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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田川七左卫门

    日本,平户。

    南北走向的水道中,一艘艘船只停泊在平户藩的城下町码头上,港口内还有前来与离开的船只,因为大部分都是南行者,所以当一艘大明福船挂着郑氏旗帜从南方驶来时,便显得格外扎眼。

    “母亲,兄长的信!”

    城下町中的一处幽深院落里,响起这么一道声音来,在木屐拖沓的声音里,一个年轻的和服男子步入院中,将手中信笺交给了拉门张望的母亲。

    “八月间兄长即来信嘱托我留意落魄武士,丧家女子,说是父亲可能会对台湾意图有所改变,我本还不信,没想到,兄长竟在台湾找到了金矿!”

    “母亲,待兄长在台湾整顿武备,届时父亲再向将军请求,母亲便能往大明去,与父兄们团聚了。”

    说话的年轻男子言语间无不透露着兴奋,他眼神清澈眉宇轩昂,虽着和服但头发却是汉人模样。

    “若能归当然最好,只是...徒留你在平户算什么?”

    “母亲勿要担心,我还要为父兄操持生意呢,再说我从小便长在日本,这头发也是近年才束的,不习天朝礼法回去叫人笑话,嘿嘿。”

    看着挠头憨笑的郑道周也即田川七左卫门,田川氏脸上流露出丝丝不舍。

    同为亲生骨肉,郑森被接到福建受了儒家教育,享受富家子弟的待遇被当成郑氏的继承人来培养,而郑道周却只能在日本为家族操劳,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这世道就是如此,能有这般吃喝不愁的生活已是令旁人艳羡不已的了,还有何所求?

    “你去忙罢,我读信就是。”

    冲郑道周微微一笑,田川氏将信小心拿好,嘱咐他去做事。

    郑道周点点头,郑森的来信让他感到兴奋的原因就是台湾!

    他说是郑芝龙的儿子,郑森的亲弟弟,但实际上自幼生长在日本,性格习惯都与倭人无异,纵然有预见性的学习过一些儒家知识,也扭转不了其秉性。

    在长大后接手郑氏与日本的贸易过程中,郑道周愈发的感到郑氏放弃台湾是一大败笔,控扼东南外海,连通大明日本与南洋的台湾之重要性在这海上贸易日渐发达占据重要地位的时代,早已是不言而喻。

    不过因为年纪太小人微言轻,郑道周也不好说什么,直到今年八月,郑森的一封信抵达平户,撬开了郑道周的心门。

    “林大哥,咱们得在这儿待多久?”

    “嘿,少说个把月,多了两三个月都有可能!”

    “嚯!怎的那么久?”

    “从日本拉人回去,咱们又不熟,得让田川公子去找人,这平户岛上哪有什么人?得跑去东边大岛,保不齐还要更远,这一来一回就不知要多久,中间打点通关系呢?你说是不是?”

    “这么说这次出来还是个美差,我还没来过日本呢,以前都是跑南洋和两广。”

    码头上,进抵并停靠下来的郑家福船走下来一些郑家水手,他们非常熟练的找到了不远处的旅店歇息,然后就吹起水来。

    郑森并没有下达封锁金矿消息的命令,相反的是,他还告知了所有前来与途径台湾的船只台湾发现金矿的消息,只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前来移民。

    所以,当这群郑家水手酒过三巡之后,关于台湾金矿的消息,在平户不胫而走。

    有心人联想到前两个月田川七左卫在九州以及四国等地招揽落魄武士以及无地农民的事情,对金矿一事的真实性做出了判断。

    仅仅十天以后,郑道周就带着一批诚惶诚恐的日本百姓来到了平户城下町,在码头上,他们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

    “这批人有一千多个,你们先回台湾向兄长复命,之后我会不断派船过去,应该还会有两批一共八千人左右。”

    将人手转交给船长,郑道周从怀中摸出几封信又递了过去,言明这是他与母亲的信,确保一定要送到。

    从台来平的郑氏船长有些始料未及,郑道周的行事之快甚至让他都没反应过来,一窝蜂的将一千多日本百姓赶上船后,在平户心怀各异的各路水手注目中,郑氏福船草草而来,草草而去,只留下了一个台湾发现金矿的传言。

    一艘福船当然不够的,由郑道周在平户另雇得了两艘大明的船只与其一同南下鸡笼,来时费了不少功夫,又是绕道琉球避风走V字型走了大半个月才抵达平户。

    而回去的时候,则只用了五六日而已。

    既在郑道周知晓台湾金矿一事的时候,身处台湾的郑森也得到了福建方面保罗遣人前去交涉的后续。

    “黄廷。”

    “大公子!您看看这兵练得如何?您叫我操练民兵,我哪懂这些?跟在董参将后面学着呢。”

    冲黄廷点点头,郑森扫视着校场上的一队队身着灰褐色布衣,着皮甲持长枪的民兵,感觉有模有样,心中一阵欣慰。

    “明俨老弟也是懂兵事的,你看这兵如何?”

    董胄藻摘下披风,与郑森拱手而交坐下畅饮茶水过后,指着这支由台湾汉人组成的民兵问道。

    “若指挥得当,可以投入战场与敌一战了。”

    郑森含蓄一笑,没有把话说满。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让董胄藻瞳孔地震,他讪笑两声摇了摇头:“训练不过一旬,更是捡得农闲时候操练,缉捕盗贼都够呛,怎上得了战场?”

    “兄一叶障目了,在这台湾岛上,他们乃守卫乡土,保卫乡亲,若不奋力死战,有何处可退?”

    “身后既是大海,面前既是深山,天地虽大,他们却只脚下一隅地也,若到大陆一战,才真应兄所言,然既在台,纵是天兵,亦不如这些人。”

    郑森豁然起身,纵览校场上正在操练长枪短刀弓箭火器的汉人民兵后,畅所欲言。

    一番话说完,董胄藻早已是抿嘴沉吟,最后苦笑一声。

    “我入障了。”

    郑森没在继续说话,转身回到座位交代起他来校场的目的。

    “那波宇烈士已于昨晚回了台湾,今个早上我派去福建的人也回来了,不出我所料,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