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梓鸣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眼睛昏花得更厉害了,只能隐约看到,前方有人影缓缓走来。
“就要毙命于此了吗?老金的仇没报,我的刀修梦还未实现,那位仙子还不曾拥有,我不甘心啊!”悲愤让他仰天长啸。
他现在主要是外伤超级严重,体内虽剑气肆虐,但“血炼淬体术”仍顽强地护住他的心脉、丹田和主要脏器,元气尚余七成,魂力的消耗亦很少。
当下最需要的是冷静,只要保持沉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眼睛既然已经无法投入战斗,他干脆闭上双眼,以神魂和特异的耳力去感应敌人,二者配合之下,居然在脑中清楚地“看”到了那位狞笑而来的剑修。
见这位佝偻着身子的血人已闭上双眼,一副认命的模样,他顿感没趣,决定就此结束一切。
剑光闪现,划向金梓鸣的脖颈,谁知那将死之人正好利用躬着的身躯完成了最充分的一次蓄力。
他的身体突然如离弦之箭射出,不仅避开了长剑的袭击,还一刀刺入来人的左肋,断掉两根骨头的同时,也将森寒刀气灌入进去。
剑修惨呼一声,身体向右侧拼命斜飞,才避免了更惨烈的伤害。
男子在远处停了下来,掏出一粒丹药服入口中,又将一张药膏贴在伤口上,旋即咬牙切齿道:
“小子,你彻底激怒我了,现在你别想快死,我要活活刮了你。”
金梓鸣喘息着,这一刀他出尽了全力,在对方促不提防之下,居然仍然未能重创此人,让他也不禁升起一丝绝望。
但以他的血性,男人唯有战死,绝无认命与放弃。
他强行运转“血炼淬体术”,去修复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但刚才刺中胸膛的那一剑,创口实在太大,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传来,他发现,原来在神魂消耗不大的情况下,外伤亦能让人神志不清。
现在不仅眼睛看不清了,就连刚才依仗的神魂加耳力的组合也失效了。
他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双神奇的耳朵。
闭上的眼睛彻底关闭了他的目识,神魂飘忽了,他就干脆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魂力。
忘记所有的伤痛,清空所有的杂念,这副躯体的血肉和骨骼已经消失,仅剩一具空壳。
他忽然回到了森林中曾经闪现的“虚化”状态,体内一片空灵,仅有纯粹的灵气在其中静静地、无阻碍地流淌。
耳朵再次听到了那个女人古怪的声音,他依然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在此空寂中,他却仿佛“看”到了那名女子。
一层迷雾遮蔽了她,仅能模糊看到黑色的衣裙、修长的身躯、一只白皙得惊人的手掌,以及长得难以想象的头发……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莫名的伟力滚滚而来,从他的双耳注入体内,随即充盈全身。
这种法力的层级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让他突然有一种身体就要承受不住,即将爆裂的感觉。
而在下一瞬,这股力量亦注满冷月,让它刀气激荡,坚韧厚重的刀身悸动得颤抖起来,像是要展现它隐藏万年的戾气与锋芒,恢复它昔日的荣光。
对面的剑修感受到了金梓鸣气息的变强,但他不在意,这个炼气小修再强也是蝼蚁。
他御剑而来,人在空中,已有十多道剑气激射而出,沿不同的路线,向金梓鸣袭去。
金梓鸣抬起头,他仍然没有睁眼,虽然他清楚自己的耳朵刚才和现在都还在调用神魂,但他没有去启动神识,仅凭那一双耳朵,去倾听呼啸而来的剑气。
他挥舞冷月,一团乌光眨眼包裹住他,双膝微曲,旋即砰然爆发,身体如出膛的炮弹,从地面弹射出去,沿途有几道剑气刺在黑色光团之上,眨眼化为虚无。
冷月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劈向迎面而来的剑修。
男子惊骇于这滔天的杀气,不由得疯狂运转法力,将所有元气都注入长剑之中,旋即挥剑划出无数的大圆与小圆,欲以此挡住这神鬼莫测的一刀。
乌光一闪而过,没有金属撞击声,没有呼喊声,什么都没有,唯有黑光划过天穹的炫目。
这一刀,让洪海派的这名筑基修士和他的长剑,直接化为飞灰,仿佛他从未在这片空间出现过一般。
黑色光球坠落,显出金梓鸣那摇摇欲坠的身躯,体内的能量依然奔腾不息,但他的神智已彻底湮灭,让那股同时依赖于耳朵和神魂的浩瀚伟力,顿时失去了支柱。
力量如退潮的海水,滚滚而去,金梓鸣再也无力支持,直挺挺地摔了下去,无比深沉的黑暗蔓延而来,将他彻底吞没。
两日后,旷野星光璀璨,月色皎洁明亮,金梓鸣终于醒来,他使命撑起上身,发现胸前的血洞已经被凝结的血块堵住。
他从行囊中摸出一些草药,先嚼碎吞下,随即又掏出从胡雷他们那里夺来的外伤丹药和药粉,前者服下,后者敷在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上。
处理完毕,这才颤抖着双手,掏出水囊,喝下一些清水,让干裂的嘴唇终于好受一点。
他开始运转“血炼淬体术”,从第一层到第三层功法,一次次循环启动,先驱逐掉体内残余的剑气,然后开始修复断裂的骨骼和那些吓人的血洞。
三日后,他打坐吐纳完毕,终于站了起来,外伤均已结疤,断骨也愈合大半,他追上了那匹无法跑远的棕色骏马,切断它与白马死尸的连接绳索,翻身上马,朝湛星城赶去。
他一边驾马疾驰,一边回想那股恐怖的外力,昨日他已经试过,再次入定之后,即使听到了那诡异女人的声音,却再也无法召唤那股力量。
难道只有在生死危机下,才能连通那个女人,获得那种威力?那是什么层级的力量啊?竟然能将对手和兵器全都给湮灭了。
这事让他惊喜,毕竟可能多了一种保命手段。
但又让他惊悚,这世上没有免费的馈赠,使用一次这种莫名的力量后,他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与那女人扯平?
苦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去想。
放马狂奔下,两天半之后,他终于赶到了湛星城。
这座城市商业繁华,街上有不少店铺,很是热闹。
金梓鸣无心游览,直接问路去了一家收购兽核的大店,本要兑换银两,不料店家好心告诉他,传送阵法只收灵石。
金梓鸣不明白灵石是什么东西,只得用二百五十颗一阶兽核,兑换了一千五百枚低阶灵石,这让他着实肉痛不已。
他从未见过灵石,好奇地放在手中观看,亮晶晶的,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一股雄浑能量,不过他现在无心研究。
急冲冲地赶到传送阵,缴纳灵石后,便被带入到阵法之中。
他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十二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两人的气息甚至极为强大,境界无法判断。
坐在金梓鸣对面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瘦削少年。
他正四处张望,见金梓鸣独身一人,且气度不凡,便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金梓鸣下意识地回以一笑,谁知少年毫不见外,径自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少年拱手道:
“兄台,有礼了,我叫曾泽,来自湛星城,不知兄台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金梓鸣正想找人咨询一下德融城的情况,便随口答道:“我叫金梓鸣,来自西北的潼峰镇。”
“我此番去德融城,是为参加龙晴派的入门弟子考核,金兄不会也是这个目的吧?”曾泽试探着问道。
“那倒巧啦,我确实是为加入修真门派而去,只是还不知该拜入何家门下。”金梓鸣说道。
曾泽当即大喜,忙说道:
“那以后要仰仗金兄帮衬啦,咱兄弟俩多走动,多联系。”
二人一番客套后,越聊越投机,金梓鸣这才知晓,少年来自湛星城一个较大的经商家族。
自幼喜爱修炼,德融城的亲戚便帮他在一家名叫龙晴派的三级宗门报了名,现在去参加入门考核。
“金兄,龙晴派的实力很强,在修真界的口碑亦不错,要不你也去报考龙晴派吧?
这样咱俩也可相互照应。”曾泽兴奋地鼓动道。
“不知道龙晴派的报名是否已经截止了?”
“没事,等我们一到德融城,我就让亲戚帮忙打听,如果截止了,我请他们帮忙尝试疏通。”
“曾泽,还是等我去弄清情况后再定吧,如果需要帮助,我一定会联系你的。”金梓鸣不想现在就被套死。
“好吧。”曾泽微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即将亲戚家的地址写给他,并一再叮嘱,无论他加入何派,都务必联系他。
金梓鸣观此少年热心真诚,不似奸伪之徒,遂爽快答应下来。
传送阵中又先后步入二人,主持传送的修士启动法阵,金梓鸣只觉神魂突然一阵激烈震荡,但很快便恢复如初。
这样持续了一柱香的功夫,阵法再次剧烈晃动,发出一声嘶鸣后,终于停了下来,德融城到了。
一出传送阵法,便有人将曾泽接走了。
金梓鸣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现在是未时,太阳高照,但气温并不高,秋风习习,还能感到一丝凉爽。
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心潮澎湃,开始憧憬未来的修真之路,有希冀,也有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