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通玄镜!”
祁龙轩瞳光放亮,这块通玄镜比他当初在阴司绝地的死灵狱中见到的那一块,甚至还要高出一个品阶,至少能够纳入十里方圆的山川界相,显然是连接善逝八佛塔而设的,真是好大的手笔。
他本能的想把这块晶石收进纳戒中,却突然顿了一下,打消了这个注意。
天佛原乡敢将如此重宝留在塔中,又岂会怕他夺去。
黯淡下去的目光,随即看向了另一个蒲团。
映目而来的第一眼,很奇怪的,他竟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感,仿佛从久远的记忆中苏醒,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朝那里走去。
那就是当年参与度鬼佛论的佛门弟子,所坐过得地方吧?
脑海中,不觉又记起欧冶子曾说过的话来,在灵殊塔被坍塌之前,曾有传言波旬已经被度化了。
若不是因为二十年前的那一场佛魔大战,或许世人早就忘了鬼佛波旬的存在了。
那个度化了鬼佛波旬的高僧,好像是佛乡的前一任主持,历经了五世轮转,却死在了那场大战中的慧如圣僧。
他不由自主的,走到了蒲团边上,伸手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
内心中微微荡起的涟漪,好像苏醒的记忆,在呼唤着他。
这个蒲团,我好像坐过?
心中这个荒诞的念头一升起,下一刻,体内的佛陀舍利竟然生出感应,隐隐躁动,有呼之欲出之感。
而托在掌心中的,那颗血禅珠似也有所感应,同时泛起如心跳般,规律的幽光。
仿佛,两个久违多年的挚友,在相互倾述。
不由自主的,祁龙轩竟然放空了心中所有的疑惑与杂念,就这蒲团坐了下去。
如同那一年的度鬼佛论,面对着鬼佛波旬而坐。
只是他眼前空荡荡的,唯有风声掠耳,室内的气息,愈发的诡异起来。
祁龙轩心中一紧,本能的感受到邪灵的怨念正在汇聚,急忙将手中的血禅珠高高托起,朝着阴风汇聚的方向。
果然,当血禅珠被托起的那一刻,掌心便感受到一道凉风拂过,冰冷的气息牵引着血禅珠,缓缓地脱离手掌,朝不知名的方向飘去。
祁龙轩大吃一惊,手掌骤然握紧,将血禅珠收进了纳戒之中。
“混账~~”
就在血禅珠被收进纳戒的同时,耳边突然一声怒喝,吓得他险些惊跳而起。
然而定睛一眼,他见到自己竟然已经不在塔中,而是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环境。
不,准确来说,是他的意识脱离,没有肉身,也没有身外之物,如同空气一般,俯瞰着世间万物,仿佛融入了虚无。
佛忏?
心中第一个念头升起,祁龙轩急忙在内心暗示自己要保持镇定,不受怨念所侵。
眼前,一棵菩提树。
树下,有一佛者安然端坐。
在他面前,一道由魂气凝聚,如恶魔般的狰狞面孔,正在桀桀狂啸,刚才的怒喝声,便是由他发出的。
“悉达多,你明知本座掌管欲界六梵天,却广施佛法,教导世人根绝爱欲,妄使众生出离欲界,是何居心?”
悉达多?
欲界六梵天?
这是……
简单的只言片语,却让虚无中的祁龙轩内心为之一动。
这是佛教传说中的波旬谤法,象征佛法从兴盛走向灭亡的末法时期。
只是,为何存在于上古传说的画面,会在这名高僧的佛忏中出现?
祁龙轩记得,当初欧冶子曾说过,灵殊塔下的鬼佛波旬,实际上与欲界六梵天之主并无关联,只是承袭了波旬的信仰而已。
还是说,鬼佛波旬心中的怨念,乃是因这件事而起的?
疑惑中,耳边又传来佛陀悉达多的声音:“弘扬正法,使众生皆出地狱,我辈修佛,正是为此宏愿。”
波旬闻言,仰头大笑道:“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而人心贪得无厌,在顺应百姓方面,你是比不上我的。你戒律森严,教人远离贪欲,而我顺应百姓的欲望,满足他们的需求,等你觉悟正果圆寂,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你觉得众生还会听你的吗?”
“不会的,我有佛经留世。”悉达多面色不改,从容回答。
“经典是死文字,要教化众生,还是需要人来解释。”
“我有衣钵传承。”悉达多依旧气定神闲。
“那好,既然你的修佛宏愿,是为救赎众生皆出地狱,那我的徒子徒孙们也是众生之一,你不是说一切众生皆可成佛吗,那你老人家应不会拒绝我的弟子接受你的教诲吧。”
“不会!”
“好。哈哈哈哈!”
波旬化作虚无而去,只留下猖狂的笑声悠悠回荡:“那等你成佛之后,我便叫我的徒子徒孙们,混入你的佛门中,穿你的袈裟,破坏你的佛法,曲解你的经典,扰乱你的戒律,直到将你的佛法推向末日。”
悉达多面色一沉,久久沉默。
仿佛应着悲怆的心情,消逝的风似也带着几分凄冷。
恍惚中,祁龙轩看到了岁月流逝,佛陀圆寂坐化,却有两行热泪缓缓流了下来。
画面,随着一黯!
沉沦黑暗中的祁龙轩,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而起,漂浮于无垠的虚空中,随着时间的长河,随波逐流。
不知,流过了多少岁月。
“啊~”突然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他从错愕中惊醒,还未看清眼前的世界,便听一阵嘈杂的惊呼声传来:“杀人了,杀人了,梵天杀人了。”
“快,快请方丈,快去。”
梵天?
又是谁来?
一瞬间的意识清醒,眼前黑暗的世界突然泛起波涛汹涌,虚空化作碎片散落,再睁眼,又是踱身于另一个世界。
这是……大雄宝殿?
天佛原乡?
恢复清醒的第一眼,祁龙轩看到的,是天佛原乡庄严巍峨的大殿。
他身着染血袈裟,被四名持棍武僧押着跪在地上,整个大殿挤满了人,尽皆以一种仇视的目光看着他,似在审判。
祁龙轩心中惶恐,赫然发现自己已非虚无的局外人,而是变成了眼前这位,等待佛宗审判的罪者——梵天。
尽管内心不断在暗示着自己,这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的佛忏,但鼻息传来的血腥味,和被反扣住双手传来的痛感,依旧使他身临其境,内心中升起无尽的悲愤!
是的,不是恐慌,而是悲愤。
与怨念通灵的恐怖就在于此,所谓共情,就是你能清晰感受到怨灵心中所思所想,而不是你自己的感受,稍有不慎就会被怨念侵蚀了心智,而万劫不复。
“梵天,你为何杀人。”一声厉叱,紧随法杖杵地之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