抬起碧玉色的眼眸,干净的颜色如清晨林中投下的光一般美丽,长久以来我只在这双眼睛里看见淡漠,可现在我却看见了些许期待。
我没想到西蒙会这样问我,他轻轻的几个字已经把我所有的计划都打乱。我们是敌人,是宿敌,他不了解我现在的处境,他怎么敢这样问我!
他是在试探我还是真心的?
“你还记得在海科利时,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吗?”西蒙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许多,“我想和阿靖去奥厄齐大陆,养一条狗,过自己的日子。最近有很多事情,我想了很久,我打算年底就退役,去奥厄齐大陆的和平地区,阿靖不在了,我想带你去。”
我望着西蒙的眼睛,心知这是一个绝妙的选择,离开权利的漩涡,离开这些个是非之地,到大洋彼岸的和平地带过平静的日子。蓝林,这不就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吗?只不过是把畅享蓝图里的浮生换成了西蒙,没什么不同的,我可以和西蒙一起去!
不!不行!
我身上还有蓝家的荣耀,还有自己的冤屈,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微微垂下头,心中被不甘填满,明明光明幸福的未来就在我触手可及的面前,可身上的万重枷锁却又将我拖回深渊。
“我们不一定要做伴侣,你的生活我会负责,我也不会对你提什么要求,我什么也不会问,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我也不会挽留。”西蒙越过餐桌轻轻握住我的手,道,“你愿意和我走吗?”
我望着西蒙的眼睛,餐桌下的另一只手死死的握着,竭力压制自己喷涌而出的诉求。
我不能和他走,起码现在不能。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走到西蒙身边,双手掬起他白皙俊逸的脸庞。对这张脸从初见时的警惕防备,再见时的感激怜悯,到如今的期望。
我对西蒙的感情就如他对我一般复杂。西蒙明明没法将我当作是薛靖的替身,可总是认不出在我身上寻找薛靖的痕迹自慰安慰。而我在受享西蒙带来的帮助时也渐渐把西蒙当作是没有威胁的人。他是个很好的人,我渴望与他深交,做他的挚友,与他多多的相处。
大概是从第二次见面开始吧,在圣卡里布莱恩岛上,我便对他放松警惕了。
西蒙,如今的局面究竟是我成功利用了你,还是你成功蛊惑了我?
西蒙抬手拦住我的腰,将头轻轻的靠在我胸前。他抱得很温柔,好像此刻拥抱的是他的阿靖。
我心中涌起了伤悲的苦水,终究是与幸福失之交臂了。
西蒙从椅子上站起,高大的身躯瞬间将我笼罩,他温暖的大手抚过我满是伤痕的脸颊,细细摩挲着他留下的每一个伤痕,眼底是摸不透的平静。
我踮起脚试探性的轻碰西蒙的嘴唇,这与我们之前的吻都不一样,只是蜻蜓点水,马上就分开了。
西蒙眼中有了几分柔情,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西蒙,我好羡慕薛靖,她就算死了这么久,可你还是这么深爱她,为她消沉,为她伤悲。而我青梅竹马的浮生,连信任都给不了我。
我再次踮起脚尖轻吻西蒙,双手绕在他结实的腰间。
西蒙再一次圈住我的背加深这个情绪复杂的吻。灵魂碰撞间,一颗泪水从眼眶流出,既是哭西蒙,也是哭我自己。
为什么幸福总是和我失之交臂呢?
西蒙拦腰将我抱起,径直向卧室走去,我将头抵在西蒙的肩上,眼泪已经流不出来。
西蒙温柔的将我放在床上,缠绵的在我的面颊,嘴唇上留下一个个深情的吻,温柔的动作如春风般宜人。西蒙的吻如他的为人一般平淡,却深情,持枪握倒的手此刻正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腰肢。
西蒙的吻一路向下,伸手褪去我的上衣,可他动作忽然一僵,我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缘故,手中解他衣扣的动作也不由停下。
我的身体此时残破不堪,脖颈肩膀上的烧伤任谁看了都会倒尽胃口,更别说其他伤痕了。
我环住西蒙的脖子,谨慎道:“抱歉,要不把灯关了吧。”
西蒙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抚摸着烧伤后紧绷丑陋的皮肤,悠悠的吐出一口气,头垂在我的颈间,不动了。
我抬手摸摸西蒙的金发,侧过头贴着他的额发,心中在衡量着自己做的决定。
“抱歉,我做不到,”西蒙紧贴着我的脖颈,声音闷闷的,“这样对你不尊重。”
我抬手轻抚他的头,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西蒙沉默了片刻,忽然摸摸我上臂的刀伤问:“你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我看了一眼,道:“十四岁的时候被人砍到的。”
西蒙似是来了兴致,撑起身体,又摸摸我腹部上的枪伤道:“这个呢?”
“十五岁时的,”我露出几分笑意,丝毫不在乎自己被他看光了,“怎么?难道薛靖也有和我一样的伤?”
西蒙摇摇头,目光还是在我身上的伤疤上,平淡道:“没有,只是感觉你的伤痕有些奇怪。”
西蒙抚摸我身躯的手指弄得我有些心猿意马,我连忙握住他的手,略带挑逗意味的勾勒着他手指的形状道:“有什么不同?”
西蒙抽回了手,脱下被我解开扣子的衬衫,露出肋骨下方的枪伤道:“你看,我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但就是不一样。”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枪伤,再看看西蒙的,乍一看的确没区别,但仔细一看会发现伤痕太自然了。自然愈合的伤痕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瘢痕,尤其是像这种战场上留下的伤,军医及时的处理总会留下一些痕迹。但我身上的伤痕似乎都太自然了,连在我印象中由我自己胡乱处理的伤都长得无比自然。
我抬头看向西蒙,他的表情显现出了他此刻的不冷静。西蒙再一次俯下身与我亲吻在一起,不过这次的吻带了些许的强势与占有欲,热烈的情感从面具后中泄出,它如潮水一般将我包围,使我溺毙。
“西蒙,如果我愿意和你走,你能给我一个东西吗?”我揽住西蒙的脖颈,近距离的与他对视,他淡漠的眼神让我心中没底,双手不禁微微发抖,“我想要薛靖的官方基因资料。”
本来我打算旁敲侧击的获得,但西蒙对我说了那样的话,我忽然就不想欺骗他了。对朋友,应该坦诚相待。
我对他总是有多余的信任与怜悯。
西蒙身体一僵,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眼中的淡漠逐渐褪去,转为了疑惑,思虑,数秒之后变成了从未见过的怒火。
西蒙皱起眉头,右手如巨钳一般捏住了我的喉咙,眼底的深潭变为了即将喷发的火山。
“你一直在骗我!”西蒙咬牙切齿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你一直在利用我!”
我心中苦笑,刚刚还在抚摸我身躯的手此刻却死死的捏着我的喉咙,刚刚还与我缠绵悱恻的人现在却对我恨之入骨。我竟然还以为他能对我或许会有些不同,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在他心中,唯一有所不同的只有薛靖。我竟然还通过薛靖来利用他,真是可恶。
西蒙这个朋友,我是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