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的女人?”
江府三姑娘惊叫一声,听说是小侯爷曾经的妻子,她便义愤填膺了,其他女孩儿也都纷纷出言谴责,桂花在一旁侍立,心想姑娘,您都不拍着良心说话啊,什么叫给人治些头痛脑热的病?在那小山村里,人家可是救了一个必死的产妇好吗?
不过这话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忽听院门口又是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哟,说什么呢?这样热闹?”
“二姐姐。”
几个女孩儿纷纷迎了上去,来的女子乃是江府的二姑娘,也是江海和原配发妻唯一的女儿,从小便如掌上明珠般宠爱着,然而因为其母乃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所以教育出的这女孩儿秀美温柔,知书达理,全不是她那几个肤浅的妹妹可比,如今十五岁了,从过年起,家中大小事务都是她在打理着,只是有一条,她早已到了议亲的年纪,但江海一心要给这最得意的女儿挑一门仕宦贵族的好亲事,以至于如今也是待字闺中,即便如此,江夫人和这位二姑娘却是十分清醒,陆云逍来江府住了这么些日子,还没看见过这位姑娘呢。
“二姐姐来了。”
女孩儿们到得近前,三姑娘用团扇掩着樱桃小嘴,嬉笑道:“二姐姐如今可是大忙人,怎么倒有闲空儿来瞧妹妹们了?”
二姑娘笑道:“我因为去回母亲一件事情,回完了经过这里,想着从桑妹妹来后,还没和她说几句话,所以便进来看看,如何?妹妹在这里住的惯不惯?丫头婆子们服侍的可还用心吗?”
桑绿枝知道这位二姑娘是不凡的,心中虽有点瞧不起对方是商宦女儿,面上却足够热情,因谦逊了几句,听这二姑娘问她们刚才说什么,她就把夏清语的事情说了一遍。
二姑娘的眼睛立刻便亮起来,笑道:“是吗?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老太爷这些日子着实让那病折磨的不轻,我今天早上去请安,喂了老人家小半碗粥,就不肯吃了,原本他是多富态的一个老人家,这才两个月,瘦了一大半,再这样下去怎么了得?既然有了这个神医娘子,叫她来试试,也许就能治好呢?”
江老太爷素日里最宠爱这个二孙女儿,只说比自己几个孙子还要强,可惜生为了女孩儿,不然必有大作为。因此素日里这二姑娘也是最孝顺老太爷的,只是落在几个女孩儿眼里,嫉恨之下,自然就觉着她是假装孝顺,此时听见这话,四姑娘便撇撇嘴,淡淡道:“二姐姐刚刚还没听明白吗?那就是个蒙事儿的,你指望她治好老太爷?桑姑娘都不行,整个江南的名医都不行,她哪里有这个本事?”
二姑娘笑道:“俗语说的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既然是神医娘子,想来是有些手段的……”不等说完,便听桑绿枝冷笑道:“神医娘子?不过是几个村夫村妇没有见识,让她治好了一点小病,就奉若神明了。”
二姑娘妙目微微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村夫村妇们的话未必可信,不过小侯爷的话也不值得信么?若说她真的是徒有虚名,以小侯爷和她的关系,又怎会请她前来?别人的眼光我还真不敢信,不过既是小侯爷带她上门来,大概是有希望的。”
说到这里,目光在众位姐妹的身上掠了一圈,微微笑道:“妹妹们这些日子的话题整日里也不离小侯爷,把他当做神明一样看待,怎么?这个时候儿倒肯不信他了?”
一语未完,几个女孩儿脸都红了,忙纷纷解释,二姑娘也没和她们多说,又说了几句闲话,忽见一个小丫头跑进来,兴奋说道:“那个神医娘子往后院来了,要给老太爷瞧病呢。”
女孩儿们一听,连忙站起身来,都说道:“既如此,咱们须得去看看这位神医娘子的本事。”说完嘻嘻哈哈出了院子,只余下二姑娘和她贴身的丫头。那贴身丫头满怀希望看了自家姑娘一眼,果然就见主子微微一笑道:“如今我也对这个神医娘子好奇起来了,她竟然还是小侯爷休掉的发妻,偏偏小侯爷竟把她找了来,从没听说过到这一步,夫妻两个还不反目成仇的,我料着那位小侯爷也不是听父母话到被逼休妻也能遵命的人物,既是休了,必是他自己的主意,那他们两个如今怎么还藕断丝连的呢?”
话音落,就把面色一整,郑重道:“不管如何,咱们也去看看,若是真能治好爷爷,我也要好好谢谢她。”
彼时江府中听说小侯爷特地请了一位神医娘子来给老太爷看病,那些丫头仆妇们哪有不好奇的?也有是真心敬爱老太爷为他担心的,当下呼啦啦来了一院子,虽静立各处,不敢高声喧哗议论,然而那目光却全都集中在刚刚进院门的陆云逍和夏清语身上。
江海看着这原本清净的院子里此时差一点就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了,不由气得嘴角直抽抽,表面上却不得不陪笑道:“下人们都久仰神医娘子的大名,那个……咳咳,一个个不懂规矩,娘子莫要见笑,回头我收拾她们。”
夏清语也扯着嘴角僵硬的回了个笑容,然后把隐怒目光投在陆云逍身上,暗道你丫个缺德的,为了让我给那位老爷子治病,就胡吹大气,妈的谁是神医娘子啊?你也不怕牛皮吹破了下不来台。还有江老爷,您别说久仰成不?听着身上起鸡皮疙瘩,我来舟山才六天时间,其中还有将近四天是被人绑去了治病,你久仰个锤子啊。
心中腹诽着,便来到了老太爷的卧房,只见一位满头白发,脸上皱纹都能夹死蚊子的老头儿有气无力躺在床上,看上去不像是病了两个月,倒像是病了二十年似得,只把夏清语吓了一跳,暗道刚刚江老爷和我说老爷子大概是疑心病,只是什么样的疑心病能把人折腾成这样?不是才两个月吗?就算是重度抑郁症,也不至于就到这么个地步啊。
丫头仆妇门只能在院子里听着消息,然而老太爷身边服侍的人和儿媳子侄孙男娣女之类的,那自然是可以进屋现场观看的,好在屋子够大,二十几个人站在这里,竟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
但这场面让夏清语觉得有点压力山大,两世为人,还真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大阵仗,因轻咳一声,稳了稳神,便来到江老太爷面前,老爷子治了两个月的病,也是熟门熟路,麻溜儿把胳膊伸过来,一边还叹气道:“何苦费事?我知道我这病是不能好的了,倒是赶紧给我准备棺材寿衣要紧。”
夏清语暗道老爷子啊,您要真的看这么开,胳膊伸这么快干什么?单看这麻利劲儿,就算你脸上褶子再多,阎王爷还不一定收呢。
这些话自然只能在心里腹诽,夏清语接着伸出手去在江老太爷腕上摸了摸脉,她的确是非常认真,直把了一盏茶工夫,只惹得几个女孩儿嘴角边都泛起冷笑了,那三姑娘看了一眼在夏清语身旁沉默站立的陆云逍,越发觉得心中嫉恨难当,因便小声道:“看来桑姐姐果然说的没错儿,不过是蒙了几个村夫村妇罢了,真遇上那要紧病症,哪里能看得出来什么?”
二姑娘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叫慎重,你乱说什么?若让人家听见,你还要不要这张脸皮了?再乱说话,当心被爹爹听见罚你。”
三姑娘撇撇嘴,十分不服气,却又不敢反驳,因赌气咕哝道:“好,这是慎重,我倒要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这时夏清语已经收了手,站起身对江海道:“老太爷这病也寻常,无非是肝火旺盛,食欲不振,待我开张方子调剂调剂……”
不等说完,便见江海连连摇手道:“不中用不中用,这些病症,其他大夫也都看出来了,只是老爷子心病不除,哪里吃得下饭?不中用。”
夏清语微笑道:“既是心病,我倒想听一听。难怪呢,我说这病症寻常得紧,怎么会遍请名医也治不好,先前听江老爷也说是心病,我便有些好奇,如今看来,果然这病根儿不在身上,既如此,倒要听一听才能再想办法了。”
江老太爷无力的看了她一眼,喃喃道:“有什么办法?有办法还等到如今呢?我知道我是不中用了,肚子里那些虫子,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长大了,我这些日子越发吃不下饭,肯定就是它们在胃里折腾的。”
“虫子?老太爷你怎么知道肚子里有虫子?”
夏清语听见江老太爷的话,顿时惊讶不已,暗道我去啊,这老太爷竟然知道寄生虫?难道是呕吐或者粪便里有蛔虫被他看见了?不对啊,如果是蛔虫症,那份儿疼他老人家能受得了?江老爷之前也不可能不说啊,而且蛔虫症应该和饮食方面没有太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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