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西岳很快就忘了自己在欢迎宴会上说的那些豪言壮志,他在酒醒之后坐在办公室里才发现,他还是那个提线木偶,他想干一番属于自己事业的愿望恐怕永远都不会实现。现如今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明天如何他也做不了主,倒不如尽情享用掉在自己头上的大馅饼。
正是由于这种想法在作祟,他当上总经理后不久,就亲自登门拜访了恩师韩京生,并请韩京生回公司来负责日常的管理,自己为了图清静反倒退居二线了。
闲下来的云西岳想到了很多事情,他想过要狠狠地报复王海和钱裕鑫,以他现在的实力和手段,对付他俩比对付两只虫子还要容易。
他也想过报复自己的前妻余欣,她在自己跌入谷底时不但没有拉一把,反而投入了仇人王海的怀抱,当初自己之所以被陷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
起初他对那些以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知半解,直到上次和商少伯会面后他才彻底搞清楚来龙去脉。商少伯对他说出了所有的真相,包括王海的意图和后来陷害他的细节,甚至拿出了王海和余欣的聊天记录。
云西岳看到后陷入了沉默当中,他到此时才真正认识到人世的险恶,这个世上竟然真有人会为了一己私利而无所顾忌。那些周密的计划和下作的勾当,如今想起来也会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商少伯对他和盘托出之后,又委婉地提议让他和余欣复合,他说只要云西岳点一下头,剩下的所有事情都由公司来出面搞定。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一提议,虽然他还爱着那个伤害过自己的女人,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原谅她,人生的路并非和楼底下的中央大道一样,有那么多的回头路可以选择。
一天下午,云西岳突然找来林可蓉,让她送自己回家。林可蓉看着心神不宁的云西岳,想要问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问出口。
车子停在云西岳的家门口后,他俩并没有进屋,云西岳神秘兮兮地示意林可蓉跟他走。
两人来到离家不远的一条林荫小道上,他俩的身后是一个人工湖,道路另一边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中间还有一座花园。
花园里各色鲜花竞相绽放,美丽的花朵吸引附近的蜜蜂和蝴蝶在花园里盘旋起舞,浓郁的花香伴着微风四处飘散。
云西岳无心欣赏周围的美景,他找了一条长凳坐下来,又转头向四周扫了一遍,然后让林可蓉坐在自己的身边。林可蓉心生疑惑,她略显拘谨地坐在云西岳的旁边。
云西岳的眼睛看向道路尽头,口中随意地说:“你是不是商少伯派来的?”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幸亏林可蓉坐得很近,要不然她很难听清云西岳的话。她的神情为之一怔,然后立马恢复常态,“你怎么这么问?”
“你先说是不是吧。”
“不是。”
“我不信,自从你出现后就发生了很多怪事,他们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林可蓉没有再否认,她对云西岳说:“你不是已经死心了吗?怎么还要追查下去?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你搞的恶作剧。”
云西岳从林可蓉的眼中看出她所说不假,便继续说:“其实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但我总感觉不踏实。他们把你安排在我身边,一定会留下一些线索,今天的事你汇报给他们也无所谓。”
林可蓉与眼前的这个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刚开始对他的经历充满了好奇,如今更多的是一种同情。不知道为什么,云西岳难过的时候,她的心里也会莫名感到难过。
她仔细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神秘人,然后饱含深情地对他说:“既然你知道这么做是徒劳的,何不放下所有的执念和烦恼,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呢。”
云西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只有你处在我的位置上,才会真正明白我的感受。”
林可蓉低声答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她正要往下说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云西岳熟悉的声音:“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两位的雅兴了。”
余欣嘴上说着酸语,人已到了两人身边。她看了一眼云西岳,挑衅似地对他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们的云大经理越活越年轻了。这可真应了那句话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吗?如今官场情场两得意,真是年轻有为啊。”
虽然两人早已离婚,可是余欣喜欢强词夺理的毛病一点也没改。云西岳神情尴尬,他平静地说:“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点也没变。”
“我是没变,可是有的人变化倒是挺大的。”她瞟了一眼站在云西岳身旁的林可蓉,眼神中的杀伤力与她的美貌显然是成正比的。
林可蓉识趣的说:“云经理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林可蓉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余欣立马提高声音质问云西岳:“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来看看我?你真是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我没有变,是我们周围的环境变了。”云西岳冷冷地说,他的心里其实有点不忍心。
“你现在是总经理了,当然看不上我。”
“是我看不上你吗?当初是谁抛弃我的?是谁嫌弃生活太平淡缺乏激情的?”云西岳直到此时才爆发出来,他想把这么多年所受的屈辱全都宣泄出来。
余欣愣愣地站在那里,她无言以对,看着对面的云西岳朝着自己不断怒吼。
等到云西岳的情绪渐渐平复之后,余欣朝着他飞奔过去,两条胳膊紧紧地搂住他,对他哭诉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离开你。这么多年了,我始终难以忘记你,你会原谅我的对吧?你还爱着我的对吧?”
看到眼前这个曾经想极力报复的人在自己跟前委曲求全地请求原谅,云西岳的心中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有一丝失落。
这个曾经万众瞩目的校花,他曾经深爱着的女人,如今竟然伏在自己的肩上向他倾诉衷肠,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爱她了。
之后他完全不知道余欣对他说了些什么,他的大脑就像和他在搞恶作剧,竟然鬼使神差地出现了林可蓉的影子。
前段时间有好几次他喝醉酒都是林可蓉送他回家的,林可蓉后来还学着他的模样,比划他酒醉时的一举一动,云西岳想起这些的时候差点笑出声,他强忍着没让自己露馅,再怎么说他也要配合好余欣的情绪。
余欣有点失望,按照以往的惯例,此时的云西岳应该在自责中为她拭去眼泪,然后为她许下诺言。今天的云西岳不但没有任何改变,反而有些痴痴呆呆的模样,对自己的一番哭诉没起任何反应。
她立马恢复常态,展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形象来,然后拉着云西岳的手温言劝慰:“你是不是听到这个好消息太激动了?还是没有从以前的状况中恢复过来?不管怎么样,我的心思你已经了解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改天到家里吃饭。那就这样定了,我打电话联系你。”余欣一改往日高冷的女神形象,俏皮地对云西岳挥了挥手。
云西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其实他的内心更加疲惫。
周末他应约来到余欣家,这里曾经也是他的家。他这次来就是想和余欣有个彻底的了断,他不想被余欣纠缠下去,早点说清楚对两人都有利。
余欣不知道云西岳的心思,她今天特意精心地打扮了一番,整个人一改往日的消极,浑身上下显得神采奕奕。
她驻足欣赏镜中的容颜,虽然已过三十,但她那种让男人为之着迷的光彩丝毫不减,如今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听到门铃在响,余欣像百灵鸟一样轻快地飞到门前,她再次整理了自己的妆容,然后打开门欢迎云西岳的到来。
云西岳看着屋里的一切,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就是在这里,他和眼前的这个女人经营过属于他们的家庭,这里曾是他的避风港,也是他每一天的终点。
时隔多年,家里的物件和摆设没有多大的改变,可是家不在了,人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人。想到这些,他的心上越发觉得伤感,他揉了揉眼睛,将贮满眼眶的泪水挤了回去。
云西岳往里面走,他一眼就看到了摆在餐桌上的一座银色烛台,上面点了一根粉色蜡烛,火苗跳跃着欢快的舞蹈。
桌子上还放着两瓶红酒,两边各放一个酒杯,中间是一碗蔬菜沙拉,一碟清蒸海鲜,还有一盘沙朗牛排外加几块精致甜点。
余欣高兴地拉着云西岳坐到她的对面,她倒满二人面前的酒杯,提议为云西岳的回归干一杯。
之后余欣一个劲地劝说云西岳多吃点,声称自己为今天的这顿晚餐准备了很长时间。
就在两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余欣突然开口道:“西岳,我今天请你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吧?”她的话里没有询问云西岳的意思,继而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说,干脆就由我来说好了,我要和你复婚。”
周围的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云西岳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他沉默良久后对余欣说:“那些感谢厚爱之类的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我想说的是,既然缘分尽了就顺其自然吧,你一定会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余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做着努力,“为什么?我现在想要的就是你。”
“不可能了你明白吗?我们两个已经不可能了,有些人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
余欣依然不死心,她声嘶力竭的说:“是不是因为王海?你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
“说实话我想过报复你,但是自从见到你后我就原谅你了。我会祝你幸福,我们依然是好朋友。”
余欣哭泣道:“我不想做什么朋友,你知道吗?”她两手摊在面前的桌子上,把头埋进怀中,哭得很伤心。
云西岳不忍看到这一幕,他怕自己会心软,便草草招呼过后就回去了。回家的路上,云西岳心中五味杂陈,他一边庆幸自己的果决,一边有为自己的心狠而自责。
他抬头仰望天空,点点星光缀满星河。人类太渺小了,在这浩瀚的宇宙面前,一个人恐怕比不上一只蝼蚁,他一生的喜怒哀乐,在时间面前也就更加无足轻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