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久病不愈,遍访名医,若能治愈知府夫人,知府大人赏金五十两……”一位官差在告示旁大声宣读。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是被五十两黄金震撼到了。
“前几日才赏十金,今天就成五十金了……”
“是不是知府夫人情况不妙了,知府大人急了……”
“哎!可惜咱们不懂医术啊!要不然,也去碰碰运气,五十金,一辈子不用干活了……”
林兰算了一下,五十两黄金差不多有五百两银子,真是大手笔啊!不过,即便没有重赏,她也想去看看的,便挤到前面问那官差:“大人,若是医不好会打板子吗?”
那官差将林兰上下一打量,看她穿戴虽然朴素,却都是极好的料子,想来不是普通人,便笑道:“姑娘说笑了,知府大人廉政爱民,怎会无故打人板子呢?”
林兰放下心来,下巴一昂:“那这寻医告示,我揭了。”
有好心人提醒道:“姑娘,知府夫人的病,这苏州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可不是这么容易治的。”
林兰笑道:“反正医不好又不会打板子,去试试有什么关系,再说,苏州城的大夫看不好,不表示我也不行啊!”
那官差看这位林兰年纪轻轻,本存了轻视之心,可听林兰口气……心道:这告示贴了都快有两月了,头一个月还有人揭榜,这一个月,再无人敢揭,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试试就试试,反正大人也没说年轻的女大夫不行。
“如此,请姑娘随我来。”官差抱拳道。
林兰说:“等等,我还有两个同伴在那边。”
银柳和文山见少夫人揭了告示,不由的心里打鼓,刚才他们也听人议论了,这位知府夫人病情不容乐观,少夫人能行吗?
林兰看他们两挤眉弄目的,笑道:“放心吧!看不好不打板子的。”
官差被她逗笑了:“姑娘只管大胆给夫人看病,就算治不好,我家大人也会给诊金的。”
“什么姑娘,这是我家少夫人。”银柳纠正道。
桂嫂走进了苏州城的邮驿。
“这位大爷,请问刚才那位妇人可是来寄信的?”
邮差抬头看着桂嫂,态度冷漠:“来这里不是寄信还能干嘛?”
“那……能不能麻烦您给我看看那封信?”桂嫂说着,一锭银子悄悄放在了邮差左手边。
邮差不露痕迹的把银子藏进了袖子,掂了掂分量,还算满意,说:“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只看一眼啊!”
“是是……”桂嫂迭声应诺。
邮差拿出那封信。
桂嫂瞄了眼信封上,写着柏树胡同叶府少夫人王氏……桂嫂心里咯噔一下,王氏与二小姐原是闺中好友,后来大少爷娶了王氏,好友变姑嫂,两人关系更是亲厚。丁妈妈这封信不寄给大夫人,而寄给少夫人,怎么想怎么怪。
“看好了?”邮差催促着来拿信。
桂嫂笑眯眯的又拿出一锭银子,小声的说:“邮差大爷,是这样的,刚才那人是我家的婆子,我家老太太病了,说是不让告诉京里的大老爷,可我家二老爷又觉得不告诉不妥,就让人偷偷给京里送信,我家老太太早料到了,让我来把信给劫回去,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邮差感觉手里的银子比刚才的要重许多,估摸着有十两光景,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不合规矩……”
显然是人心不足,桂嫂手里已经没多余的银子了,灵机一动,褪下手中的镯子偷偷塞了过去,央求道:“这位大爷,还请行个方便,我若办不成这事,回头老太太怪罪下来……”
邮差迟疑了片刻,却是松了手,不耐烦的挥挥手说:“快走快走。”
桂嫂喜出望外,忙将信藏进了袖子里,快步出了邮驿。
林兰等人跟着官差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就看见了知府衙门。官差把林兰主仆三人带进了后衙花厅,让他们先等着,自己前去禀报。不多时,有个仆妇跟着官差出来。
“是哪位大夫揭了告示?”仆妇问。
林兰往前一步:“是我。”
仆妇犹豫了一下,说:“你跟我来。”
林兰走了两步,想起件事,对官差说:“官差大哥,我这两位随从还未吃午饭,你能不能……”
官差笑道:“小事一桩,我这就带他们先去用饭。”
仆妇眉头皱了皱,心说:别是来蹭饭的吧!
银柳不放心少夫人一人前去:“少夫人,银柳也去。”
林兰笑道:“你还是先去吃饭吧!我很快就回。”
仆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打心眼里认定林兰就是来蹭饭的。
出了花厅,一直往里走,过了一道垂花门,林兰方才询问:“请问这位妈妈,你家夫人是何时开始得病?因何得病?”
仆妇回头瞅了林兰一眼,却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林兰道:“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这问,不仅要问病况,这病由也是很重要的,还请妈妈告知。”
仆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家夫人是年前得的病,起先只是心口闷,没胃口,后来越发严重起来,胸胁胀闷,一动就疼痛不已。”
“你家夫人是不是有心事啊?”林兰问道。
仆妇脚步一顿,踟蹰着说:“夫人原本体弱,生养了两位小姐后,大夫便说夫人不宜再生育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位身着浅碧色绫衣,月白挑线裙的年轻女子,面若桃花,春风得意。凤眼微挑看着林兰,神色傲慢,曼声道:“秦妈妈,就是这位大夫揭了榜么?”
“赵姨娘,夫人正等着呢!”仆妇的态度淡漠而疏离。
林兰瞄了眼这位赵姨娘,见她小腹处微微隆起,心中了然,只怕这位赵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知府夫人的病因了。
林兰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屋子里光线也暗,四周窗户都拉上了帘子。
秦妈妈进内室禀报。林兰听得那夫人声音虚弱无力:“我这病怕是治不好了,瞧了也没用。”
秦妈妈和声劝着:“还是瞧瞧的好,大夫都来了。”
“让她进来吧……”
秦妈妈这才出来请林兰进去,示意丫鬟掀起帘帐,扶夫人坐起,靠在软枕上,反正是女大夫,没那么多避讳。
林兰走到床前,先看夫人脸色黧黑,肌肤干燥,神情恹恹。
“夫人可否让我看看舌苔?”
夫人迟疑了一下,张开了嘴。
苔色发紫。
林兰又坐下,替她诊脉,脉象细涩。林兰心中有了计较,这位夫人得的应该是气滞血瘀证,按说这种病不难治,关键是夫人有心事,郁结于心,无法化解,有道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呐!
“大夫,我家夫人病情如何?”秦妈妈关切的问道。
林兰起身说:“我看不用治了,准备后事吧!”
众人大惊,脸色骤变,这位大夫太过分了,即便是夫人病重不治,也不能当着夫人的面说这种话。
秦妈妈大怒:“你胡说,从来没有大夫说夫人的病不能治了。”
“那怎么一直都治不好?那些大夫不过是想骗几个诊金吧!”林兰不以为然道。
“我看你才是骗子,来人,快将她打了出去。”秦妈妈恨不得上前扇林兰几个大嘴巴。
知府夫人一直想着自己是治不好了,但是亲耳听到大夫说准备后事,对她的心理冲击还是让她无法承受,当即急喘起来,一喘气,引发胸胁剧痛,发出痛苦的呻,吟。
“夫人,您别信她的话,她就是一个骗子,想来骗点吃喝……”秦妈妈急忙帮夫人揉背顺气,宽慰着,一边怒视林兰。
林兰冷笑道:“我要是来骗吃骗喝,那就肯定说夫人病情无碍,吃我几副药便能好了,还能骗点诊金呢!”
这话驳的秦妈妈哑口无言,夫人更是哀痛,了无生趣是一回事,但真正面临死亡又是另一番感受。
“我说的是实话,叫你家老爷不用再费什么心思贴寻医告示了,还是赶紧准备后事的好,反正死了夫人,还有姨娘,姨娘一样能给她生个大胖小子,香火有继。”林兰刻薄道。
秦妈妈气的脸色发白,怒吼道:“还不快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骗子给打了出去。”
一旁的丫鬟忙上前要把林兰拖出去。
林兰挣开,继续道:“夫人还是赶紧给两位小姐安排安排,免得没了亲娘受后母虐待……”
夫人被林兰激的,万般思绪齐齐涌了上来,她走后,老爷就可以日日宠着那个贱人,等那贱人生了儿子,她的两个孩子还有什么好日子过?还不知会被那个贱人虐待成什么样……愤怒、不甘、担心、绝望如潮水般冲上心头,不禁嗓子一热,喷出一口鲜血。
“夫人吐血了……”众人惊慌失措,有人忙跑了去禀报老爷。
大家都围着夫人,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再没人来管这个始作俑者……林兰。
林兰却是吁了口气,只是……还不够,还需要再下点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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