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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钱氏的决心》

    “太后,二殿下那边传来消息了。”听到一个尖细的宦官声音在门外传报响起,正跪在几幅神仙画像前闭眼祈祷的华服女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慢慢站起身来,口中念念有词,又是拜了几拜后将手中的线香恭敬地插入铜炉中,然后在身旁侍女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了这间唐宫深处的幽静香堂。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竟然是那侍女的巴掌抽在报信宦官的脸上。被打的小宦官只觉得满眼都是金星,脸上几道印子直接就开始往外渗出了血珠。这一个耳光极重,没想到那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侍女,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小德子,新君登基之前,我仍是王后,记住了吗?”看见那几道血痕,华服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声音平淡地对他说道。这句话虽然好像是在告诫这个跪着的小德子,但在场的数十名奴仆却也全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记住了,记住了,小的该死。”小德子趴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头,心里只恨自己这狗脑子不争气,好端端地耍什么小聪明,本来想着大王死了,二殿下作为王后亲生的儿子,搞不好就要代替那个不得势的病秧子赵淳,成为新的唐王。自己早早地叫出一声太后,希望是讨得欢心,没想到自己猜错了主子的心思,反而挨了这么狠的一巴掌。可挨了打也不过是疼上几天,要是差事丢了,以后只能当个做粗活的杂役,可就彻底完蛋了。

    “把人带到园子里去。”王后吩咐了一句就带着随从离开了这间院子。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众人才各自去忙自己的差事。挨了打的小德子仍然跪趴在那里,直到脸上的血凝结成痂,也没胆子爬起来。

    那位华服王后,就是楚王钱昶作为贺礼送来的小妹,现如今的正宫太后钱氏。当年她因诞下赵谨被封为昭妃,一时间宠冠六宫,三年后更是被正式册立为皇后。一个年轻女子,仅仅进宫三年,就继位为后,即便她出身再高贵,但这一路的明争暗斗却是一点都不会少,若不是个狠辣铁腕的人物,又岂能轻易坐在这个位子上。

    钱后所说的“园子”,在唐宫的西北角上,是赵宏为了钱氏而特意修建的一处花园。里面的亭台楼阁全都是楚地的风貌,连一草一木都是楚王派人千里迢迢给送来的。这里平日从不许其他妃子出入,大门总是紧紧闭着,连清扫等杂活,都是王后宫里的人亲自去做,可以说,这里是钱氏的私人领地,除了陪伴赵宏与拜神之外,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会呆在这里。

    没有人敢让钱氏浪费时间等待,当她带着随从们踏进园子时,主事的宦官已经领着一个小奴才跪候多时了。见主子来了,拽起了那个小奴才,轻轻地用小碎步跟在钱氏身后,一直走到了澄碧堂的门外。

    钱氏在内间中脱了那拜神时的盛装,换成了一身淡青色的便裙。这是她近二十年来的习惯,仿佛脱了那身衣服,就能暂时告别自己那算尽机巧才得到的王后宝座,重新成为楚国王府那个无忧无虑了十五年的小公主。面对着一人高的铜镜,她望着自己的腰身,轻轻地叹了一声,对着外面候着的贴身侍女道:“阿芙,我老了。”

    名叫阿芙的侍女,是钱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头,可能是这后宫里唯一不怵这位王后的下人了。平时若是没有外人,说话就会随便一些。只见她走了过去,圈起手量了一下钱氏,又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撅着嘴说道:“小姐这腰,可比阿芙还细了一寸呢。”

    钱氏听了这话,嘴角微微弯了起来,阿芙虽比自己小了些,但毕竟也是近三十岁的人了,即便没生育过,但也明显丰腴了不少,确实瞧起来比自己显得更像妇人。

    “二殿下都快十八岁了,可您还是这副待嫁姑娘的样子,可羡慕死旁人了。”阿芙瞧着钱氏的样子,又补上一句恭维话。

    “就数你会说这一石二鸟的话,把人带过来吧。”钱氏听出来阿芙语气中的提醒之意,眼中的喜色迅速收敛,又恢复了那不近人情的冰冷样子。

    说是把人带过来,但其实也只是迈个门槛而已。已经明显不是第一次来,那小奴才十分熟练地进门就跪下,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地说道:“拜见王后娘娘,小人庄鸣,刚从太子府中探到机要信息,特来禀报。”

    屋内没有回音,这庄鸣也习惯了,就接着汇报起了他在太子寝殿中看到明月楼指挥使伍里安暗中与太子见面的事情,但因为他不光要躲着东宫的下人,更要屏气凝息,以免被武功深厚的伍阎王发现,所以也并非听到了屋内全部的对话。

    听了几句,钱氏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出:“你说太子折了不少手下?”

    “正是,这句小人是听清了的。”庄鸣答道。

    伍里安派明月楼的杀手去秦国的事情钱氏早就知道,但她绝不相信太子付出这么多人命只是为了毁掉那些已然无用的死尸,一定是暗中还有什么原因。于是不甘心地问道:“他们有没有谈起比如令牌之类的字眼?”

    “没有,但他们好像还说在找什么人,不过好像也没找到。”庄明不太确定地继续回答。

    这一句说出来,钱氏顿时就眼前一亮,以她这般心窍,只需要一点苗头,就能猜出来许多事情。她原本以为太子派明月楼那些人一定是去寻带在秦王身上的山河令,现在看来他们也是一无所获。

    “唉,我们好像忽略了那两个余孽了。”钱氏在心中暗叹道。“阿芙,我问完了,打发他走吧。”

    那小奸细庄鸣领了赏钱,高高兴兴地走了。阿芙回到屋内,看主子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禁问道:“小姐,怎么了?太子没有得手,对咱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你晓得什么,我原以为赵淳会得手,然后我在路上截胡就是了,毕竟那些毒尸棘手得很,他要是替我取来,能省却不少麻烦。”钱氏有些遗憾地说。“而且伍里安派去杀朱妍和吴清的人明显也是失手了,不然他们还能找什么人。那李家在天玄城也是有不少势力的,近期只有这运尸队暗中回了秦国,其余关口都有我们的人盯得死死的,他们一定是想方设法将那二人随着尸体给偷回秦国了。”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阿芙望着眼中精光流转的主子,问出了这句经典的废话。

    “接下来……他们失手了,我们也没有能力去秦都夺那宝贝,确实有些遗憾。但有些在眼巴前的东西,可是不能轻易放过了。”钱后的眼中闪过了摄人的寒意,让近在咫尺的阿芙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你把谨儿给我叫来。”钱氏又吩咐道。

    不到一个时辰,二殿下赵谨接到了母后的消息,匆匆赶来了澄碧堂。他在这园子里长大,轻车熟路地小跑着,完全不理会那些跪了一地的下人们。

    “娘,我来了!”赵谨每次来见钱氏都是这样的兴高采烈,毕竟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府邸,即便再受宠,也不能天天入宫陪伴母亲。

    “谨殿下,你弄得这一头汗,一会又该被责怪了。”阿芙正在园子的空地上修剪花草,见赵谨来了,赶紧拦住了说道。

    “芙姨,我娘呢?”赵谨从小就这么叫阿芙,因为母亲不让他在这个院子里摆小王爷的架子,尤其是对这个从小带他的阿芙,更是要当做姨母那样尊重。

    “在书房等了一会了。你注意点举止,还有那位也在。”阿芙提醒道。

    “那位也来了?”赵谨听到阿芙这样说,挑了挑眉毛。他从小就见过几次阿芙口中的“那位”,但母亲从来没透露过这人的具体身份。他只听出那人口音来自楚地,但说话总是阴恻恻的,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大热的夏天,母亲那间澄碧堂却紧紧关着门窗,赵谨站在门前,理了理额前跑散了的几缕乱发,凝住了神去听屋内动静。他心里暗觉奇怪,不是说娘和那位都在,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于是在门口轻咳了两下,抬手去叩门。

    “进来吧,谨儿。”此时里面传来了钱氏的声音。赵谨听见母亲召唤,只觉得声音比往日严肃了一些。但他并未多想,就如往常一样,带着笑容推开了门。

    “嘶——”刚一进来,眼前的场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只见钱氏坐在主位之上,手里拿着一只银色小碗。而“那位”站在钱氏身旁,一个巴掌大小的墨绿蛇头正吐着鲜红的信子,从他的阔袖中探出头来。

    “娘,当心!”他看见那毒物将头探到母亲手旁,如同红宝石般的蛇眼中,黑色的裂瞳缩成了一道细线。此刻已经收住蛇信,亮出了口中的一对毒牙。

    钱氏当然听见了儿子的呼喊,但她的精力此刻全都放在了手中托着的银碗上,尽量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反而是“那位”瞥了赵谨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然后用另一只手捏住了蛇头后面一点的位置。

    几滴透明的液体落在了碗里后,那人从怀里摸出了一颗药丸,送到了蛇口前面让它吞下。过了几息,那蛇疲懒地挂在了主人小臂上,如同酒醉一般。

    “谨儿,过来坐下。”钱氏招呼着儿子,同时将那个盛着蛇毒的银碗架在了平日煮茶的小泥炉上。

    赵谨平生第一次在母亲这里感觉到有些拘束,他乖乖地坐下,眼睛打量着正在替钱氏拨弄着橄榄炭的那个人,有些迟疑地问道:“娘今日唤我来有何事?”

    明明是背对着赵谨,但那人仿佛是感受到了他投在自己背上的目光,突然将脖子转了一个很大的角度,几乎是在身体不动的情况下,用正脸对着他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那双弯起来的眼睛里,瞳孔竟如同方才那条毒蛇一般,缩成了一条细线。

    看见这张面孔上的邪笑,赵谨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发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辛世兄,别吓坏了孩子。”见赵谨那个窝囊废的样子,钱氏的眼中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开口提醒了一句。

    “要是那赵淳也这么可爱就好了。”那位辛世兄从炉边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冲着钱氏说道。然后走到了赵谨的身边,伸出一只手:“二殿下,要不要我拉你起来。”

    “不……不必了,我自己……自己能起来。”赵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他可不敢让这只手来拉自己,因为就在刚才,那条恐怖的毒蛇,可就是藏进了这只衣袖中的。

    “谨儿,你还未叫人。”钱氏无奈这位辛世兄的性格,只好岔开了话题,喊儿子过来见礼。

    赵谨此时强装着镇定,冲着这人拱了拱手,小声地说道:“赵谨见过辛伯父。”

    见儿子缓过了情绪,钱氏再次开口:“百复兄,我哥哥的事,查的如何了?”

    赵谨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原来这位辛伯父,叫做辛百复,这次来到天玄城,竟然也是为了半月前宫里那场浩劫的,不由得出口问道:“娘,父王和舅父他们不是被秦国那帮人害的么?”

    还没等钱氏说话,倒是辛百复先开口对赵谨问道:“小殿下,那你来说说,都是秦国哪些人做的,又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件捅破天的,连他们自己国王都要杀掉的案子呢?”

    赵谨刚才话一出口其实就后悔了,毕竟那天自己奉命去天牢时,也是见过秦国那些人的,即便是以他这等浅薄的阅历来判断,那些人也不太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更何况那秦国丞相死前说的那些话,不仅不像主谋,反而更像是个替罪羊。

    尽管如此,赵谨却十分反感这人说话的语气,于是硬着头皮回道:“我大哥说是朱妍和吴清那两个人质做的,他们里应外合,就是要扰乱天下太平,让我大唐成为众矢之的,好给他们趁乱占便宜的机会。”

    “嘿嘿,叫的可真亲热。我问你,那这两个凶手现在在哪,你那个好大哥可曾抓住了他们,替你父王报仇了么?”辛百复将脸凑向了赵谨,又眯起了眼睛说道。

    也许是刚才那个笑容在赵谨的心里留下了太重的阴影,此刻见他靠近自己,赵谨一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躲到了钱氏身侧,声音发颤地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大哥一定会叫明月楼去处理的,这么多年了,我就没听说过有明月楼抓不到的人。”

    “啊哈——”辛百复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就像听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趣事,然后又瞬间收住了表情,冷着脸看向一旁的钱氏,阴恻恻地说道:“我的好公主,即便我这次能得手,但这孩子可还差得有些远。”

    钱氏听了这话,凝视着他那双蛇瞳看了许久,接着慢慢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不管如何,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炭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辛百复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个银碗不再抬头,赵谨轻轻用手臂碰了碰坐在身边的母亲,轻声说道:“娘要我做什么?儿子一定会做到的。”

    钱氏闭着眼,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天,刚做了楚王的哥哥声泪俱下地跪在自己面前,求她救救楚国的那番话。当时只有十五岁的钱氏,哪里受得了楚王的以死相逼,于是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就带着那个所谓复兴大楚的使命被送到了赵宏的身边。她按着哥哥的计划,用自己所有的本事来取悦赵宏,果不其然,当年就怀上了龙种。

    就在她生产的前两日,这个名叫辛百复的人,混在楚国的商队中到了天玄城,然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潜入了唐宫,拿着楚王的信物找到了钱氏。他对钱氏说,自己是来帮她的,请她在后天务必留住赵宏,无论如何也不要让他去东宫。然后就拿出了一个药丸让她吃下,告诉她后天早晨就会生产,这两天好好安养就是。临走前再次嘱咐,后天若是听说出了通天大事,即便拦不住也要尽量地拖住赵宏,拖得越久越好。

    就像辛百复所说,原本还要近十天的产期果然提前到了第三天的早上。那日赵宏原本是打算去给小赵淳过生日的,但钱氏突然要生产了,又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袖说害怕,哪也不让他去。赵宏见了钱氏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到她才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就不忍心再走了,而是给小赵淳那边安排了极为丰富的庆祝活动和礼物作为补偿。

    钱氏的生产十分顺利,是个儿子,这可把赵宏给高兴坏了。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一时间就把小赵淳给忽略了,整整一天都留在了这儿陪着钱氏母子。钱氏也偷偷让下人去守住宫门,不让任何人来找赵宏,无论文武官员,一律都挡住。

    直到月亮爬了上来,在雪地洒下银光,仍沉浸在温柔乡的赵宏,忽然隐约听到宫门的方向传来了尖叫声,他安抚住了想要起身拉他的钱氏,披上衣服走出寝殿,正见到了华三鹤带着禁军冲了进来,向他报告太子赵淳被暗器所伤,此刻命在旦夕的消息。钱氏在屋子里也听见了华三鹤的声音,不禁一下想起了辛百复那句“出了通天大事也要拦住赵宏”的话,瞬间就明白了太子赵淳遇刺一定与那辛百复有关,但等她反应过来还想去留赵宏时,那未泯的良心却让她生生停住了脚步,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着“叫他去,那是个可怜的孩子!”

    赵宏跟着华三鹤走了,钱氏叫奶娘把婴儿抱走去照顾,就在整间屋子都陷入了安静之后,辛百复诡异地出现在了房中,在钱氏惊呼之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直到感觉钱氏的心跳平静了下来才松开了手。

    “辛世兄,你……你竟然杀了那孩子!”钱氏眼中涌起了泪水,毕竟自己也刚为人母,听说太子遇刺,一时间母性战胜了其他的情感,有些愤恨地冲着辛百复低声道。

    “省省吧,这是你哥哥的意思,那个赵淳不死,你儿子怎么做太子,怎么当唐王?”辛百复说话时眯着的眼睛很可怕,如同一条毒蛇。

    “可他还是个孩子!”钱氏再次哽咽地说道。

    “真是妇人之仁。那小崽子运气倒是不错,此刻还没咽气,我的毒针被那个姓白的老家伙给挡住了大半,真是可惜了。”辛百复不屑地看着钱氏说道。

    “什么?白詹事被你杀了?他儿子可是羽林中郎将!”钱氏听说太子府的詹事白恒替小赵淳送了命,想起了前些日子刚被提拔上去负责禁卫的小白将军。

    “嗯,那倒是个麻烦,我要走了,免得一会禁卫封宫。”辛百复点了点头,即便他对自己潜行的身法再自信,想到若是被数千禁卫给堵在宫里,也不由得口中发干。

    “嘿嘿……小公主,待会你可别露馅了。我还会再来的。”钱氏听见辛百复这声阴笑声时,却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了。她抚着胸口,只觉得一阵恶心,赶忙趴在了床沿边上,干呕了起来。

    直到后半夜,赵宏身边的一个大宦官赶到了钱氏宫中,听说昭妃娘娘知道太子出事了,担心得一直没睡,就入宫来见钱氏,说是陛下派他来给报个平安,太子中了剧毒,在华大人和太医的轮番治疗下已经稳定住了,陛下今夜要陪着太子,就不过来了。另外还调了三百禁卫,今夜就守在钱氏宫外负责警卫,保她们母子平安。

    半个月之后,赵淳身上的毒又开始反复发作,华三鹤与赵宏商谈了许久,决定喂他吃一颗去年秦王进贡的西祁仙丹。因为这东西过于神秘,又过于珍贵,赵宏一直也没敢自己服用。赵淳如今这个样子,眼看华三鹤这个用毒的大家都已经束手无策了,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若是仙丹有效当然最好,就算没有那传说中的效果,又能糟到哪儿去呢。

    小赵淳躺在父王怀中,脸色泛着青蓝,努力地咽下了那颗丹药,冲着赵宏笑了笑。

    “父王,你为何要杀淳儿?”这句话在赵宏的脑子里盘旋了半个月,几乎成了他新的梦魇。每次他见到儿子对自己笑时,这句话都会响起。此时他也不知道这枚传说中的仙丹到底是救命的良药,还是催命的毒药。看着小赵淳的样子,他只好也对孩子努力地笑了笑。

    “父王,我疼!”就在赵宏心思纷乱的时候,怀中的小赵淳突然痛苦地大喊了一句,然后就如同遭受雷击一般,浑身疯狂地颤抖了起来。

    “糟了!真该死,这世上哪有什么仙药!我这真是亲手要了淳儿的命啊!”赵宏见儿子反应居然如此剧烈,心中已然接近崩溃,他在不断地咒骂自己。

    华三鹤听见这声音,从外面跑了进来,用一只手掐住了赵淳的颌骨,怕他在抽搐颤抖中咬了自己的舌头,同时口中对赵宏说道:“陛下,请您去准备一些热水,这里就交给我吧。”

    事到如此,赵宏别无办法,只能选择相信华三鹤。但他不肯离开这里,而是站在门口喊来了几个下人,吩咐他们去准备热水。

    小赵淳一直抽搐了约摸半个时辰才停,接着就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华三鹤见这情形,赶忙抄起他的腕子去摸脉,然后就在赵宏那无比绝望的眼神中,露出了笑容。

    “陛下,太子的命保住了。”

    赵宏听见华三鹤这么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看见那张布满汗水的笑脸时,终于明白那仙丹起效了,自己的大儿子不用死了。

    自此之后,太子赵淳虽然被西祁仙丹救了性命,但也实实在在地伤透了元气,落下了极为严重的病根,即便是在三伏天,也需要生火取暖,哪怕稍微受上一点风寒,都会咳个不停,若不能及时回到屋内,甚至要咳出鲜血来。而华三鹤奉着赵宏的命令,在天玄城连抓带杀了上百人,一直折腾了数月有余,也没查出到底是谁对太子下了毒手。

    钱氏的思绪终止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那蹲在地上的辛百复,口中轻声喃喃道:“谨儿,坏事就都让娘来做吧。”

    赵谨站在一边,方才见母亲没有理会自己,便一直也在脑海中思索过去半个月发生的如同迷雾般的事情,一时间没听清楚钱氏的低语,就开口问道:“娘,您说什么?”

    此时辛百复用两个手指捏住那滚烫的银碗,仿佛丝毫都感觉不到温度一般,轻轻地放在钱氏身旁的桌子上,然后又露出了那诡异的笑容,眯着蛇眼道:“你娘说,她会让你成为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