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既不尖锐也不高亢,甚至是有点低沉的,在这沸反盈天的时刻,本应被那鼎沸人声给淹没,然而奇怪的是:它不但出现了,而且是如此的清晰澄净,衬得那一片嘈杂声都成了蚊子哼哼一般。最重要的是,声音里那股自然流露的气度和威严,不是久居高位之人,就是刻意装也绝对装不出来。
围观事件发展而愤愤不平的平民也好,那些正在动手动脚的无赖也好,此时就全都被这声音给震住了。不约而同向后望去,只见围着他们的穷苦百姓也一边回头一边向两旁避开,不一会儿,原本拥挤不堪的闹市场中便出现了一条避让开的道路。
就在道路尽头,一名青衫公子手持折扇,风姿潇洒的站在那里,他的周围是穿着褴褛衣衫的百姓和散乱在地的垃圾,以及那散发着各种味道的摊子,更映衬得他丰神如玉俊雅不凡,如同浊世翩翩佳公子。
优雅高贵的气度掩不住年轻公子面上笼罩着的寒霜,一时间,不仅那些平头百姓心头生寒,潮水般退去,就是那些整日里逞凶斗狠的地痞,也觉着呼吸艰难胆上生毛。
无赖小队长一见兄弟们的气焰被人家这么随随便便一站就给打压下去,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上前硬着头皮道:“公子……公子你是谁?奉劝……奉劝你莫要……莫要多管闲事……”
“他就是我的前夫,你刚才说的‘寿宁侯府又如何?小侯爷又如何?’那句话中的男主角——陆小侯爷。”清脆的女声传来,这种时候不赶紧补一刀。也就不是夏清语了。
陆云逍眉头微微一挑,折扇轻轻拍打了两下手心。漫步上前。不过是走了这么几步而已,他身上曾经剿匪杀人的那股锐气便尽数涌出。只吓得地痞们不停后退,而无赖小队长则如同一个女人般尖叫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寿宁侯府如何,不知道我会如何吗?我今天告诉你。”
陆云逍风轻云淡的说完,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这小队长额前一个大红包,然后摇摇头,一扇子下去,小队长的世界黑暗了。
转回头,看着夏清语怀中紧抱着的那个包裹。毫无疑问,这就是造成小队长额头红包的凶器,他暗中叹息了一声,心想虽然很多地方都变了,然而这份儿泼辣凶悍却是没变,不过在这个情境下,确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局面,这样做倒还显出一份儿勇敢,比在府里只会打丫头小子的狠辣顺眼多了。
夏清语看着面前如同九天谪仙般的小侯爷。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就在刚才,她也曾经幻想过英雄救美的场面,然而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执行者竟然还是这个渣男。如果这真是一本,作者君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难道渣男竟然不是炮灰而是男主角?不然的话,解释不出他为什么总是闪亮登场啊。那也就是说……自己才是炮灰?泥马这事实太让人泪奔了。明明她才是开着金手指跨越不知多少光年的时空翩翩而来的穿越女不是吗?
“三个弱女子,还随身带着这样庞大的财物。是生怕死得不够快吗?夏清语你从前分明还有点机灵劲儿,怎么如今却变成了猪脑子?”
没让白蔻白薇感动多久。自家爷便露出了欠扁的骄傲模样,而那些无赖,在听见对方的身份后就全都萎了,这会儿正拖死狗似得拖着生死不知的无赖小队长潮水般撤退,生怕跑晚了,也会被小侯爷揪着告诉他们寿宁侯府世子爷如何如何。
“你不是去杭州了吗?怎么会去而复返。”
夏清语甩甩胳膊,刚才被那些混蛋架的有些疼。但是比起白蔻白薇,女主角就从容多了,虽然陆云逍的及时出现让她有些感激,但并不能扭转她对渣男的观感,就如同陆云逍也不会因为她的改变就抹去对她的憎恨一般。
陆云逍咳了一声,借着刚才的“救命之恩”淡定开口:“你们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不如去杭州吧。”
“什么意思?”夏清语眉头一皱,直觉这家伙是专门来找自己的,去杭州?莫非他又有调查对象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陆云逍没答她的话,而是向周围那些畏缩着的百姓看去,被他的目光一碰,原本就有愧于心的群众更退后了,一个个垂下头来,如同罪行败露的囚犯。
“这些人,值得你天天在这里风吹日晒的给他们治病?”陆云逍冷笑,那些无赖他不会放过,但是这些围观咒骂却不敢上前打抱不平的百姓们,同样让他不齿而愤怒。
夏清语看见他的神情,便明白他心中是怎样想的。挠挠头,她情不自禁的辩解道:“那些地痞在舟山颇有影响,这些百姓哪里敢招惹他们?平时被他们欺负也只有忍气吞声,这个时候又怎么敢出头?”
陆云逍有些诧异的看向她,好半晌,才不屑笑道:“你何时也变得这样宽容了?可惜,该宽容的时候儿不宽容,不该宽容的时候,却一味的妇人之仁。”
夏清语被他那不屑的目光给惹火了,顿时把救命之恩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冷笑道:“我便是这样的人。小侯爷出身富贵,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讨好你,所以我偏偏不想包容你;而这些百姓,老老实实过日子,纳税供养朝廷官府,还要受尽这些地痞无赖的盘剥,却又何尝有人愿意替他们付出一点怜悯之情?所以我就偏偏愿意包容他们,你能把我怎样?话说回来,舟山官府受百姓供养,却放纵这些地痞无赖横行,他们对得起这些用血汗钱养着他们的百姓吗?官府如此不作为,你身为钦差。是不是也该行驶一下尚方宝剑的权力?”
陆云逍听到夏清语反驳,神情起先还是不在意的。但渐渐就变成郑重沉肃,到最后。眉眼间甚至添了几丝欣赏之色,可一听到最后一句话,他的神情便绷不住了。
“你胡说什么?看戏看多了吧?哪里来的尚方宝剑?我只是奉旨赈灾而已,又不是巡视天下整肃官场。”陆云逍怒瞪着夏清语:果然,不管怎么变?还是这样愚蠢不懂事。
唔,没有尚方宝剑吗?
夏清语心里吐了下舌头,暗道看来的确是戏曲听多了,一听见钦差俩字儿,天然的就把这词儿和尚方宝剑联系到一块儿去了。
这样想着。心中就觉得有点发虚,但面上却哪里肯示弱,因掐腰怒道:“没有就没有,你嚷什么?就算没有尚方宝剑,你既然是奉旨钦差,地方官贪污受贿,纵匪行凶,难道你不管?”
陆云逍沉下脸:“糊涂,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这种话随便说出来,便是诽谤诬陷,你可知诬陷朝廷官员,该当何罪?”
“但那些地痞无赖横行是事实。你也亲眼看见了,最起码有几十个人,这还是因为我们三个弱女子。未必能引起人家重视,如果真重视了。会拉来多少人?陆云逍,你也是做官的。你拍着良心说,没有官府纵容,这些地痞无赖能成这样的气候?”
陆云逍不做声了,好半晌,才沉声道:“这件事,我会命人去查,如果真是舟山知府不作为,坐看地痞势大,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我自不会姑息。”
夏清语的气于是全消了,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像是钦差说的话。”
“暮云,你去办这件事。”陆云逍转头对暮云吩咐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夏清语:“去杭州吧。”
“什么事儿?”疑惑,太疑惑了,渣男真是来请自己去杭州的?天要下红雨了吗?
“当然是治病。”
果然啊,又是调查对象病了。夏清语以为自己明白了陆云逍的难处,同时心中又有些诡异,暗道我们不是仇人吗?不是应该见面分外眼红吗?那为什么我总是落难被他救,他又总是只能信任我?月老伯伯你是不是在天上没事儿干想耍我们玩儿?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心中纠结没半点儿摆在脸上,夏清语爽快点头:“好。”反正这地儿也不能呆了,渣男既然送了这么舒服的一个台阶,不下白不下。
于是除了苦命的暮云又跑去办差外,五个人便在围观群众沉默的目送下往客栈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菜市场里才又炸了锅。
“卧槽啊太好了,小侯爷啊,我的老天爷,那是小侯爷,钦差大人,你们这辈子除了戏台上的,见过活的钦差和小侯爷吗?”
“你这么一说,咱们刚才好像……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卧槽跪拜,我们刚刚当着钦差小侯爷的面儿,竟让忘了跪拜,天啊,钦差降罪下来怎么办?你们没看他连斧头帮都不怕吗?恒三儿那平时耀武扬威的王八蛋让他一扇子就敲得生死不知啊。”
“等等,这么说,斧头帮完了?那帮子天杀的以后再也不会来收咱们钱了?”
“好像应该大概差不多吧。”
“谢天谢地,咱们可总算能喘口气儿了,钦差小侯爷真是功德无量。”
“屁,你难道没听见?关小侯爷什么事儿?人家因为咱们一开始做缩头乌龟,都生气了,幸亏夏娘子帮咱们说话,小侯爷才让人去查的,要谢也该谢夏娘子。”
“唔,也是,不过夏娘子是什么人?为什么她说话小侯爷会听啊?”
“你是聋子吗?没听见人家说?那是小侯爷的前妻,原配夫人。”
“我听见了,可我也听见说她被休了啊,既然是被休的,小侯爷为什么还这么听她的话呢?”
“这……我……我怎么知道?也许人家夫妻两个就……就爱这么玩儿?不许啊?”
“不是我不许,关键是,侯爷不会允许吧?再说了,听说这位小侯爷是皇贵妃的亲弟弟,小侯爷的皇帝姐夫能让小舅子和发妻这么玩儿?”
“我……我哪知道?你小子管这些闲事儿干什么?小侯爷夫妻两个斗气,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斧头帮是不是会被灭了,这才是咱们关注的重点好吗?”
“我觉得这个不用担心吧?恒三儿说出了那样的话,钦差小侯爷还会饶过他?还强龙不压地头蛇,呸!他在小侯爷这条龙面前,也能算条蛇?他连泥鳅都算不上,不对,连虫子都算不上,钦差小侯爷要灭他们,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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