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万万没有想到似李持盈这等斯文秀气、性情温婉的大姑娘,居然也有这么彪悍的时候。
仔细想来,他所遭遇过的那些公主们,千金、太平、安乐,还有现在的玉真……,莫不如此。
是因为这些皇家女身份地位天生不同,所以才百无禁忌,还是因为李唐家族血脉中的胡人血统,给了李家的女子们如此大胆、泼辣的性情?
杨帆无法确定,在李持盈大胆、多情的目光逼视下,他只能狼狈地后退,一句话也答不上来。杨帆退缩的表现立即给了李持盈莫大的勇气。
如果杨帆方才稍稍说上一句重话,用了无数个日夜才攒出这份告白勇气的李持盈都会马上退缩,从此再没勇气向他表白,但是杨帆的反应使她勇气倍增。
她骄傲地挺起骄傲的胸膛,向杨帆逼近了三步,那尖耸的酥胸似乎马上就要触及杨帆的身体了,这才站住脚步,逼问道:“说啊,你能帮我找到一个让我喜欢的男人么?”
“我凭什么帮你找男人,我又不是你爹!”
这句话杨帆只能腹诽,一个明显对你有情有意的漂亮女人,哪个怜香惜玉的男人舍得伤害她,即便是言语的伤害?
于是杨帆再退一步,讪讪答道:“却不知……公主殿下想找一个什么样的驸马?”
李持盈望着他的目光愈发灼热了,脸蛋却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就像……二郎你这样的男人!”
杨帆回避着她的目光,干笑道:“呃……公主真是风趣。呵呵呵……,你是说成熟一些事业有成的男人吧,这样的男人长安城里有的是,相信只要令尊开一句口。京中才俊……”
李持盈截口道:“有的是?真的吗?那么你告诉我,谁能只身赴西域,智退突厥十万甲兵、又离间吐蕃王相,致使吐蕃从此势微?你告诉我,谁可以孤身入南疆,平定诸蛮之乱;”
李持盈问一句,逼近一步,杨帆只能步步后退:“你告诉我,谁能巧施妙计,把权倾朝野。小儿止啼的酷吏们一举铲除;你告诉我,谁可以孤骑驰骋千里,一举剿灭契丹叛乱;
你告诉我,谁可以智计百出,于重重包围之中把庐陵王安全护送到京;谁可以运筹帷幄。不动声色地推翻一代女皇;他还要……他还要……”
李持盈越说脸蛋越红,眼波盈盈欲流:“他还要被我跪过。被我骑过、被我亲过。为我……为我杀过一国君主,他还要……如你一般英俊……”
李持盈越说,眼神越是迷离,说到“英俊”二字时,她的声音已经轻柔的如同在杨帆耳边轻轻叹息。
“我为你杀过一国君主?哪有这种事?啊!这丫头,莫非以为吐蕃赞普之死。是我做的手脚?”
杨帆想着,李持盈已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要抚摸他的脸颊,香香软软的身子也向他慢慢偎过去。
杨帆大惊。还想再退,脊背却突然触到了**的东西,他已经退到亭柱边上了。就在这时,竹林中突然传出几声“咕咕”鸟鸣,杨帆精神一振,如蒙大赦地道:“三郎到了!”
这一句话,李持盈进逼的动作立即硬生生停住,杨帆逃也似的冲进了竹林,片刻之后,就见枝影摇动,杨帆随着一道青色的人影,匆匆远去。
李持盈望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向空中狠狠一挥,兴奋地道:“我说出来了!我终于说出来了!原来……原来说出来,也没有那么可怕嘛。”
李持盈甜甜地笑起来,心事郁积于内久矣,终于一吐衷肠,当真是畅快莫名:“反正……反正本姑娘是看上你了!你想跑……门都没有!我还就不讲理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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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竹林,尽头是围墙,围墙上有一道角门儿。这个角门儿并不常开,上边的锁都有些生锈了,还好,用钥匙轻轻一捅,依旧能够打开。
此刻,角门儿已经打开,角门之外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有条曲曲折折的小径直通隆庆池畔。隆庆池畔有一条乌蓬船,一个赤着双脚、头戴竹笠的汉子正撑着竹篙,稳着小船。
杨帆上了船,弯腰进入船舱,就见一个葛袍青年正端坐在里面,他的五官眉眼倒还耐看,只是脸色姜黄,还生了许多麻子,眉毛粗浓,而且还是吊客眉,不免令人生厌。
杨帆没想到李隆基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看来他的身边也不乏江湖中人,懂得各种鸡鸣狗盗之技。
他的伪装虽然远不及古竹婷那等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可是除非有人自他离开潞州就一路盯着他,否则就算熟识他的人,看到此刻的他,也很难把他和李三郎联系起来。
人家的妹子刚刚才向他吐露情意,虽然他绝对没有勾引过那个纯情少女,可是乍一见到人家的哥哥,杨帆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那不自然的笑容落入李隆基眼中,李隆基登时面皮子一紧,急忙起身问道:“二郎,京中出了什么变故吗?”
杨帆赶紧示意他坐下,安抚道:“不必担心,目前还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以韦后种种作为看来,很难说她哪一天就会突然发动,所以我们必须得抢先动手!”
李隆基神色凝重,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异常的冷静:“毛仲和宜德已经把京里的情形对我说了,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这次我来,已经把所有能用的人全都带来,二郎可已有了什么打算?”
杨帆道:“如今的情形乍一看似乎比则天皇后称帝的时候还要严峻。则天皇帝时,武氏掌握兵权,却只掌管北门禁军,南衙禁军隶属于宰相,而宰相们是站在咱们一边的。
如今军政尽皆操与韦氏之手,如此看来,咱们不要说胜算了,连举事的可能都不大。幸运的是,韦后不是则天皇后,她的才干与则天皇后比起来如云泥之别。
韦后迫不及待地想当皇帝,诸事操之过急,她的人看起来已经掌握了所有的机要中枢、台阁政职以及军队,可惜的是,时日太短,没有打下足够的根基,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唯一的机会!”
杨帆伸出手指,在杯中蘸了点水,在案上一点,沉声道:“我的计划是这样……”
自杨帆一上船,船就驶向湖心。碧水蓝天,澄澈一色,一叶扁舟,荡漾其上,谁会想到,就在这样一条小船上,正有两个人在其中商议着改天换地的大计划。
李持盈一袭道袍,娉娉婷婷俏立于竹林小亭之上,眺望着远处的那艘小船,恰似探出墙头的一朵红杏。她杏眼桃腮,秀发披肩,虽然身着一袭飘逸出尘的道袍,却也掩不住她的勃勃春色。
船上,杨帆把他的计划详细叙述了一遍,李隆基仔细思索半晌,用力一拍桌案,沉声道:“使得!如今这般局面,实也没有万全之策可想,唯有以暴制暴,殊死一搏!只是……”
李隆基情不自禁地锁起了眉头,杨帆问道:“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李隆基道:“咱们本来的计划,是想诛杀韦党,成功之后奉大行皇帝为太上皇,如果家父不肯逼胞兄退位,那就退而求其次,由家父摄政。可是没想到皇帝竟然大行了,如今在位的是我的堂弟,家父的亲侄儿……”
杨帆道:“你担心,令尊本就不肯夺胞兄的皇位,如今更不肯轰侄子下台?”
李隆基苦笑道:“是!而且,如今大行皇帝遗诏中已经说明由家父辅政,这一来,恐怕家父更不肯以辅政王的身份夺取侄儿的江山,留下千古骂名。唉!家父有时……”
他没有说出“太过愚腐”两字,子不言父过,为人子女的怎能言及父母的不是呢。
杨帆微微一笑,道:“这不是缺点,而是令尊的长处。只不过,有些长处,适合一位仁厚长者,却不适合一国之君罢了。”
杨帆弯腰从船舱里走出去,李隆基也随之出了船舱,二人站在船头,看着一碧万顷的澄澈湖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怡人的风,精神为之一振。
杨帆道:“你所虑者,确实是个问题,一旦举事成功,国体大政就得马上定下来,君主之位一旦拖延久了,就不可能更迭了。令尊那边……,需要有人来说服他,一个要让他打心眼里信服的人!”
李隆基目光一闪,脱口道:“有了!太平姑姑!太平姑姑一定行的!”
杨帆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看着遥远的岸边,岸边棵棵垂柳,远远看去,如同笼在湖面上的一缕轻烟。
李隆基兴奋地道:“大行皇帝幽禁于房州十六年,家父作为太子,也被幽禁于东宫十六年。这十六年里,家父每日担惊受怕,唯恐遭了毒手。
那些时日,全靠太平姑姑暗中维护,帮家父化解来自武氏家族的种种陷害,是以家父对太平姑姑最是信赖,如果说还有人能够说服家父的话,那么非太平姑姑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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