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日的傍晚,大船终于在一座依山水寨中停下了,这里是唐秦两国的边界,名为太平渡。此时岸边整齐地排列着百余名举着火把的军士,见锚抛定了,为首一人走到舷侧,与船长交流了几句,便指挥手下与水手一同卸下了舱中货物。
这些大兵接过货物时,只觉得这些四四方方的木箱极重,还隐约散着一丝怪味。但见长官催得紧,就也都没太在意,只是把这些货物都整齐地装到了马车上,运回了寨子里。
“此次差事辛苦诸位了,我等已在营中备好了酒菜,今晚吃好喝好,休息够了再返回。”运走了货物,那领头的军官十分热情地对着众水手发出了邀请。船长只稍微客气了一下,就在身边兄弟们期待的眼神中,点头答应了下来。
众人欢呼着离开了岸边,前往军营中赴宴,只是他们不知道,此时有十几个身影正悄悄将大船起了锚,开到了江边一处山丘的背面。片刻之后,那十几个身影划着两艘小船离开了,而身后的大船上,已经腾起了熊熊烈火。
“大伙都敞开了吃喝,酒肉管够,千万不要客气。”营帐里,水手们围坐在几张大桌旁,面前摆的净是荤菜,尤其是那整坛整坛的美酒,更是让这些平日里苦惯了的汉子们都十分满意。
“俺代表兄弟们,谢谢军爷的好酒好肉,俺们可从来都没吃过这样的好席。来,大伙一起举杯!”见上齐了菜,那个船长拎起坛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众人也是纷纷站起,学着他的样子向着军官敬起了酒。
“好,好,你们辛苦了一路,这也是你们应得的。我有军务在身,不便饮酒,就以这杯茶替代,还请诸位原谅。”军官拱手向着众人一礼,大家听他这样说,本来一个个早就忍不住馋了,便也不再劝,顺势就都坐下大快朵颐了起来。
夜渐渐深了,除了设宴的那顶大帐之外,江边只剩几处岗哨还亮着火把,山坳后面的大船被火烧得只剩龙骨,此刻已经没了多少光亮,冒着忽明忽暗的火星。水手们划拳行令的喊叫也渐渐停了,几乎都喝得酩酊大醉,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就地睡了起来。船长酒量最好,此时还没完全喝醉,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打算去外面撒尿。他刚走到门口,以为自己眼花了,只见外面站着一大群人,还都提着雪亮亮的钢刀。他揉了揉朦胧的双眼,这下终于看清了为首一人,正是自己敬酒的军官。
“军爷,您这是?”他今晚喝得太多,脑子几乎都不转了,但还是本能地问道。
“送你们上路。”看着这个站立不稳的家伙,军官脸上仍是笑眯眯的,口中却寒意十足,手起刀落就砍翻了他。身旁的士兵此刻也纷纷进入帐篷,只十数息,就再次提着滴血的刀走了出来。
“叫书办以我口吻给吕相回信,人都处理掉了,货三天后到。”军官吩咐着自己身边的传令兵,同时把脚下的船长尸体也扔进了帐篷门。
又是一把大火,一群唐国水手就这样化作了飞灰,唯一能算作安慰的是,他们临走前的那顿断头饭,吃得很香、很饱。
江水滔滔,船的残骸被拍打了一夜,在天亮时终于彻底散了架,有些残骸随着水流漂走了,有些沉在了江底,与刚刚几个小兵倒入江中的一车灰烬团聚了。
但一件事被人们忽略了,大船在天玄城出发时带了三十个水手,而死在太平渡的冤魂,只有二十九条。
江岸往北的官道修的是又宽又直,若是上好的快马,只消一个昼夜就能到达秦都。传令兵揣着给吕道然的密信,此刻正顶着大太阳拼命赶路。两个时辰前,他就赶上了运送大船货物的那支马队,但他连招呼都没打,为的就是提前赶出些路程,好在晌午最热的时候寻个地方歇歇脚。
离千霞关还有不到二十里的时候,他把马放慢了些,毕竟此时已是夏至,太阳已经发了不止三成功力,把这疲累许久的一人一马都快要给晒垮了。
“嘡嘡嘡……哒哒……嘡嘡……哒哒哒”,约摸八九匹好马与传令兵擦着肩膀飞驰了过去,为首的那个黑大汉差点撞到他。
“你他娘的看着点路,瞎了你的狗眼,连军爷都敢冲撞!”此时他又累又饿,在路上居然还差点被几个不知好歹的百姓给惊了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那几匹马的背影大声骂道。
原本他想着出出气也就算了,毕竟那几匹马看起来比自己的军马喂的还要壮实,主家保不齐是什么大家大户的,万一真发了冲突,自己惹起惹不起还是其次,耽误了送信可就糟了。所以骂完了也就痛快了,夹了夹马肚子继续赶路。可没想到的是,还没走出多远,身后便传来了马蹄声,方才跑过去的那一行人,此刻正对着他冲了过来。
“唏律律……”那个带头的黑大汉用力拉住了缰绳,坐下的乌骓马被勒得高高抬起前蹄,然后猛地跺下,直接截住了传令兵的马头。只听那黑大汉粗声粗气地问道:“方才是你骂老子?”
“我……是我骂你又怎么样,你个刁民,冲撞了军爷还不赶快赔礼道歉!”传令兵发现此刻被几人隐隐围住了,过是过不去了,只好色厉内荏地高声回道。
那大汉听见这小家伙的嗓子因为紧张,几乎都要喊破音了,就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同伴,而那几名骑士此时一个个都快绷不住笑了。其中一人对那传令兵道:“你是哪的兵,说出来听听。”
见黑大汉没什么动作,而是同伴出言询问,传令兵心想:“吃瘪了不敢出声吧,还要同伙打圆场。”然后就在马背上坐正了,端着腔儿说道:“我乃太平渡守备营莫达将军麾下,此刻奉命传信丞相府,尔等还不速速退开。若是误了军机,你们这些刁民吃罪得起吗?”
听得此言,黑大汉眼前一亮,探手一把拉住了传令兵的马缰绳,不容他质疑地说:“太平渡来的,正好正好。传的什么信,给老子看看。”
“哎呀,你是何人,光天化日的连官军都敢打劫?”传令兵此刻已经被吓到了,他哪曾想过,自己一个官军居然有一天会在官道上被人光明正大地抢劫。
“拿来吧你。”那黑大汉见他还磨磨唧唧,早就不耐烦了,那抓着马缰的手一用力,竟然连人带马一下子给扯得几乎离了地。在震惊中,传令兵发现自己藏在胸甲内的信袋,被那大汉连带着护心甲一起给抠了出去,然后自己就摔了下去,与那匹可怜的马儿并排躺在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黑大汉甩掉了卡在手指上的护心甲,又一把撕开了厚牛皮信袋,扔在了一旁,露出了里面的三封信。
“船已接到,相关人等全部处理好了。货物完整,三日后便可送达。侄儿莫达问姑父安。”
三封信中两封都是常规的军报,直接就被他扔掉了,只有这一封上面写着吕相亲启的,里面简单就写了这两句话。
“他娘的,还是晚了。”黑大汉骂骂咧咧的,好像错过了什么要紧事,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然后冲着那躺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家伙吼道:“你,回老子话,你们是不是接了艘大船。”
“是……是,昨日傍晚接了一艘没挂旗号的大船。”传令兵躺在地上,此时已经完全屈服,丝毫不敢隐瞒地答道。
“船上的人和货呢?”
“人……人……”
“说!”
“人都叫莫将军给杀了,烧成了灰倒在了江里。”
“他娘的!那货呢?”
“货……货,货在后面,大概离这百里。”传令兵哆哆嗦嗦地道。
黑大汉听说货还在,脸上一缓,从怀里掏出了根拇指粗细的金条,甩到了传令兵的怀里,对他说道:“差事你不必交了,两头你回去都是个死,拿着这钱走吧,寻个偏僻的地方生活去罢。”
“可这……这……唉,唉——好吧,但不知大哥您……”
传令兵看了看怀里的金条,心理斗争做得很快,正要抬头问问这黑大汉到底是何方神圣,才反应过来那群人已经打马离开了,荡起的烟尘已然在数十米之外升腾。他又拿起了那根金条,放在嘴里用后槽牙咬了咬,“哎呦,是真的!”见那上面一个明显的牙印儿,他心里高兴坏了,这可是一大笔横财呀。但他没发现,那一口正好咬在了一块印记上,那印记刻的正是一个小小的“李”字。
方才那个领头的黑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奉命查访黑衣杀手的李振武,但连着三四日的搜寻,那两个家伙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让他没摸到任何踪迹。昨日返回李家大宅后,他得知七叔传信过来,说唐都发出了一艘大船,这两天就能到平安渡,上面藏了几个重要的人需要家中接应,便自告奋勇地向李正罡请缨。
在家憋了几天的李牧之见振武叔刚一回来又要出去办事,便吵着要跟他一起去。李振武哪敢在这个风口上带他出去,但平日里最惯着孩子的他,笨口拙舌地劝说了半天愣是没用,自己这个大侄儿是走哪跟到哪,连上厕所都蹲在门口看住他,还说如果老叔如果不答应,自己就翻墙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最后还是李正罡听说了,出来板起脸训了孩子一顿,才让振武得以解脱。
这么一折腾,出发的时间就迟了不少,再加上那艘大船一路赶得特别急,提前一夜到达了太平渡,这阴差阳错的,使得振武几人迟了一步。方才那小兵说船上的人都被守将杀了时,他差点抽自己两个大嘴巴。但又想起临出来时,四叔特地嘱咐自己,接到船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货物是否受损,然后再考虑接应人的事儿,他就是再彪,也听出这里面许是有些道道。因此听到货物就在前面百里,便快马加鞭地紧赶了过去。
昨日在大船被焚的同时,三十多件木箱大货就被一层厚麻布给重新裹了,一刻都没耽误地送往了秦都。此刻这一溜儿马车已经走了八九个时辰,已然是人困马乏。队伍里的押运官见此情景,只好寻了路边一处稀稀拉拉的树林子,让车队停下来歇脚,自己也把一众车夫和军士喊了过来,从包袱里掏出了些旱烟散给大家。
“喂,大头兵,有人冲你们来了。”正在他们吞云吐雾之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有个小孩儿冲着这边喊道。
那押运官被这么一叫,火一下就上来了,站起身子就朝那小孩儿走了过去,开口骂道:“小狗崽子,跟军爷这样说话,是他妈的不想活了吗?”
“嘿嘿,大头兵,还有心思找小爷的麻烦,你快看看那边。”小孩儿听他嘴里不干不净的,并没生气,而是抬手一指押运官身后,继续说道。
不用他回头,此时所有人都听到了远处有数道马蹄声急急奔来,一个个都掐了手里的烟,拎着武器站起了身。押运官此刻也顾不得找小孩儿麻烦,望着越来越近的那十来匹快马,大声喊道:“戒备!戒备!”
骑手们到了近前,并没有如众人想的那样发起攻击,而是纷纷勒住马头,一个个跳了下来。为首的的李振武冲着那些提刀戒备的军兵们说道:“你们谁是管事的,出来答话。”
见这个黑大个子虽然没什么礼貌,但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举动。押运官就站了出来,冲着李振武说:“你是何人,可知这是太平渡的官军运输队吗?”可这话一出口,自己就后悔了。他们这一行人此刻都打扮成镖局镖师的样子,并没有穿军队衣甲。这是莫达将军的安排,说是最近边境不太平,这批东西有些敏感,需低调行事。
可他转念忽然想起,他们这副打扮,刚才那个小孩儿怎么一下子就看穿了他们是当兵的呢?赶忙转头去看,只见那个孩子没动地方,还是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优哉游哉地看着这边的热闹。
“太平渡来的?哈哈,那就是了,找的就是你们。”听这押运官如此回答,李振武眼前一亮,自己这一路赶来已经搜了好几支马队,但那净是些运粮运物的短途商队。此刻听这镖师打扮的家伙不打自招,李振武哈哈一笑,快速从怀中掏出了一物,举到了押运官的眼前道:“看看,认得此物吧。这么着,马夫留下,你带兵返回便是,老子去替你交差。”
那押运官被李振武这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闪了一下身子,见他并不是要打自己,那伸过来的手中,握着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虎头紫铜令牌,上铸“右骁卫大将军振武”,周围尽是暗刻云纹,极为精致。见得此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这令牌不像是假的,而以自己身份虽没见过这位骁卫大将军,但对其事迹却是没少耳闻。此时也不敢再还嘴,连忙拱手行礼道:“参见李将军。但恕小人难以从命。此次我们领的是人在货在的军令,请李将军请不要为难。”
李振武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撇着嘴道:“既是认得此物,就该知道老子比你们莫达将军官儿大,你回去跟他说车队被老子劫了便是。”
“呦,那么大一个将军还欺负小兵儿呐,怎么没羞没臊的呢。”还没等押运官回答,只听远处那个一直看热闹的小孩儿又开了口,这次明显是冲着李振武。
李振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弄得一愣,顺着声音看去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也不好生气,就扯开了大嗓门对他喊道:“你是谁家孩子啊,过这边来,也让老子欺负欺负。”
那孩子倒是一点也不怯场,两手轻轻一撑,从大石头上稳稳地跳下,然后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到了李振武面前站定了,抬头对他说:“我来啦,大将军,你要怎么欺负我?”
李振武一比量,这孩子刚到自己肚子,别说欺负了,恐怕用力摸他一把都能给他按到土里去。心里觉得有趣,便对小孩儿说:“我弹你一个脑瓜崩儿吧,你要能受住,我就不介意你刚才损我的那句话了。”
小孩儿嘻嘻一笑,背起了双手,双腿微微扎起马步,冲着李振武说:“弹吧,不过要是我受住了,你可不能为难他们。”
李振武也没多想,就使了三四分力弹了过去,心道自己这力度就算是个大人也得摔个跟头,叫这娃娃吃点多嘴的苦头。只听“梆”的一声脆响,那小孩儿竟像没事人一般,脚步纹丝不动,脑门上连个红印都没有,这让李振武大为诧异,一时间僵住了动作。
“李火屠,你别心疼我,就你这个劲道,我还能挺住一百个。”小孩见李振武因惊讶眼睛瞪得大大的,觉得十分好笑,就又开口刺激他。
此话一出,李振武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因为这“火屠”乃是他曾经的绰号,源于十几年前与部落联军的一场大战。
那时他年纪尚轻,脾气比现在急了十倍不止,作为大军先锋官的他只率了五百轻骑就孤军深入,很快遭到了几个部落数千人的围攻。但他艺高人胆大,抡起那口近八十斤的大刀率军直冲包围圈,同时命全体将士点起桐油火把,遇见敌军扎堆就用火把砸过去。当时正值深秋,他们交战的那片林间草场已然枯萎了九成九,哪里受得了一点儿火星。等到队伍冲出包围圈时,身后已经是一片火海,李振武等人的衣甲虽然也都烧的黑乎乎的,只是仗着大刀开路和骑术精湛,居然没有多少伤亡。李振武看见那部落伏兵被烧的哭爹喊娘,四散逃窜,就率领部下各种迂回,反复收割人头。直到大部队赶过来的时候,发现李振武等人全都裸着上身,灰烬与鲜血融在了一起满脸满身都是。此时他们已经杀不动了,连战马都累到喘着粗气几乎要跪下。身边那片焦土上,密密麻麻全是尸体,足有两三千具之多。经此一战,李振武“火屠”之名在秦国与东境一下子就叫响了。
但这事已经过了很久,他这些年军职也一路升到了如今的地位。便是在军中也很少有人再叫起这个外号。眼前这个娃娃怎么会知道呢?而且居然生生受了自己一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这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李振武挠了挠头,盯着那小孩儿疑问道:“娃娃,你家大人是谁?老子这个外号许多年没人叫过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呀,你多有名啊,认识你的人这秦国可多了去了,我这个小屁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小孩看见李振武的憨样,觉得十分好笑,就又继续逗他。
“那老子就把他们都打残废了,给你也捆在树上,把车赶走就是了。”李振武此时觉得这小家伙比自己那个侄儿还让人头疼,却偏偏还让自己有些忌惮他的神秘,没法轻易下手。心生一计,吓唬他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不好办了。虽说你打残废他们我管不着,可你想捆住我,估计也得不少力气。”小孩儿被李振武一唬,吐了吐舌头,倒退了两步。然后接着又说:“不过我劝你愿意陪着走就陪着,让他们顺顺利利把货送到秦都也算你有功,你别看他们几个不中用,货一旦归你照顾的话,这一路上恐怕就没个太平了。若是真出了事,第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你家李四爷。”
李振武此时有些迟疑了,这孩子话里话外分明是个深知内情的人,也听不出什么耍混捣乱的意思。他一贯秉承着“任他千路来,我自一路去”的原则,此时便不再多想。冲着那小孩道:“娃娃,老子觉得你说的挺在理,接下来带着他们一起走就是了。”
一众军兵听到李振武这话,都放松了下来,这个黑煞神不难为人了不说,还要保着他们一路去秦都,这可真是件大好事。
“李家老叔,那你也带我一个吧,我也去秦都,跟你蹭个车。”小孩儿一听李振武不再坚持,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要是那家伙来混的他还真没什么办法,赶忙客客气气地叫了声好听的,就坐到了打头的那辆马车上头。然后冲着押运官道:“我叔李将军都发话了,你们也别歇了,快走吧,再有个百八十里就到千霞关了,到了那儿再歇。”然后暗暗地皱了皱鼻子,小声念叨了一句:“再不走都臭了。”
李振武望着这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小孩儿,不禁哑然失笑,招呼了众人重整队伍,安排四个手下断后,自己打着头与小孩儿坐的那辆马车齐头并进。
“小孩儿,老子问了你多少遍了,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到了秦都就告诉你。”
“痛快说罢,不然老子就把你扔下这辆车。”
“三十多辆车,你把我扔下去我就换一辆坐。”
“老子可以把你打晕了再扔。”
“你不能欺负小孩。”
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领着车队,就这么一路打着嘴仗,向着千霞关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