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虽有疑惑,但也相信师尊等人不会害他。
黄泉舟徐徐而行,他于船中跏趺而坐,沐浴在冬日暖阳之下,继续参悟功法。
突然,他似有所感,只觉体表微微发热,似有一股股热量穿透皮肤,向体内深处蔓延,与他体内丝丝缕缕的灰色烟气交缠,仿若两军交战一般,不死不休。
热量持续不断,烟气节节败退。热量所过之处,如同洪流一般,将阴煞之气尽数泯灭。
李峰内观之下,竟生出收复山河之感。
黄泉舟上,少年郎浑身散发出灼灼白光,那是被牵引聚集的阳光,使得周遭温度急剧上升,竟如到了炎炎夏日一般。
“他不会被烧死吧?”
巨龟躲得远远的,不无担心道。
它是水族,对温度最为敏感。此时的李峰,在它看来就是个人形太阳。
“这小子有点猛,初次修炼就敢采炼大日纯阳!”
黄泉舟也是暗暗咋舌,但看并无其它异状,也就没管他。
原本,按照前人经验,习练《星河功》者虽可采日、月、星辰之力,但初学之时多在晚间采炼。因为白天的大日纯阳太过霸道,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但李峰却于参悟功法之中,意外入定开始了修炼,不知是该说他心大,还是天资不凡了。
所幸他体内藏有阴煞,可挡大日纯阳的伤害,一时也不虞烈火焚身之事。
待太阳西下,李峰才从入定中醒来,目中有流光闪动,倍感神清气爽。
虽然收获颇多,但他并没有寻得命门,更没有开启玄关。他这次入定,只是导引大日纯阳入体淬炼而已。
按照旧法所述,寻命门、开玄关,便是打开人体玄关一窍的法门,也是真正踏入修道的门槛。
这道门槛也叫做开窍。
单此门槛便阻拦了无数求道之人。很多求道者终其一生,都未做到。
所以,李峰虽被赵家奴唤作仙人,但并不算是真正的修道者,因为他还没有开窍。
每个人的玄关窍位置都不同,开窍之法也各有不同。
譬如《星河功》,便是以日月星辰之力淬炼道体,逐步提升肉身之时,在血肉异动之中觅得玄关。
“或许我体内阴煞散尽之时,便是我开窍之日吧。”
少年郎神色平静,默默感受着体内的阴阳变化,突生明悟一般开口自语道。
巨龟露出羡慕之色,央求着教授修道之法。
李峰早已答应此事,但他自己都是个新手,哪能教好徒弟,只能依葫芦画瓢般,将《星河功》《太阴炼魂术》《大晋长生功》一股脑的传授给它。
天色渐暗之时,沅水下游驰来舟船无数,黑压压一片。舟船上人声鼎沸,怪叫连连,如同鬼哭狼嚎。
“水盗王麻子!”
李峰皱眉,认出船上悬挂着的“王”字大旗。
“小子,冤有头债有主,有人出钱要你死,可怪不得我王麻子。乖乖把那龟交出来,就给你留具全尸!”
中间的大船上,一个短发黑皮、脸上布满芝麻坑的中年男子,踱着步子上前道。
他的话引得手下们纷纷附和:“对!快把龟交出来,不然连全尸都没得留!”
巨龟探出头来,看到众贼人人喊杀,又哧溜缩了回去,躲在壳中不肯出来。
李峰倒是不怕,只是觉得麻烦。他连北狄贼寇都杀了不止百人,又岂会怕了这些跳梁小丑。
十数根钩锁抛来,死死扣住黄泉舟。钩锁的另一头栓在各个水盗船上。
见得手后,那些水盗拼命划船拉动绳索。随着船动,那些绳索绷得笔直,发出“咯咯”之声。
这是水盗的惯用伎俩,可以防止目标船只逃脱,又能拉近双方距离。
但这一次,他们却是失算了。
黄泉舟很是不爽,轰然发力之下,竟是反拽着水盗船疾行起来。
船老大玩得兴起,又拉着水盗船调头,朝着其他水盗船撞去。
木屑纷飞中,水盗船相继沉没。
水盗们见机不妙,个个都跳入水中躲避。他们水性极好,纷纷朝着两岸游去。
李峰也没闲着,以神魂之力控制着青竹竿,一杆一个,如同扎西瓜般,将一个个水盗戳死在水里。
有人哭诉道:“当家的,我们被姓赵的坑了!”
滚滚沅水之中,王麻子全身湿漉,无比狼狈,哪有一丝往日雄风。他对赵有秩同样恨极,但此时活命要紧,哪还管得了姓赵的。
他在水中劫掠二十年,平日里小心谨慎,从不招惹官府,哪知今日还是碰上了硬茬,遇上这等凶人。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自己的那个便宜师傅,当年便告诉他命有一劫。
“难道这一劫便应在今日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盒。
玉盒展开,里面是一张黄纸符,纸上绘着猩红的图文,极为玄奥繁复,隐约组成蛇蛟模样。
王麻子脸现肉痛之色,但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口舌尖血喷出,尽数洒落在符纸上。那符纸微微一亮,鲜血消失,但那图文却更是猩红,隐隐发出红光。
他一把举起黄纸符,脚下踩水而起,对着那个杀人如麻的少年郎,高声道:“前辈饶命!只要放我离去,此宝便归前辈所有!”
李峰毫不理会,直接控制着青竹竿扎去,却被一道红光阻挡。他看得清楚,那红光便来自王麻子的手中之物。
青竹竿与红光相碰之时,他便觉附在竿上的魂力瞬间消耗了不少,险些破了他的驭物之术。
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心中虽有些惊疑,但却斗志不减。
少年郎眉头一挑,再次驭竿戳去,可连续数次,都被那黄纸符发出的红光挡下。
如此一来,李峰魂力消耗了不少。所幸他神魂凝实,倒还撑得住。
王麻子却是面色苍白,连连叫苦。
这黄纸符是宝贝不错,但需要抽吸他的气血维持威能。仅硬扛了几次攻击,他便觉虚得不行。
“这东西太能吸了,比我那八房姨太还厉害。我每回用它,起码三天下不了床!”
原来,他刚才的肉痛是对自己,不是对这黄纸符的。
现在,他只觉裤腰带都快勒不住了,浑身干瘪干瘪的,气血都消减了不少。
见李峰还要动手,王麻子不敢再矜持什么,直接哭求道:“前辈饶命啊!我是真心献宝!我师傅名叫浪里蛟,他住云梦大泽。这符宝便是他老人家炼制的。”
别怪王麻子没骨气,他是真的撑不住了。在被吸死和戳死之间,丢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但李峰恍若未闻,根本不理会对方,继续控制着青竹竿攻击。
他捕鱼多年,见过好多鱼装死脱险。所以收网越到最后,他越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被鱼骗了逃脱。
此时他是职业病犯了,也把王麻子当成大鱼对待了。
“我命休已!”王麻子绝望道。
就在这时,沅水畔有剑光亮起,传来一声厉喝:“何方妖贼,竟敢行凶!”
李峰正杀的兴起,突然心生警兆,耳畔传来一道剑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