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走了,他并不知道顾青岩眼泪里藏着什么故事,他只知道京查司里有人欠了他一件事,自己被朝廷追杀的事情有了不错的结果。
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那个叫顾青岩的京查司女行走甚至这辈子都不想见到自己。
大业国的朝廷讲信用,百姓知廉耻,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大业能成为世上最强盛的国,除了朝廷人的信用,还有顾青岩一定不会将被猎物按在地上的事情传出去。
顾青岩看着苏合拖着棺材的背影,身子开始发抖,那个男人真的可恶,让她早已忘记的脸面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在父亲眼里,她是个男儿郎,将来要去边疆领着一群男人冲杀在草原上,荒土里,让异族闻风丧胆的。
可是她到底是女子,女子无论将自己滚进泥坑里多少次,杀人斩妖多么果决,脸上的伤疤多么狰狞,终究还是女子。
顾青岩缓缓捡起刀,刀身清亮,照着她的脸,虽然污垢附着在表皮上,但是曾经那道疤没有了。
她仿佛不认识面前的自己,借着刀身当镜子,颤抖地触碰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位置。
“我是女人,”顾青岩的表情狠厉起来:“兵圣下凡我都是女人,”
“女人也可以做将军,余兰舟不就如此吗!”
……
苏合拉着棺材走了许久。
他需要一辆马车,能够拉棺材的马车。
这样的行路方式实在过于费劲,平路还好,遇见了坑洼地方,还得将棺材抗起来走,他安慰自己,这无非浪费一些力气,吃几只野狼就能补充回来。
可是路上总会遇见人,那些人会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
快到人烟之地,商旅行人会逐渐增多,从不同的路汇聚到主路上,被人看到难以避免。
一开始他会有意避开人们的视线,直到见到一个骑着大鸡的江湖客,才明白些什么。
在这个古怪的世界里,人们可能不在乎你拥有什么古怪东西,之所以会盯着你看,是因为你举止遮掩,让人误认为你心怀不轨。
凡事合理,就没问题。
自己不过是拖着一口棺材,有什么问题吗?大城小镇都能明目张胆卖棺材,自己为什么不能拖着棺材呢。
所以一个人拉着棺材,很合理。
对了,绳子不对劲,没有人用一条巨粗的蚯蚓拉东西,这需要做一些障眼法。
与顾青岩的事情结束后的第二天,苏合再度遇见了拜血教的人,一行十几人,驾着马车,拉着七八个木笼子,笼子里是几只奇模怪样的邪祟,还有几个用红布盖着的笼子里,装着水平不高的道医。
那些穿红袍的人看了他一眼,并未理睬,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拿着医幡,样子不像道医的缘故。
他站在路上看着拜血教的人擦肩而过,被关着的邪祟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几个寻常道医把布盖弄出个口子看他,仿佛见到什么救命稻草,直呼救命。
拜血教的人直接用长刀往呼救的人身上捅上两刀,让叫声停止,然后冷眼看着苏合。
苏合扫过几人,抖抖肩膀,继续拉自己的棺材。
拜血教领队的人轻蔑笑了一下,取下腰上酒囊,饮了几口血酒继续赶路。
苏合看着这队人马从前方的路口转了弯,应该是往血阳山去的,之前杀死的几个拜血教的人说他们住在血阳山,有个神秘的圣姑坐镇。
苏合也跟着拐了过去,心里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动粗。
并不是他想救人,只是他现在真的需要马车,拜血教的人崇尚鲜血,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就算多杀几个,心里也不会愧疚。
循着车辙印来到了血阳山脚下,那伙人早已上了山,苏合的计划又有了变化,如果那个圣姑是不错的身子,适合用在九病肉膳的话,那么只是抢一辆马车,就不太合理。
从被杀掉的拜血教信徒口中可以得知,那个什么圣姑应该不是太强大,只是血脉正宗,是什么天道的女儿。
正在思索间,有个拜血教巡逻跳出来,脸上涂着干涸的血迹。
“在血阳山下鬼鬼祟祟做什么?”那巡逻喝问道,说话时候往其身后的棺材上看。
“在下游方郎中,初入道医之门,路过贵宝地,不知山上是何教派。”苏合说道。
听到游方郎中几个字,拜血教的巡逻眼神一亮,最近他们拜血教中,正在准备鲜血大祭,需要道医的血做引子。
踏破铁鞋无觅处,总有憨货送上门,巡逻脸色大喜,估计心中正筹算着如何领赏。
别人千辛万苦找道医,要么是潜进城里偷,要么是路上等着截,自己则捡了一个,运气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道医也算修行人,我们血阳山拜血教最敬重救死扶伤的道医,不如山上走走,歇上两晚,再上路不迟。”巡逻态度诚恳,眼中有光。
“正合我意,有劳带路。”苏合表现的很兴奋。
血阳山不高,顶上面积很大,建筑一派脏兮兮,四处涂抹鲜血,导致蝇虫许多。
苏合被领到一个大厅上。
周围墙壁上是各种鲜血涂抹的符号,各种柜子桌案上,摆着许多瓶瓶罐罐,里面盖不住的血腥味道散出来,聚拢在大厅里,冲刺着人的鼻腔。
最显眼的是上方的高台上,背景是个血瀑布,应该是循环的血液制造的景,不然这得用掉多少性命才有那么多血。
巡逻的悄声告诉他:“道医是血阳山极为尊重的人物,圣姑会亲自见一眼。”
苏合知道,血阳山最近要准备鲜血大祭,要以道医之血做引子,估计还会用各种不同生物的血水来祭祀。
而且道医还会经过圣姑的过目,不合适的会被送走,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巡逻退去,苏合看着满心欢喜的巡逻离去,知道对方一定心里得意,认为轻易骗了个人来拜血教。
没过多久,大厅里来了许多祭祀,看起来颇有身份,穿着上就不同于方才的巡逻,也比先前杀掉的那些信徒衣着更红艳,他们分列两边,苏合被请到中间。
接下来的场面让苏合都觉得有些疼。
拜血教的这些祭祀,嘴里哇啦着让人听不懂的祷告词,都从腰上取下尖刀,照着动脉位置就是一下子。
鲜血喷洒起来。
这些祭祀一边喷血一边跪下来,对着前方的高台虔诚地叩首,齐声道:“以血为礼,恭请圣姑……”
满场的人,只有苏合站着,身后还摆着一口棺材。
一路上走来,他对拜血教的人有了充分了解,就是施法的时候有点唬人,实力一般,如果他愿意,现在就可以屠了在场所有人。
过了一会儿,血瀑布突然停止流血,后面出现一个厚重斑驳的石门。
石门缓缓开启。
神秘的圣姑在四位祭祀陪同下,迈着庄重的步伐走出来。
那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高高的台子上,一身华丽鲜红的衣裳如血,眸子清光灵动,直击苏合脸上。
“止血吧!”
圣姑平淡地说道。
放血的人就吞下一颗止血丹药,血就止住了。
苏合看着跪地的祭祀们,明白了,割动脉喷血,就相当于朝廷上大臣给帝王跪礼,而止血,就等于是,平身。
要是这位圣姑心情不好,或者忘了让众位平身,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苏合忍住笑,抬头认真去看神秘的圣姑,却突然脸色一沉,眉头拧巴起来,心中暗道:
“香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