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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聚势(中)

    安平,郑宅。

    “老夫人,大公子去漳浦迟迟不回,想必那黄道周定然是不愿见公子的,我郑家虽是武家,但也是正儿八经的高门大户,若大公子被拒还赖在漳浦,传扬出去实在有损我郑家名誉啊!”

    “彩不过是个外人,本不该多嘴家中事,但彩身在中左,可心一直在安平,我等外人倒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可老夫人你和大老爷不能被旁人碎嘴,大公子求学心切彩知道,可也不能这般胡闹,大公子现今已经成年了,再不能小孩性子行事了,再者,府学那边也派人过来通告,说是知府教谕等已有不满...”

    正厅内,郑彩跪在老祖母黄氏面前,声泪俱下的诉说着,好像跟他是黄氏儿子一样关心郑氏。

    “这...森儿出行在外,有于两和董家大郎陪着,若人家石斋先生不愿见咱们,肯定会回来的,郑彩你快起来。”

    黄氏揣着手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她一个老妇人,见识有限,不过觉得既然自家大孙子长大成人了,就有了自己的认知和主张,不应该过多干预,更何况这还是出门拜师的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就更不该插手。

    “老夫人不知,大公子前几日已经从漳浦回来了,硬是跟人家黄先生凑一艘船,去到那漳州还一直跟着,经过海澄的时候不知道被多少人见着了,现在不去追回,怕是知道的人更多,就追悔莫及了!”

    郑彩连连以头抢地,就跟他真的出身安平郑氏,真的愿意为了郑氏抛头颅洒热血一般。

    见着郑彩这般动情,黄氏微微动容,表情也有些急促,想了下自己没招,就朝身边之人看去。

    “玉娘,你说怎么办?”

    被问的正是郑宅中在黄氏地位之下的颜氏,她脸色一喜,忙抬手以帕颜面,轻轻咳嗽了两声。

    “请老夫人尽快定夺,一刻也迟不得了!”

    跪在地上的郑彩脑袋一动,接着鬼哭狼嚎的扯着嗓子喊道。

    黄氏面容微皱,隐隐有些不满,颜氏便张口说道:“哎呀!这般鬼叫什么?”

    郑彩便立刻闭上了嘴,俯首静静等着。

    “娘,大老爷可是花了半辈子才打下咱们郑氏的基业,您也知道,咱们是武人出身,素来不被那些个士绅官宦瞧得起,大老爷苦心经营,到处送礼请人,才让这群人有点好脸色,现在要是因为大公子这档子事害的大老爷的努力付诸一炬,那...”

    颜氏眼神流转,眉目低委,脸上的忧愁表情展现的淋漓尽致,看在黄氏的眼里,疼在她的心里。

    她疼的是郑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

    “如是这样,那便派人去叫森儿回来吧,石斋先生不愿见咱们,咱们也不受那气,安平郑氏也不是小门小户,不必这么低三下四,江南的牧斋先生也是有名的大儒,待森儿回府学读书,过了中秋便准备启程,送森儿去江南国子监。”

    黄氏心里思量一番,下了决定。

    颜氏听后喜上眉梢,急忙压下,后冲正贼眉鼠眼四处张望的郑彩使了个眼色。

    “老夫人在上,彩先前与大公子有些龌龊,承蒙大公子不弃,彩愿去漳州接大公子回来,还望老夫人准许!”

    他语气很低,说的也是之前在安平码头上与郑森之间闹的不愉快,黄氏听了,不禁频频点头:“你有心是好的,森儿年轻,你莫与他计较,都是姓郑的一家人...”

    “彩晓得!”

    ...

    邺山,郑森手中捧着一卷泉州发行的文集诗册读着,虽对这些钻研八股的文章没什么兴趣,而且马上满清南下,考取功名也不现实,但在邺山上的同学都是秀才举人在身,虽跟着黄道周求学,可也不想落下八股文章,相互之间多有交流,不往肚子里填点八股文实在没法进行交流了。

    况且,读一读大明的八股也能加深对这些文人士子的了解,对日后和福建的士绅阶层交往还是有些作用的。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

    “夫暴虎冯河者,当时之难也,纵比天艰亦能寻得求解之法,因其涂于表面,常人能窥,而其后之难则隐,非通性达明之士不能见也,所以常人多为小利而困,为小难而苦,喜忧皆出此者,谓之暴虎冯河。”

    一篇论述完毕,郑森品评起这个名为“千载道人”的作者。

    “此论虽有精妙之处,但立意不新,言之不深,想来应是寻常随手之作,怎的也登上了这文集?近年学子这般不堪了吗?”

    郑森摇了摇头,尽管他的八股文也作的不怎么样,还基本是靠原身的积累,但也能看出这篇畅论不精,有些兴致缺缺。

    “哎,明俨这般说可就不对了,你可知这人年纪几何,出身何处?”

    “哦?敬儒兄认识此人?”

    “嗯,此人名叫刘国轩,是汀州人,我去年正巧去赣州访友,路过长汀,见有人拦路,一问才知是个附近的学生,不过因为没有正经的上过私塾,只能四处借书读,我见他性子喜人年纪轻轻又有才学,就与他长谈了一番,末了给了他些许银两和书籍,还给了介绍了这书坊的门路,定期写些策论诗词送过去,也能补贴补贴家用。”

    赖继谨与郑森对坐饮茶,接过郑森手中文集,笑呵呵地回忆起来。

    “那孩子,真是个不错的苗子,可惜这两年咱们闽南贼匪众多,他家中亦有父母,不便出远门,我便没有带他回平和教授,不过此子聪慧,即使自学亦能成才。”

    刘国轩?

    嘶,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郑森想了半晌也没想起这是哪个人物,只好摇着头将念头散去。

    “哦,那倒真是个人才,他年纪多大?”

    “去岁问了,不过十三而已!就我与他交谈一次,其人才学足以考上秀才,奈何家中贫困,只能耕种求活不得空闲啊!”

    十四岁,年轻的人才!

    郑森点点头,抿口茶水将刘国轩的名字记了下来,日后闽地是自己的基本盘,这里的人才自然是能发掘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