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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狻猊营》

    自李牧之被派到霄云关镇守那年春天,东部的山林异族和其他势力以劫掠边镇为生的好日子就结束了。当年秦相吕道然发动灭唐之战时,位于霄云关外六百里的苦山流放营立即发生了暴乱,那些亡国后裔、重刑囚犯、败军俘虏在营地生事,围攻守军后就如同养蛊一般互相撕咬,活下来的几伙暴徒联合成一股可怕的势力,自称苦山军,四面侵袭村庄劫掠财物,可谓是无恶不作。

    苦山军趁着中原大乱,与关外数十部落联合,多次大举进犯边境,妄图夺取霄云关。李牧之在后援疲敝的情况下,只依靠关内五千军马,仅一年内就与其恶斗五十余场却皆无败绩。

    第二年,除夕雪夜,李牧之亲率千名精骑迂回百里,奔袭苦山大营。趁其欢宴之际,以火器炸药强闯中军,立斩首领十二,俘获骨干百人,一举击溃敌军主力,余者四散溃逃。

    数日之后,上百部落都收到了来自霄云关的传书,言称只诛苦山乱党首恶,祸不及众,各部落贵族凡交出乱贼余党,承诺不再侵扰边境城镇者,不仅免除株连,更获准自由往来霄云关通商并免除税赋。与此同时,大量异族的俘虏都被释放了,李牧之也收拢人马主动撤回到霄云关中。

    自此一战,霄云主将李牧之,将其宽宏的气度与强大战力深深烙印在了关外异族的心中,更在其后一系列恩威并施的军政手段下真正收服了这些桀骜之辈。一来二去,这些势力中的年轻俊杰便对这位青年名将生出了仰慕和向往,一个个心甘情愿地前来投军为他驱使。见此情形,李牧之便欣然将这些异族年轻人混编进自己的亲卫队进行训练,更与他们在军营同吃同睡,真正视之为心腹手足。

    就这样,在日复一日地苦练与无数次前线厮杀的磨砺中,这支新编成的部队遇强则强,渐渐闯出了名声。哪怕不来自同一地域,不是同一部族,彼此语言不甚相通,也能完全依靠将军号令及超强的个人战斗素养而形成了一股令人生畏的至强战力。终于,在他们获得第一百次胜利之后,被李牧之在前线战场上亲自命名为狻猊营,将属于自己的金色山纹,绣在了狻猊营的红色大旗上。

    从此这五百人马便成为了李牧之的一张王牌。无论是大军正面对抗,还是伏击断后,他们陪伴李牧之经历了出生入死,参数百战而无一败绩。不消说是东境,即便是在整片大陆,狻猊营以一当百的战力也算得上是世人皆知。

    海面像在呼吸一样,有节奏地起伏着。浪头拍碎在礁石上,腾起雪白色万千繁花。谁也不知道这无尽岁月里,大海与陆地切磋过多少个回合。在南方深海肆虐的暴风雨很少光顾这儿,李牧之伫立在崖上,双眼轻轻阖着,努力压制内心翻涌着的一股股复杂的,犹如巨浪般撞击震荡的情绪。如果此时细细观察他,就会发现那坚韧皮囊之下的滚滚涛声到底还是外泄了一丝,消散在按在剑柄的微颤指尖上。他暗暗观察着风向与流速,估算这座孤独的城堡何时才会靠岸,而那艘幽灵般的大船却不急不躁地兀自缓缓飘荡着,除了风与海浪,四下里再也没有其他声响。整队骑兵习惯了沉默着肃立,而那十几个哨所中的士兵却不知所措,只好也安静地站在一边陪着。

    章普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场景,此时心里已然清楚,那带着令牌去大路接应的副官怕是要扑空了,因为既然狻猊营在此现身,那么李牧之必定也在此处了。他挥手示意周围士兵噤声,自己也轻轻跳下马来,没料到落地时惊动了脚边石头上一只硕大的蝉,它刚不知好歹地叫了一声,就被他暗骂着用脚跟碾碎了。

    李牧之向来不是一个稳坐统帅府中,只靠命令调兵遣将的人。他只要前线没有战事,就会一直在东境各处巡视,一方面能监督那些荒原上新建城寨的工程进度与质量,另一方面也能更好地震慑那些边缘势力,防止他们与己方麾下的不安分子产生勾连。毕竟那些投降过来的部落首领们,只要时不时见到李牧之的赤色大旗,就什么歪心思都动不起来了。

    东海卫的位置离所有部落都很远,要不是李牧之下令在此筑城屯田,几乎就是一处原始世界,没有人打猎,没有人捕鱼,没有人修建住所,就连那些看起来像是道路的东西,也不过是水流冲刷或野兽踩踏过的痕迹。每过一段时间,李牧之都必到此处巡行一番。倒不是因为这里有多么重要的战略地位,或是经常出现异族动乱。而是他在坚守一个约定,等待一个消息。

    “三年了……来了么……”李牧之口中忽然喃喃说道,闭了许久的双眼迎着朝阳睁开了一道缝隙,那睫毛后的瞳孔中精芒大盛,与金色的日光交织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