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天域,摇光海。
无尽深处有一位古之大帝,嗜酒如命,以酒入道。
那一次,许凡也是闲来无聊,闭死关之后想找一些美酒解馋。便从洞府外的藤蔓上摘下一个小葫芦,带去了那里。
站在无极酒域的上空,经过洞府灵气滋养的葫芦在酒帝酿造的美酒中破除桎梏,成为一件灵器。
无心之举,换来了真解的不弃不离。
从那以后,真解葫芦就成为许凡装酒的伴身器物。
过去的修道岁月中,许凡无聊时都会喝一口酒帝酿造的美酒,排遣灵台中的杂乱飞絮。
此刻,看着手中破损的葫芦,许凡嘴角微微一抽。
它能够随着自己一同重生,心中定然有着执念,自己却没有照顾好它,反而让真解为了之而付出彻底灵灭的代价。
“真解,我一定带你回到摇光海,重新塑你的灵躯。”
白洛荷不知许凡为何忽然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多了一丝伤愁和追思。轻轻咳了一声,“许公子,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于可以彻底摆脱命运的掌控,白洛荷还是很感兴趣。因为她清楚,许凡说的摆脱掌控绝对不是简单的覆灭阴阳门。
许凡微微侧过身,对她笑了笑,再也没有之前的伤愁之绪。面容虽清秀,但星眸深邃,声音平和、沉稳,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样子。
“我可以教你修行。”
“教我修行?不会也是想掌控我吧?”白洛荷强忍住心中的冲动,面前这个少年虽然实力不可测,但若是说要教人修行,这不就是在当面忽悠她。
看出白洛荷美眸中那一抹不信之意,许凡轻笑一声,淡淡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但作为你昨夜的付出,教你修行算是一种回报。至于说掌控?你就想多了,我才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掌控一个人,那样太麻烦了。”
掌控人,嫌麻烦?
白洛荷正是因为修炼了阴阳门的功法,才不得不被那位神秘的门主掌控。
门主也是通过这种办法来掌控一个宗门。
白洛荷闻言,细细的柳眉微微蹙起,她实在无法猜中许凡的心思,“你确定不是想掌控我?”
“怎么?信不过我?”许凡嘴角微微上扬,问道。
“我是答应过与你合作,不过要我彻底相信你,现在还不够。”白洛荷微微摇头,目光清冷,眼中露出一抹坚毅之色。
许凡虽然将阴阳门众多弟子击杀,但要让她真心相信,依旧不够。
白洛荷不是之前那个初入江湖的单纯的小丫头。
“我们不急,等白姑娘相信我的时候,我再教你也行。总之这份恩情算是记下了。”许凡也是神色坚定,欠别人之事会影响自己的道心,为了了结其中因果,许凡才许下如此承诺。
白洛荷冷淡的脸庞这才恢复如常,不过这一切都被白纱遮住,许凡并没有察觉到白洛荷脸上神色的细微变化。
“行吧,我们接下来要准备去金陵。白姑娘请随意。”许凡呵呵一笑,朝着琴房外走去。
随后的几日,许府要安排外所有的杂事。遣散下人,变卖城中产业。
许吉、许祥两位老人是想着将许府废墟重新修整一番,再去金陵。
不过被许凡直接决绝。“可以留下一些人来清理废墟,许府仅剩的家眷和下人越早出发越好。”
至于广陵府衙那边,许玉晖办完许府下人的生契之后,特意告知王知府,他们许府要迁往金陵。
王文华一夜未睡,肝火直冒,下午听闻许玉晖亲自登门,得知许府的安排,他也只是苦笑一声。
为了不让许府剩下的人再出意外,王文华直接下令给城防营,让城防营派出五百士卒亲自护送许府众人离开。
......
金陵总督府,书房内。
当得知许府又遭到阴阳门逆贼袭杀,许府更是被烧成一片废墟。
秦如海握着书信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三缕白须被气得抖动不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可恶!可恶!可恶!”
连续吐出三声“可恶”!秦如海才重重的将手中书信拍在面前的朱漆长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书案上的文书、笔墨纸砚和一应摆件被这股余波震得凌乱不堪。
“总督大人,稍怒,稍怒呀。您身为一道总督,身体为要,切不可辜负陛下的信任。此次之祸应该由钓鱼台承担。”
说话之人正是江南道巡抚刘景鹏,一身紫袍朝服,眸光中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钓鱼台百户陆百山至今下落不明,自从去了广陵府之后,就未传回任何消息,就连带去的一千府兵也折损大半。
若要为此事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钓鱼台的陆百山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书房中其余几名官员也是微微点头,他们是总督府的文官,理应为总督大人着想。
也从刘景鹏话中听出了弦外之意。阴阳门逆贼进攻广陵府之事,若是甩在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头上,这么大一坨麻烦,在场的任何人都扛不住神京的雷霆之怒。
只有将逆贼之事踢给钓鱼台,他们才能抱住自己的官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秦如海目光阴沉,鹰眸厉色扫过在场诸多官员,最终也只是长叹一口气,着实没有想到陛下派给他的钓鱼台百户居然会出问题。
寒门陆家和世族陆家,虽然是一个陆,但却又不是一个陆。
目前,陆百山也只能是最合适的替罪羊。
旋即,秦如海亲自书写奏疏,将广陵府的回禀誊抄了一份,又特意加上了他让钓鱼台百户陆百山带府兵前往广陵府围剿阴阳门逆贼一事。
书毕,他繁复阅览再三,才让在场一众官员一同签字署名,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往神京。
与此同时,秦如海即刻派出府兵三千前往广陵府,同时又派出三千府兵盘查江南道各处交通要地,势必要犁庭扫穴,不给南安王等南方藩王可趁之机。
这一夜,不仅广陵府众多官员无法入眠,金陵及江南道各家收到消息的家主都心神难安。
“许府被阴阳门逆贼攻破,许府满门几乎被灭。”
“赶快逃亡金陵,江南道已经不安全了。朝廷在江南道的府兵在广陵败给了阴阳门逆贼。”
“朝廷的钓鱼台百户丧命阴阳门逆贼之手,上百名鱼袋横尸当场。”
这种消息不知从何处传出,如雪片一般飘满江南道腹地,朝着南方各道传去,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真假。
......
阴阳门江南道分舵伙同钓鱼台陆百山这一出火烧许府,彻底震惊了四方,也彻底震动了江南道,就连神京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是满脸错愕。
“阴阳门的逆贼何时如此猖狂了?!”
神京收到金陵总督秦如海和广陵府王文华奏疏时,大乾皇帝隆兴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骂江南道各级官员,痛斥一殿诸公。
“废物,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传旨!让五王立刻彻查各地逆贼,不能放过阴阳门的逆贼!”
“钓鱼台呢?立刻派人前往金陵、广陵,朕要知道真相!记住,朕要真相!”
太极殿上的满朝诸公纷纷低下了头,没有人敢去忤逆大乾皇帝陛下的雷霆之怒。
江南道是大乾十三道最为繁华富庶之地,广陵更是重中之重,隆兴帝盐政第一步棋就落子广陵府。
如今倒好,阴阳门叛逆居然在广陵府火烧江南望族许家。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隆兴帝颌下的青须颤抖不已,一旁的内侍太监实在看不下去,拿起一个红泥小茶盏,低声道,“陛下,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喝下一小杯茶水,隆兴帝润润了嗓子,朝着殿内一处望去,冷声道,“穆云良!”
一个身穿飞蟒锦衣的中年男子从大殿一侧走出,站在殿中,躬身行礼道,“微臣在。”
钓鱼台大都督,大乾皇帝的秘密爪牙,穆云良面白无须,一脸阴柔,却生的身形魁梧。
自隆兴帝执掌寰宇十三载,穆云良就替皇帝睁着一双暗夜之眼,盯着各地藩王和满朝诸公。
看到穆云良走出班列,满殿群臣都是身体一颤,隆兴帝这是要杀人了,要打开杀戒了。
太极殿内,所有人此时都屏住呼吸,听着隆兴皇帝的雷霆之威。
“你亲自去一趟金陵,江南的官员,朕信不过!至于秦如海。”隆兴帝顿了顿,阴郁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接着说道,“你让他好好当差,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好了,你即刻就去。”
“臣遵旨。”
穆云良躬身行礼,退后百余步,直至退到太极殿正门口,才转身朝着左侧御阶而去,消失在满殿诸公低头回望的目光尽头。
......
许府遭劫,广陵城中其他富商巨贾也是心神不宁。
生怕他们成为下一个许府,趁着许家北上金陵的机会,也带着爱妾幼子以出游的名义跟随在许家的车队后面。
这样以来,五日以后,广陵府前往金陵府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众人都是拖家带口,王文华本想以捉拿阴阳门逆贼为由,紧锁广陵府城门。但拦的了一时,却难拦得了一世,还会得罪那些富商巨贾。
车辚辚,马萧萧。
北上的官道上,许凡伸着懒腰躺在一辆舒适的宽敞马车中,右手拇指缓缓摩挲着破旧葫芦上那个豁口。
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谁能想到富甲一方的江南望族,许家会如此狼狈的逃离广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