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心惊,从荒山仙人冢离开,他自认根本没有人发现,却被一个偶遇的书生知晓。
忍着好奇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好像在这个书生面前,他就是透明的。
回想这书生博览群书,对天下事无不知晓,可能又是从某个细节分辨出来的。
梨园帮的几人不在附近,去包扎伤口,所以白暮云说这话没有避讳。
要不要灭口呢,苏合起了杀心。
“苏兄一定好奇我怎么知道的,”白暮云去拿剩下的酒,给苏合倒上一碗,自己也倒上:“因为家师的藏书楼里有关于仙人冢的记载,虽然没有具体的位置,可是根据上古遗留的只言片语还是能够知道,仙人冢曾为天音道宫,立派根本为天音琴,天音琴有琴棺,琴棺之底刻录四个字,凛冬之音,”
“我是趁你们二位没注意,趴在车子下面透过缝隙看的。”
白暮云尴尬地笑了一下。
知道了别人的秘密,还坦荡地说出来,而且也没有觊觎仙人棺的心思,要是图谋仙人棺和天音琴,估计不是这样的举动。
实在是个古怪的人。
苏合杀心放下了一半。
仙人棺的底下有字,苏合还真不知道,他就没有留意仙人棺底下的情况,这算是大意,还是愚笨呢?
“只是这凛冬之音的曲谱,却看不全,如果苏兄有誊写的曲谱愿意给小生瞧瞧,小生则三生有幸,”白暮云见到苏合没说话,解释道:“小生并非贪图苏兄的曲谱,只是这种传说中的宝贝和曲子,实在难得一见,我又对琴棋书画颇有研究,好奇,好奇。”
还有曲子?
苏合彻底放下了杀心,如果白暮云真的贪图天音琴的话,曲谱的事情就不会告诉自己,当然了,也有可能他是真的以为自己知晓。
怪不得天音琴弹不响,也找不到曲谱,弄了半天,就在棺材底下刻着呢。
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香丸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了。
“你是洪夫子的学生,我们也没揭开啊,在我师兄妹面前,你可别耍心眼,曲子给不给你看,等我师兄心情好了再说。”
香丸将白暮云的包袱丢过去,手上拿着一个木铎,一种开蒙的铃铛,木头把,铜身,摇起来清脆悦耳。
“你如何知晓?”白暮云没有否认,只觉得惊奇,面前的只是个八岁孩童而已,竟能猜出他的根脚。
“你给我讲故事时候说了,洪夫子虽无儒术,却堪比圣人,他为人开蒙,会手摇木铎,你还说了木铎的样子,我见你包袱落在地上,碰巧摸到了,这木铎与你描述一般无二,所以你是洪夫子的门生。”
“当真妙人,若是夫子见了你这丫头,估计会追着让你成为他学生。”白暮云笑着摇头,将酒碗碰向苏合的碗,两人干了一碗。
苏合喝下了碗里的酒水,对着白暮云说道:“此地人多眼杂,若是白兄真的想看曲谱,等进了白首城,有了僻静地方,再看不迟。”
他有自己的打算,这个书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知识渊博,对世间了解透彻,甚至对上古的传说也懂许多。
有这样一个人在,可以多询问一些事情,刚好都是要去白首城,可以结伴而行,慢慢打听关于自己心中想知道的事情,也可以打探关于这个世界的许多未知事情。
梨园帮那边几人已经包扎差不多,开始往篝火这边来。
白暮云见到苏合大方,连忙拱手一礼:“苏兄真乃丈夫,胸襟似海,小生等着了。”
有了天音琴的曲谱,或许就能够弹动天音琴,苏合想着。
只是他如今是个道医,弄个琴来配合自己如今的术法与法器,好像很难配合。
想着想着就看了一眼香丸。
“这丫头可以用。”
再转念一想,不成,这东西过于阴寒,仅仅是躺在琴匣里面,都有寒毒入体,手放在天音琴上,更是寒意透骨,香丸身子本就弱,时间长了哪里抗得住。
琴送知音?既然白暮云如此有研究,又这么喜欢琴谱,送他?
“愚蠢,这么好的东西,对方的为人尚且不熟悉,怎么能瞎大方。”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担忧,就是天音琴按照仙人骨的说法,是九宝之一,这样珍贵的东西,知晓九宝的人和宗门应该都在寻找,朝廷也在寻找。
好东西所有人都想要,怀璧其罪,他得了天音琴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来日的路可怎么走呢。
苏合的念头不断转化,一直在考虑将来如何应用和处理这把古琴。
也没想出个结果。
“苏公子,梨园帮弟子陈清荷特来作别,”陈清荷一脸倾城貌,不再是罗芸的模样,双眼瞅在苏合脸上:“多谢公子的酒肉款待,也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天这样黑,路不太好走,不如明天一同进城。”香丸说道。
“给各位带来了麻烦,小女子心有愧疚,此地距离白首城不过一天路程,只要进了城,就没有人再敢追杀,若未进城而死,是为天命,认了便是。”
陈清荷说完话,屈膝礼拜几人,转身离去。
苏合没说什么,因为他的心思全在天音琴上,等不再想琴的事情时候,见到梨园帮的一行人已经没入夜色中,离开了林子。
人生无常,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苏合觉得梨园帮有意思,演绎别人的人生,也觉得陈大人忠心可悲,落得个满门剩下一人。
“白兄可懂梨园帮?”苏合看着车子彻底消失后,看向白暮云。
“以后苏兄若是见到梨园帮的人,可要绕着走,”白暮云叹息道:“今日咱们遇见的不过是初入梨园帮不久的戏子,若不是陈玄礼早知有今日结局,也不会让自己女儿入了下九流的行当,”
“梨园帮并非什么良善之辈,最爱唱不同的戏,越是有故事的戏他们越爱唱,唱的又都是别人的故事,将自己的故事强行藏起来,投入别人的生命中,以此修行。”
“那他们的人生不就是假的吗?”香丸疑惑道。
“戏子唱戏,又何时真过。”白暮云面色严肃起来。
“如何分辨梨园帮的人,若是遇见了,又该如何躲开?”苏合认为自己没有白暮云这样敏锐的观察力,就想问个便捷的门路。
“没法分辨,”白暮云不像有意隐瞒:“只能凭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