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斯坦脸色骤变。
默啜说话的时候,众人已经在盯着他的神色变化,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对杨帆说过的话已经再无半分怀疑。
可惜克斯坦方寸大乱之下,根本无暇考虑突厥人究竟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个消息,他还想做最后的挽回,仓惶解释道:“这真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本巫出使是奉了我们可汗的命令,出使前,我们可汗才刚刚率兵离开幽州,又去攻打檀州,不知可汗是从何处听说的这个谣言?”
默啜啜了口酒,淡淡地道:“你们在马城打了败仗?”
克斯坦又是一怔,这才开始觉得,对方不是捕风捉影地嗅到了什么气息,而是真的了解了什么,他忙作出平静的模样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偶尔的失利自然是很正常的事,可汗是马上英雄,征战半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默啜哈哈一笑,道:“那就是有了?”
克斯坦从容道:“攻城受挫而已,小有败绩!”
萧牧木按捺不住,怒喝道:“连你们的可汗李尽忠都殁于此役,还说只是小有败绩?”
克斯坦目瞪口呆,惊讶反驳道:“谁说我们可汗殁于此役?”
默啜冷笑道:“你敢说,李尽忠还活着?”
克斯坦心思急转,情知不能再做隐瞒,只好硬着头皮道:“无上可汗确实……过世了。不过……”
穆恩晒然道:“你终于承认了!哼!身为可汗,总没有亲临矢石攻城陷阵的道理吧?身在中军,尚且丧命,你敢说这一仗是小有败绩?”
克斯坦急了,连忙申辩道:“我家可汗虽然故去,却不是死在马城!”
塞尔柱逼问道:“那他死于何处?”
克斯坦吱吱唔唔地道:“我家可汗……,在黄獐谷一役时中了一枝冷箭,因医治不利,时有复发,后来在攻打涿鹿时不慎旧创复发而死!”
帐中突厥众首领好象听到了一个大笑话。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可怜的克斯坦大巫茫然看着他们的表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最初对李尽忠之死的隐瞒,之后一连串的狡辩,使得他说的真话也没人信了,如今面对突厥人的如此反应,他真不知该怎么办才是。
默啜把脸色一沉,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在马城吃了败仗。连李尽忠都身死当场,之后你们被周军重重围困起来。生死两难,于是就想拿本可汗当枪使,嗯?你们一面派使者到周国去见他们的皇帝,乞求她的饶恕,一面派你来花言巧语,逛骗本可汗出兵!
说什么你们已破王孝杰百万之众,唐人闻风丧胆,只是限于兵力,久取幽州不下。哼!如果本可汗中了你的奸计,派兵入河北,那就是去替你们解围去了,本可汗伤兵损将,可能得到半分好处?
如果你们先一步降了周国,待本可汗兵至之日,只怕你们还要掉过头来替周国跟我们打头仗。以作赎罪之举吧?克斯坦大巫,你道我突厥如此可欺!”
克斯坦先喝了点酒,接着盛装来见默啜,这帐中又热,一急之下,汗水涔涔。连声道:“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周军连连败北,根本奈何我们不得,李尽忠可汗虽死,并不是死在战场上,而且我们的兵马根本未曾被周军包围。这究竟是何人进的谗言,可汗千万明察啊!”
契比克力大叫道:“此人妖言惑众,欺骗可汗,宰了他!”
“对!宰了他!”
克斯坦急出的满头大汗看在众首领眼中,自动被解读为谎言戳破后的心虚表现了,众首领纷纷叫嚣起来。
默啜摆摆手,制止了众人的大叫,对克斯坦道:“你还不承认呢?周国也派了使者来,促请本可汗发兵,配合周国讨伐尔等,这一切就是他们使者所言,要不然,本可汗就要被你蒙在鼓里了!”
克斯坦急道:“可汗,他们在骗你!我愿与他们当面对质!”
默啜没有理会克斯坦气极败坏的分辩,冷冷地道:“此事容后再说。”
克斯坦大叫:“可汗!可汗!兵贵神速啊!如果此时不出兵,等周人从容调度,后方援军源源不绝抵达河北道,那就错失战机了!”
默嗓道:“把他押下去!”
两个突厥武士闯进大帐,拖起克斯坦大巫就走。
克斯坦一边挣扎,一边绝望地大叫:“让我和他们对质!让我和他们当面对质……”
克斯坦的声音越来越远,帐中复又安静下来,萧牧木问道:“可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默啜站起身来,在帐中慢慢地踱了几步,沉声吩咐道:“先晾他们几天!契比克力,你的部落偏居东北部,你速速传令回去,派人潜入河北道打探消息!”
契比克力立即抱拳应道:“遵命!”说完急急出帐,赶去安排了。
默啜强打精神,露出笑脸道:“咱们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兵是一定要出的,好处是一定要占的,差只差在帮谁而已。各部依旧要继续准备,只等咱们掌握了河北道的真正情形,便立即出兵!”
众首领轰然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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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出使突厥的时候,本以为唇枪舌箭一番,只要扳倒了契丹人的使者,就能功成身退,却不想默啜狡猾而谨慎,就像一只老狐狸,于是,他不得不在突厥暂时住下来,暂时成了一个游牧人。
第二天,雪停后,突厥人居然要转场,去寻找一个新的冬窝子,也就是放牧区。
杨帆本以为牧人都是趁着秋天割下足够的草堆积起来,冬季用来喂养牲畜,就和汉人聚居区家里养有牲畜的人家一样,但游牧民族主要的生产资料就是牲畜,他们的牲畜群太多,想靠人力替它们攒足了粮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很多部落在冬季也要转场放牧。
这里的草已经快被他们的牲畜吃完了。马上得转场到另一个牧区,那里水源很少,一路上还要经过几片戈壁地区,沿路除了沙子石头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有很多的东西要准备。
一大早,突厥人就开始准备了,为了转场。他们已经准备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这时候所做的事情只是迁徙前最后的准备工作。整个部落都在忙碌着,杨帆、马桥和古竹婷等人则站在那儿看热闹。
装勒勒车、装骆驼、赶马、合羊群……
装柴禾和牧草,那是路上的燃料和牲畜的口粮,接着是把雪和冰装袋,那是路上的饮水,杨帆不禁担心地看了古竹婷一眼,这一路下去,这位爱干净的姑娘怕是不能像昨晚一样奢移地用水洗澡了……
先头部队已经出发了,他们的任务是在大队人马赶到当晚的宿营地前搭好帐篷。驼队和羊群、马群、牛群则随着更多的族人慢慢跟在后面,这时候,突然有一行人向伫立观看突厥人转场的杨帆等人冲了过来。
古竹婷在杨帆耳边低声道:“有人来了,貌似是契丹人!”
杨帆微笑着看着大片的羊群,不动声色地道:“我注意到了,不用理会他们!”
“你们这些卑鄙的周人,你们花言巧语地欺骗默啜可汗。你们这些胆小鬼、窝囊废!你们有种和我们真刀真枪的交手……”
克斯坦大巫气得口不择言,满口喊着杨帆听不懂的契丹话,领着一帮契丹侍卫,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正在准备转场的突厥人发现异动,纷纷伫足观看,见准备斗殴的双方都不是他们的族人。便有了观看的兴致。
杨帆笑而回头,对马桥道:“你的功夫,这些年可曾搁下?”
马桥乜着他,傲然道:“要不要较量较量?我觉得我现在比你当年还要高明一些!”
杨帆笑道:“那成!你上,死伤不论,我只要速度,我要看你在多长时间内把他们打倒!那个头顶野鸡毛、嘴里叽叽歪歪的家伙不要让他死了。我看他是头儿!”
马桥兴奋地道:“好!看我的!”
马桥说完,拔刀出鞘,就向契丹人冲了过去。
杨帆又对另一侧的古竹婷道:“你照应着些!”
古竹婷点点头,飘身向前,随在马桥身后,她的剑并不出鞘,只是随着马桥辗转腾挪,一旦有契丹人的兵器破开马桥的防御递到他的身边,这才拔剑出鞘,准确地一点,荡开敌人的兵器,随即依旧收剑尾随着马桥。
马桥有人替他防护,出刀更是毫无顾忌。这种斗法,他用的就是江湖人的斗技了,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这种功夫用处不大,虽然比起普通士兵,这种技击术会让使用者战斗力更强一些,但是不是根本之法。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游斗十几个契丹人,那就威力大增了,马桥一口刀呼啸来去,仿佛一道道匹练裹着他的身子,时不时的刀光中便闪出一道血光,杨帆在后面给他打着拍子,数到二十九时,十几个契丹人都被击倒在地,或死或伤,惟独剩下克斯坦大巫一人!
古竹婷看得兴起,拔剑出鞘,一个剑花掠去,克斯坦大巫头顶的野鸡毛便被削成了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这时候,看够了热闹的突厥人才冲上来把契丹人或抬或拖地拉开,许多突厥牧人向杨帆等人大声叫好,赞佩他们的神勇,许多尚武的汉子都朝马桥竖起了大拇指,马桥把血刀在一个契丹人衣服上擦了擦,这才还刀入鞘,得意洋洋地走回来。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只精通契丹语和突厥语,汉话说得磕磕巴巴的克斯坦大巫恼羞成怒地叫骂。
远处一辆八头牛拉着的宽大马车上,默啜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坐在他侧面的亲家穆恩道:“契丹人如果在河北真的占了上风,不该如此沉不住气,看起来,河北形势恐怕真的对他们不利了!”
默啜轻轻放下了窗帘,淡淡地答道:“等等契比克力的消息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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