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没有骗你,华陀大师就在萧县的曹操大营。”斥候急了,高声叫道,“这是大知堂的弟子传来的消息,他们正在想办法营救华陀大师。”
“营救?”雷重惊讶地问道,“曹操把他抓起来了?”
“具体情况不清楚。”斥候说道,“大知堂的弟子说,他们势单力薄,成功的机会不大,希望能得到大人的帮助。”
“帮助,我何止要帮助他们……”雷重兴奋地说道,“我要杀过去,不把华陀大师救出来,我就一直杀到彭城去。”
“传令各部将领,即刻到大营军议。”
曹操的军队在沛国的沛城和萧县一带,与兖州山阳的魏续、豫州睢阳的蒙思对峙。曹操本人在萧县,最近几个月因为“头风”病发作,痛疼难忍,四处派人寻找名医。荆襄和江淮一带最出名的医匠有三位,一个是南阳人张机,一个是豫州谯国人华陀,一个是扬州庐江人左慈。华陀和曹操是老乡,早年也曾相识,但华陀四处行医,踪迹飘忽不定,难以找寻。张机现在是长沙太守,没有襄阳圣旨,张机当然不会为了给曹操一个人治病而擅自离开长沙北上徐州。左慈是个方士,以神仙术和炼丹闻名于世,从医技上来说,他要逊色于张机和华陀。
曹操头痛欲裂无法理事,江淮局势又很紧张,为此他急书襄阳刘表,请他顾全大局,找个借口下旨,让长沙太守张机北上徐州一趟给自己看看病。张机还没到,华陀却出现了,被请到了萧县。华陀用药汤和针灸双管齐下,迅速缓解了曹操的病情,但曹操对这个折磨了自己很多年的顽疾心有余悸,担心随时会死,希望华陀想个办法根治。华陀说你这病要想根治,最好剖开头颅切除病灶。曹操知道他擅长开膛剖肚给人治疗绝症,但开颅还是头一次听说。把头打开,人岂能不死?华陀说,开颅当然有风险,但你这病我可以保证开颅后死不掉。曹操不敢冒险,当即拒绝。
华陀要走,曹操不同意,盛情挽留,“现在正在打仗,到哪都危险,你还是待在这里吧。”华陀不听,执意要走。曹操生气了。“你死了,大汉就少了一个名医。许多人会因此死去,我会愧疚不安。”华陀嗤之以鼻,“不论我医活多少人,都不够你杀的。”曹操大怒,一拍案几,命令手下把华陀和他几个弟子全部抓了起来。
过了几天,雷重率两万大军赶到汳水河,屯兵睢阳的蒙思也率一万大军前来会合。汉军随即向徐州军展开了攻击。
汉军和徐州军一直保持对峙状态,在江东大军陈兵淮河威胁豫州,荆州军正在攻打颖川的情况下,雷重竟然不顾一切,率主力攻打萧县,显然是一种极度错误的防御之策。曹操和手下文武大吏都认为雷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之所以突然攻击萧县,最大的可能是为了华陀大师。
李弘病重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曹操手中,而且他也知道雷重一直在派人寻找华陀大师,从目前这些反常迹象上推断,李弘可能病情加重,危在旦夕,急需延请名医治疗。
曹操决定诛杀华陀。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漏杀一人。程昱、毛玠、郭嘉等人极力反对。华陀大师闻名海内,如果毫无理由地把他杀了,必会导致天怒人怨。程昱说,把他关起来就行了,不能杀。
然而,大知堂的人连续数夜潜入大营营救华陀大师,有一次甚至误打误撞跑到了曹操的军帐,差点把他刺杀了。
曹操大怒,下令诛杀华陀。就在这时,长沙太守张机匆匆赶到曹操大营,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华陀。
张机出身南阳世家,师从同宗名医张伯宗,年轻时曾游医四方。南阳名士何颙曾品评张机,说其“君用思精而韵不高,后将为良医”,对他评价非常高,自此闻名,并被郡守举孝廉。十年前,荆襄、江淮连续爆发“伤寒”,十死七八,张机和各地医匠、方士一起,竭力救治,声名大振。刘表稳定襄阳后,拜其为长沙太守,张机的声望随即超过了华陀、左慈等人。
张机知道曹操为什么杀华陀,所以他一边替华陀求情,一边举手发誓,说自己把华陀带到长沙去,决不让他北上长安。曹操诛杀华陀,纯属无奈之举,既然现在有张机的求情和保证,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
张机留下一些治疗“头风”的药方子和药物,带着华陀一起走了。华陀很气愤,大骂曹操狼心狗肺。“曹大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张机劝道,“李弘已经病重数月,生命岌岌可危。长安的天子给豫州大吏下旨,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这就是曹大人杀你的真正原因啊。”华陀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给李弘治过病?”张机问道。
“那是五年前的事。”华陀叹道,“当时我对他说过,千万不要再上战场了,否则性命堪忧,可惜……”华陀频频北顾,唏嘘不已。
“你现在不能北上。”张机一眼看透了华陀的心思,“治病救人的确没错,但问题是李弘的存活关系到社稷安危,不是你想救就能救的。曹操的人就在后面盯着,只要你北上,必遭诛杀。”
华陀苦笑,“即使我去了,也未必救得了。他是一个好人,死了可惜,死了可惜啊……”
张机带走华陀的消息迅速被大知堂的弟子探知,他们立即向雷重求援。雷重毫不犹豫,派出一千精锐,昼伏夜行,直插下邳国腹地,于夏丘附近成功拦截。张机和华陀都被汉军截获。
雷重欣喜若狂,一边以八百里快骑急报晋阳,一边书告沿途郡县,请各地官吏安排好驿车,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两位大师送到北疆。
十月中,小天子率军南渡黄河。
大司马徐荣的奏章送到了濮阳。长安局势的发展让贾诩、傅干等人忧心忡忡。
“大司马要去西疆?这个时候他到西疆去干什么?”小天子疑惑不解,“难道西疆的羌人不知死活,又叛乱了?”
贾诩等人都没有说话。长安的事目前不能对小天子说。一来小天子太小,阅历太浅,对朝堂上的权力争斗没什么认识,说了他很可能把长安的事简单归纳为谁是坏人,谁是好人,这对他回长安亲政非常不利。二来长安的局势充满了变数,现在大臣们对未来形势的估猜和推测都是建立在大将军病逝的基础上,如果大将军的病稳住了,渐渐好了,形势会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因此大臣们都不敢贸然禀奏长安之事,免得让小天子认为自己胡言乱语,影响将来的仕途。
“贾大人,西疆真的出事了?”小天子又问了一句。
“没有。”贾诩说道,“再过一段时间,西疆就要下雪了,这时候大司马到西疆做一番巡视,既能安抚人心,又能察看凉州各郡推行新政的情况,尤其是赈济钱粮的落实对稳定凉州至关重要,因此大司马的确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既然这样,那就准其所奏。”小天子笑道,“你看,让哪一位上公大臣代理国事为好?”
贾诩犹豫了很久,迟疑不语。
大司马去西疆,目的很明显,就是配合长公主和小天子,对长安形成威胁和保护,一旦大将军病逝,长安动荡,在长公主不能离开晋阳和小天子位居中原的情况下,只有他能带着西疆大军迅速稳定关中。大司马曾在西疆统军多年,在西疆有一定的威望,大将军病逝后,也只有他能驾驭西疆大军了。
大司马离开了长安,由谁代理国事镇制长安就成了头等大事。这个人选择的好,可以把危机消弭于无形,选择的不好,不待大将军病逝,长安可能就乱了。
太傅刘和的声望很高,又是宗室大臣,但他没有实力镇制长安各方,他不能代理国事。丞相李玮是引发长安危机的始作俑者,他也不能代理国事。他如果代理国事,长安各方的矛盾十有**要激化,后果难以预料。太尉张燕有实力,和长安各方或多或少都有些亲密关系,但他出身黄巾,在今天这个紧要关头,如果有人以此为借口蓄意挑起朝中黄巾势力和其它各方的矛盾,长安局势可能失控。
朝中现在只有这三位上公大臣,选择谁代理国事都不合适。贾诩望向傅干、王凌、蒋济等人。他们也是愁眉不展,茫然无策。
小天子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件事很简单,没什么好想的,“诸位爱卿,你们看,让朕的老师赵云将军代理国事如何?”
贾诩愣了片刻,霍然醒悟,不禁连声叫好。
大司马徐荣已经把赵云将军从陇南战场调回了京师,而且上奏天子,恳请天子拜赵云为骠骑大将军,暂领大将军事。骠骑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下,只要参隶尚书事,则位同三公,完全可以代理国事。赵云是天子八位老师之一,在军中威信极高,人缘极广,他和颜良、张郃等人在北疆系中属于河北一派,实力雄厚。另外他是蔡邕的女婿,蔡邕大师享誉天下,和他相知相交的大儒名士非常多。而且蔡邕大师很早就到了北疆,其门生弟子故吏有数千之众,这些人现在大都在京城和各地州郡任职,人脉强劲。蔡邕无子,赵云这个女婿其实就是他“儿子”,他理所当然地继承了蔡邕这份丰厚的“遗产”。
长安朝堂上,既有显赫的功勋,又有显赫世家地位的大臣,只有赵云一个。
小天子崇拜赵云,喜欢赵云,当大将军不在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赵云,但小天子这个建议却给了大臣们一个莫大的惊喜。
“长安无忧了,长安无忧了。”贾诩激动地抓住小天子的手连连摇晃,“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傅干、王凌、蒋济等人也是喜出望外,拍掌称庆。
小天子很是不好意思,笑脸顿时就红了。朕不就随口说了句话吗,至于这么激动吗?朕刚刚亲政,你们就一个劲地奉承,太过分了吧?
“好了,这件事解决了。”小天子乐呵呵地笑道,“西疆很大,马上又要下雪了,大司马至少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回京,这段时间就让赵云将军代理国事。我们南下,南下打南阳。”
“陛下,我们到了陈留后,要稍稍歇几天。”傅干说道,“兖州刺史高览、青州刺史臧霸、豫州刺史孙亲、河南尹文丑、镇东将军高顺、镇南将军雷重、威武将军魏续等大臣已经奉旨赶到陈留,陛下要和他们具体商量一下打南阳的事。”
“怎么?打南阳很困难吗?”小天子问道。
“十月秋收马上就要结束,冀兖青豫四州和河南、河内的粮食马上就能运到前线,民夫们也能大量征调,但要想完成攻击前的所有准备,我们还需要时间。”傅干笑道,“这是陛下第一次亲自指挥大军讨伐叛逆,只能赢,不能输。”
“哦……”小天子抓抓脑袋,“是啊,是啊,朕要是输了,脸就丢大了。”
“我们要攻克南阳,攻克襄阳。”傅干说道,“打下襄阳后,陛下再去打徐州。总之,等陛下饮马长江,平定了南方叛逆后,就可以回长安了。”
“好啊……”小天子顿时兴奋起来,双手猛拍案几,瞪着一双眼睛大声叫道,“朕要打过长江,打过长江……”
晋阳。
大知堂的漂泊道人没有找到久无音讯的襄楷大师,为了挽救大将军的生命,他费尽周折,陆续请来了一大帮医术、道术高明的名士、方士。
这些人在各地的名气都很大,河东阳城的郗俭道人、上党郡的方士王真道人、陇西的方士封衡、甘陵国的甘始道人、齐国临淄的名医东郭延年、名士唐虞、冷寿光,河南的卜式、张貂、赵圣卿、蓟子训,豫州汝南郡的费长房、鲜奴辜等等。
一大帮人聚集在晋阳侯府,有的说这么治,有的说那么治,有的说吃草药,有的说服丹,有的说针灸,但没有一个人敢拍胸脯说自己能把大将军治好。大将军可不是一般人,治好了有功,治不好可要掉脑袋的。
十月中,太医令黄达的好友长乐道人鲁女士赶到晋阳,带来了黄达急需的麻沸散。
黄达禀奏长公主,若想治好大将军,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开膛破肚,切除病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