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辽东襄平。
大汉援军突然出现在辽东,对胡族诸部产生了极大震动。
汉军到达大梁水后,没有驻扎在襄平城外,而是屯兵于襄平城东南方向六十里外的弓长岭,这一奇怪部署让胡族大军百思不得其解。扶余人和高句丽人的军队正自东而来,难道他们想阻止扶余人和高句丽人支援襄平战场?
东部鲜卑王加漠命令大军停止攻击,撤到大梁水河北岸。
此次出兵,他的借口是帮助乌丸人楼班,并乘机在辽东掳掠一番,以试探大汉人的底线。鲜卑人想知道大汉是不是确实没有力量维持大漠的稳定了。如果大汉人的确难以为继,那么鲜卑人就要采取更加凌厉的手段攻击大汉边郡,以此来威慑大漠诸部,迫使他们迅速摆脱大汉人的控制,重新结盟共图大业。所以这次攻击仅仅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一次掳掠,鲜卑人还不打算和汉人正面对决。他们看到汉人的援军从海路赶到辽东后,马上转攻为守,耐心等待时机。
五天后,汉军第二支援军赶到襄平,屯兵于襄平城东三十里外的苏亭。
又过了五天,汉军第三支援军赶到了襄平,驻扎在襄平城南二十里外的鞍亭。
鲜卑人、乌丸人害怕了,他们没想到汉军援军竟然这样多,一批批的从冀州和青州乘船登陆辽东。扶余人和高句丽也害怕了,他们后撤一百里,退出了大汉边界。
七月初,汉军又有两批援军登陆辽东,分别驻扎于襄平城的东、西两侧。
与此同时,高句丽王伊夷模急告加漠,拔奇和涓努率军攻打都城国内,自己要撤兵了,先走了。
鲜卑人慌了,各部首领要求撤军,但现在就算撤军了,汉人也不会放过他们,很有可能一鼓作气杀进乌侯秦水。沙末汗主张打一仗,把汉人打得伤痕累累,无力北上了,危险也就没了。另外,这一仗打下来,乌丸人和汉人的兵力不但消耗了很多,而且双方的仇恨也加深了,汉人肯定要先杀了楼班以便稳定辽东。等到辽东稳定了,已经是冬天了,汉人错过了北上征伐的时间,只好作罢。
沙末汗的意见得到了成律归的支持。假如现在撤军,楼班、乌延、苏仆延等人极有可能投降。他们会倒戈一击,扶余人、高句丽也是一样。汉人在乌丸人、扶余人和高句丽的帮助下,很快就能杀到乌侯秦水。那时如果逃到大鲜卑山的裂狂风等人也乘机南下,和汉军前后夹击,东部鲜卑诸部很快便会灰飞烟灭了。
加漠六神无主,一筹莫展。沙末汗安慰他,说我们此次出兵,主要目的是牵制汉人兵力,试探汉人底线,现在这两个目的都达到了。目前看来形势虽然对我们非常不利,但只要大鲜卑王扶罗韩在上谷战场取得突破,迫使汉人承认了大鲜卑王的地位,形势将立即改观,到时我们可以有惊无险地满载而归。
乌丸人楼班、乌延、苏仆延也劝说加漠坚持下去。汉军的援军多,需要的粮草辎重就多。现在辽西通往辽东的大道被我们切断了,汉人只有从海路运输。海上运输风险大,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之祸,所以汉人的粮草辎重始终没有保障。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最后失败的一定是汉人。
加漠在众人的劝说下,决定留在辽东和汉人持久对峙。他派人威胁扶余国王尉仇台,要他即刻率军赶到襄平会合,否则后果自负。
七月中,素利赶到襄平,和加漠、沙末汗等人仔细商量后,决定约见汉军统帅,试探一下口风。
李溯看到素利后,破口大骂,手里的马鞭不停地指着素利的胖脸,唾沫星子四射,“当年卢龙塞那把大火为什么没有把你烧死?你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刘大人和大将军心软,如果公孙大人还在,你早被挫骨扬灰了。”
素利慢条斯理地抹了一下脸上的吐沫星子,笑容满面地说道:“小懒,大将军在哪?”
“我叫李溯。”
“小懒……”素利拖长了腔调,眯着眼睛问道,“大将军是不是还在西疆?”
李溯恨恨地瞪着眼前的胖子,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几十年了,双方打了一战又一战,仇人都打出感情来了。
“大将军到金雪原了。”李溯伸手拽了拽素利花白的胡须,“胖子,你老了,不行了,还是回去吧,不要在这里送死了。”
“大将军到了金雪原?”素利神情一窒,脸上的笑容不禁僵住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听说?”
“北疆乱了,大将军怎么可能不来?”李溯叹道,“自从慕容风和拓跋锋死后,大漠上还有谁能称王称霸?扶罗韩活不了几天了,鲜卑人还是死了称霸大漠的野心吧。如果弥加还活着,东部鲜卑也不会上了扶罗韩的当。这次东部鲜卑完了,谁也救不活你们了。”
素利摸摸胡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加漠没有威信,东部鲜卑很多事取决于阙机,而阙机一门心思就想摆脱大汉的控制,他反对柯比熊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柯比熊年轻,而是因为柯比熊和大将军之间的亲密关系。这次麻烦大了。
“此次出兵,不过是为了帮助一下楼班。他是丘力居的儿子,老朋友的后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不忍心啊。”素利勉强笑道,“你在辽东做了很长时间的都护,口碑一向不错,各部落都很拜服和信任你。但你这次出面支持顿杰,有失公正啊。”
“公正不公正,我心里有数。”李溯冷笑,“胖子,回去吧,到乌侯秦水去,和阙机、槐头几个人好好商量一下。要么立即撤军,把加漠、沙末汗和成律归的人头送给大将军,要么等着身死族灭吧。”
李溯转身飞驰而去。素利驻马立于大梁水河边,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
虎奋将军公孙续率军赶到弓长岭。
“都杀了?”张郃坐在案几后面,看看地上的两颗人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都杀了,一个不留。”公孙续躬身说道,“我奉大人命令率军进入高句丽后,高句丽王伊夷模果然派人向我投降,并恳求我出兵相助。我连夜赶到国内城,拔奇和涓努以为我去支援他们,没有丝毫防备,被我当场诛杀,其三千人马无一幸存。”
“伊夷模答应出兵了?”
“他哪敢不答应?”公孙续笑道,“伊夷模派大加优居和主薄然人领五千骑卒会合了扶余人,现正往鲜卑大营而去。”
“扶余人的军队由谁统率?尉仇台吗?”
“是的。他坚决不让简位居领兵。”公孙续不屑地撇撇嘴,“尉仇台两面三刀,嘴里说不愿意把王位传给简位居,其实不过是做样子给我们看。听说我们支持简位居继承王位,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但坚决拒绝让简位居领兵。说白了,就是担心我们趁乱把简位居杀了。”
“他能这样爱惜自己的儿子,的确是一位好父亲。”张郃微微一笑,“简位居应该感谢他的父亲,否则这次他死定了。”
公孙续脸色微变,“大人真的想……杀了……简位居?”
“当然。简位居是正宗的扶余人,又有诸加支持,这样的人继承王位,对辽东稳定是个隐患。”张郃眼露杀意,“我们坚持要简位居领兵出战,无非是想找个杀他的借口而已。尉仇台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住儿子,不错,是位好父亲,我倒是小瞧他了。”
公孙续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张郃,低声问道:“大人为什么不要质任?高句丽王伊夷模还问到此事。难道大人就这样信任他们?”
“忠诚需要实力,没有实力,还谈什么忠诚?”张郃毫不在意地摇摇手,“我不要质任,说明我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即使他们出尔反尔,背叛大汉,我也一样能击败鲜卑人。我有五万援军,我有一万五千铁骑,这一仗我赢定了。”
一夜之间,汉军五座大营全部推进到大梁水南岸。
胡族联军大骇,后撤三十里。
三天后,翊武将军管亥、威远将军昌豨率军从弓长岭方向渡过大梁水,向胡族联军迅速逼近。
与此同时,汉军在大梁水上架起十座浮桥,准备随时渡河作战。
一往无前的气势让胡族联军惊惶不安,各部落首领再次要求撤军,联军大营里吵成一团。
公孙康、柳毅匆忙走进中军大帐。不久,李溯和公孙续也到了。
“昨天晚上,高句丽人送来消息,说鲜卑人要撤了。”张郃请众人坐下,笑着说道,“今天请诸位大人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这一仗到底还打不打?是把鲜卑人吓走就算了,还是一战解决所有问题?”
李溯疑惑不解,半天没说话。李溯不说话,其它三个人都不敢说话。这里除了张郃,就李溯的官职最高,他是辽东都护府的都护,公孙续是都护府副校尉,公孙康是都护府丞,柳毅是辽东太守府的长史。李溯没有发表意见,其他人即使想一战解决所有问题也不好贸然说出来。
“俊乂兄,我们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五万援军,一战怎能解决所有问题?”李溯用怀疑地目光望着张郃,“你不会又要搞什么渔人得利那一套吧?”
张郃笑笑,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圆圈,“在襄平城这个战场上,鲜卑人只有两万,其它都是我们的人。所以这一仗打好了,可以解决辽东所有问题。”
李溯等人立即明白了张郃的意思,神情顿时起了变化。李溯很愤怒,公孙续悲喜交加,而公孙康和柳毅却一脸悲恨。
“你想杀了顿杰,让楼班做辽东乌丸的大单于?”李溯激动地狠狠捶了一下案几,“你怎能这么做?一年多来,朝廷一直支持顿杰,命令我们帮助顿杰平定各部的叛乱,辽东军为此折损了数千兄弟,公孙大人也战死了。你怎能这么做?大汉的信义在哪?辽东都护府的信义在哪?朝廷的威严又在哪?将来我们拿什么镇制辽东各地?”
张郃很平静,转目望向公孙续。
“我父亲死得很惨。我想报仇,我想杀了所有的仇人。”公孙续撩衣跪下,“请大人成全。”
张郃冲着他挥挥手,示意他站起来,然后转身看向公孙康和柳毅。
“大人,仇的确要报,但不能因为报仇而损害大汉的威仪,而置辽东安危于不顾啊。”公孙康想起死去的父亲和将士,一时百感交集,拜伏于地,诚恳说道,“请大人三思。”
柳毅沉吟半晌,试探着问道:“大人莫非有两全之策?”
张郃赞赏地点点头,“我们声势造得太大,鲜卑人害怕了,要走了,所以我们要败一仗,把鲜卑人拖在襄平,以便我们能赢得足够的时间部署围歼之策。”张郃望着李溯笑道,“要想围歼鲜卑人,我们需要更多的军队,而楼班手上就有大约两万人马,如果加上扶余人和高句丽人,我们有将近五万多人。用五万多人围攻两万鲜卑人,而且在一半兵力都是临阵倒戈的情况下,我们足以重创鲜卑人。”
李溯恍然大悟,瞪着张郃痛苦地摇了摇头,“俊乂兄,这样背信弃义地去杀人,你不觉得很无耻吗?”
“我也没办法。现在北疆的形势摆在这里,辽东的危机必须立即解决,否则不但北疆危机重重,就连长安都危机四伏。”张郃无奈地说道,“虽然借刀杀人是卑鄙了一点,但这个代价还是值得的。如果我们现在杀了顿杰,那么辽东的乌丸内讧也就结束了。同样,如果我们现在能够重创东部鲜卑,那么扶罗韩也就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援,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败亡不过是早晚之间的事。”
“我杀人从不手软,但这样杀人,我实在……”李溯连连摇头,突然他一跃而起,一脚踹飞眼前的案几,仰天悲啸,“三千多兄弟,三千多兄弟啊……他们白死了,白死了……”
李溯飞奔出帐,嘶哑而悲愤的吼叫声让人心神震颤。
张郃面无表情,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一言不发。公孙续、公孙康、柳毅垂首不语。
“现在……”张郃看看三人,“你们商量一下,派个可靠的人和楼班取得联系,立即去办。我们的目标是鲜卑人,如果他能帮助我们击败鲜卑人,他就是辽东乌丸大单于,至于话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乌延和苏仆延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我们可以把顿杰送给他,但能不能杀死顿杰,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第二天,张郃召集各营将领、乌丸大单于顿杰等人军议。
为了确保主力大军能够全力投入进攻,张郃打算率先实施两翼牵制之策,把乌丸人、扶余人和高句丽人诱离战场。虎奋将军公孙续将率军攻击敌人的右翼,牵制扶余人和高句丽人。大单于顿杰率军攻击敌人的左翼,牵制楼班的乌丸军队。一旦敌人的两翼大军脱离了主战场,则主力大军全速渡河,向鲜卑人展开猛烈攻击。
七月二十六日,大战开始。汉军主力屯于大梁水南北两岸,陈兵以待。公孙续和顿杰各率铁骑攻击敌军两翼。
公孙续打败了,很快就打败了,率军飞速撤离战场。
加漠大喜,命令后军沙末汗率军支援乌丸人。
顿杰指挥六千乌丸人奋力攻杀,但敌人越来越多,乌延、苏仆延、沙末汗先后率军加入战场,把顿杰的军队团团围住。顿杰举旗求援,汉军拒不发兵。黄昏时分,顿杰和六千乌丸军队全军覆没。
初战告捷,胡族联军士气大振。大营前推十里,意图把大汉逼过大梁水,隔河对峙。
成律归此刻却提出了撤军的要求。仗也打了,也打赢了,可以撤军了。加漠不愿意,汉军大败,士气低迷,正是乘胜进攻的时候,怎能撤军?沙末汗警告加漠,如今顿杰死了,乌丸人内讧的矛盾消失了,汉军为了扭转不利形势,极有可能和乌丸人秘密议和,转而扶持楼班为辽东乌丸大单于。乌丸人住在辽东,这里是他们的家,如果执意和汉军对抗到底,就有灭族之祸。乌延、苏仆延这两个老狐狸有这么愚蠢?乌丸人一旦把我们出卖了,大军势必陷入绝境。
加漠犹豫不决,很多鲜卑首领也不同意。辽东郡的人口有二十多万,对于鲜卑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富裕的地方,谁不想乘机掳掠一番,满载而归?
成律归是素利的弟弟,久经战事,他坚持自己的判断,认为汉军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任由顿杰全军覆没,其中必有原因。但他一人无法说服加漠和各部首领,只好命令自己的部下小心戒备,以防不测。
张郃很快得到消息,他担心鲜卑人撤了,急忙密告乌丸首领楼班、扶余国王尉仇台、高句丽大加优居,相约联兵攻击。
七月三十日清晨,辽东都护李溯领五千铁骑正面攻击鲜卑大军。
在震耳欲聋的号角声里,乌丸人、扶余人、高句丽人突然升起了大汉战旗,三万多军队突然倒戈,鲜卑人措手不及,瞬间崩溃。
张郃指挥大军呼啸杀上。
公孙续、管亥、昌豨、公孙康等人各领大军,四面围杀。
鲜卑人狼奔豕突,四散而逃,死伤无数。
乌丸人、扶余人和高句丽都不想誓死血战,一来他们想保存实力,二来他们也不想和鲜卑人结下深仇,所以鲜卑人的突围非常迅速。加漠、沙末汗、成律归等鲜卑首领各带人马死战而逃。
一场声势惊人的大战至午时结束,汉军斩首三千七百级,俘虏两千四百人,大获全胜。
襄平大战赢了,汉军的实力也暴露了,胡族各部震惊之余,也对镇护大将军张郃感到万分恐惧。
乌丸人急速撤过了大辽水,唯恐遭到汉军的围杀。张郃请他们到襄平议事,楼班等人百般推托,死活不敢到汉军大营去。
八月上,在辽东都护李溯和代辽东太守公孙康的亲自陪同下,扶余王尉仇台、高句丽王伊夷模等人心惊胆战地走进了汉军大营,拜见镇护大将军张郃.张郃出辕门相迎,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赏赐了很多战利品,然后非常婉转地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两国国主能多派自己的孩子到长安去看看,学习治国经验。
当柳毅用扶余话把张郃的要求说出来后,尉仇台和伊夷模不禁暗暗吃惊,强作笑脸叫苦不迭。张郃的意思很明白,他向两国讨要质任,要把扶余国和高句丽国纳入大汉的疆土。
“你们考虑考虑,过两天答复我。”张郃笑道,“此次我大汉天子御驾亲征,亲自统率大军从金雪原东进,平定扶罗韩、射隆的叛乱,一部由我统率,由辽东北上攻击乌侯秦水,平定加漠的叛乱。我朝天子离京之前曾说过,此次不但要平定大漠,还要稳定辽东……”张郃看看两位国主,一语双关地说道,“稳定辽东的意思不仅仅是调解乌丸人之间的矛盾,还包括与辽东诸国共议国界,竖立界碑。这界碑应该竖在什么地方,相信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两位国主在张郃的威逼下,诺诺连声,一个“不”字也不敢说。
“另外,有件事我要拜托你们。”张郃的脸色渐渐严肃,“乌丸人的大单于顿杰死了,按道理这个大单于应该由顿杰的儿子继任,但顿杰的儿子太小,所以我们打算奏请天子,让楼班继任这个大单于,但是……”张郃冷笑了两声,“楼班、乌延、苏仆延担心我们报复他们,要把他们杀了,不敢来了。”
“麻烦两位国主在大辽河畔建一座营帐,以你们的信义做为担保,把他们请来,和我们好好谈谈。”张郃指指李溯,“我和李大人亲自去,不带军队。我希望尽快解决乌丸人的事,以便我们能重建信任,合兵一处,继续北上平叛。”
给大汉和乌丸人做个斡旋,重建彼此的信任,两位国主当然愿意。不过张郃北上征伐,还要征调他们的军队,这就让两人懊悔不迭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在襄平苦战,趁乱把鲜卑人杀得血流成河。这下弄巧成拙了。
两人不好不答应,一边笑脸承诺,一边暗中思索对策。这兵是无论如何不能出,否则肯定像顿杰一样,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八月中,在扶余王和高句丽王的劝说下,楼班、乌延和苏仆延带着亲卫渡河而来。
张郃和李溯已经先到了,两人出帐相迎,说了一番安慰话。
其实双方也没什么商量的,楼班这个大单于已经做定了,不过就是如何安排顿杰的后人,如何瓜分顿杰和追随他作战的各部落财产而已。
张郃提到了调兵的事,要求楼班统率乌丸大军跟随自己攻打鲜卑人。楼班、乌延和苏仆延马上以各种理由拒绝。顿杰和六千乌丸人是怎么死的,他们一清二楚。张郃这个借刀杀人计已经用了一次,再想用第二次就不灵了。
张郃不以为意,不厌其烦地劝说,但李溯的话就很难听了,威逼利诱,各种招式都用上了。楼班有些害怕,想答应,但乌延和苏仆延坚决不同意。
李溯火了,指着乌延破口大骂。当年打卢龙塞,乌延是胡族联军的首领,双方的仇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扶余王和高句丽王坐在一边看热闹。李溯、乌延、苏仆延就象三头红了眼的野牛,互相用乌丸话指责谩骂。
“绑了。”张郃突然一拍案几,厉声吼道,“捆起来……”
话音刚落,帐外扶余、高句丽卫士一拥而入,把楼班、乌延和苏仆延打翻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三人听到这些卫士嘴里喊出来的都是大汉话,这才知道中了计,气得眶眦欲裂,冲着尉仇台和伊夷模怒声叫骂。
尉仇台走到三个面前躬身致歉,“我也没办法,身不由己啊,三位多多包涵吧。”
伊夷模也苦笑道:“昨天晚上,我们的人都让张大人抓起来了。两千多人啊,你让我怎么办?三颗人头换两千人的性命,我没有选择啊。”
公孙续提着血淋淋的战刀走进了大帐,“大人,外面杀干净了。”
“杀了……”张郃一挥手,冷声说道,“先祭奠你父亲,然后把脑袋拿进来。”
楼班望着两颗血淋淋的脑袋,号淘大哭。
“我给你一个选择。”张郃指了指地上乌延和苏仆延的脑袋,“要么在辽东做大单于,统领右北平、辽西和辽东三部乌丸,要么和乌延、苏仆延一样,把脑袋留在这里。”
楼班没有选择,他只能拜伏在地。
“你不要以为河对岸的一万多骑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张郃面如寒霜,“我只要拿着你们三颗人头到对岸吼一嗓子,一万多人就一哄而散了,我想杀谁就杀谁?”张郃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派个人到对岸去,把乌延和苏仆延的亲信都叫来,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免得你统领三部的时候,有人和你作对。”
十六岁的楼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磕头求饶。
张郃不为所动,“叛乱是灭族之罪,我不过杀一群大小部落首领而已,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站在你面前的如果是公孙瓒将军,那么对岸的一万多骑,恐怕早已经在辽河里喂鱼了。”
张郃转身望着面无人色的尉仇台和伊夷模,脸上露出一丝冷森森的杀气,“我大汉陈汤将军曾有一句名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谁敢乱我大汉,我必诛他的族,灭他的国。”
八月中,镇护大将军张郃上奏朝廷,襄平大捷,辽东一战而定。
八月,大漠,金雪原。
大汉天子和大将军率军赶到金雪原,会合了漠北都护铁钺的军队。
大漠北部鲜卑的大小王早已赶到,纷纷觐见天子,表示效忠。
北部鲜卑王拓跋韬已经六十多了,王庭的军政大事基本上交给长子拓跋泓处理。但最近一年多来,由于扶罗韩的使者跑遍了整个北部大漠,很多部落看不清形势,左右摇摆,和扶罗韩秘密来往,迫使拓跋韬不得不出面予以镇制。幸运的是,目前尚没有一个部落公开背叛。
大汉天子御驾亲征,大将军亲自率军从河西赶到金雪原,给了鲜卑诸部一个巨大的震撼。这次,扶罗韩算是把小命玩完了。
八月上,镇北大将军阎柔书告大将军,他和武猛将军吴雄东西夹击,已经围杀代郡乌丸首领修武卢,目前大军已经推进到高柳、马城一线,直接威胁弹汗山。
过了几天,征北将军鲜于银书告大将军,他和柯比熊、射虎、射缨彤、鹿欢洋等人合兵一处,在仇水河东岸重创射隆,将他们赶到了广宁一带,但鲜卑人还是没有退出长城。
当天晚上,大将军和众人正在商讨北疆战局的时候,小天子突然问道:“大将军,我们准备何时进军弹汗山?”
“这要看辽东的形势如何发展,如果张郃、李溯两位大人不能及时扭转局面,今年上谷的仗也只能打到长城为止了。”李弘说道,“另外,还有一个难题我们要解决,在这个难题没有解决之前,大漠上的仗暂时还不能打?”
“什么难题?”小天子惊讶地问道。
“如果我们杀了扶罗韩、射隆和加漠,大漠鲜卑诸部的势力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需要重新划分各部落的领地。如此一来,我们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大漠陷入更大的危机。”